此人將來功名,不弱於我,乃汝福分當然。我又不曾誤你,何須悲怨!」教眾妾扶起珠娘,莫要啼哭。眾妾為平時珠娘有專房之寵,滿肚子恨他,一擁上前,拖拖拽拽,扶他到西房去,著實窩伴他,勸解他。弄珠兒此時也無可奈何,想著令公英雄性子,在兒女頭上不十分留戀,歎了口氣,只得罷了。從此日為始,令公每夜輪遣兩名姬妾,陪珠娘西房安宿,再不要他相見。有詩為證:
昔日專房寵,今朝召見稀。
非關情太薄,猶恐動癡情。
再說申徒泰自郯城回後,口不言功,稟過令公,依舊在新府督工去了。這日工程報完,恰好庫吏也來稟道:「六十萬錢資妝,俱已備下,伏令鈞旨。」令公道:「權且寄下,待移府後取用。」一面吩咐陰陽生擇個吉日,合家遷在新府住居,獨留下弄珠兒及丫鬟、養娘數十人。庫吏奉了鈞貼,將六十萬錢資妝,都搬來舊衙門內,擺設得齊齊整整,花堆錦簇。眾人都疑道令公留這舊衙門做外宅,故此重新擺設,誰知其中就裡!
這日,申徒泰同著一般虞侯,正在新府聲喏慶賀。令公獨喚申徒泰上前,說道:「郯城之功,久未圖報。聞汝尚未娶妻,小妾頗工顏色,特奉贈為配。薄有資妝,都在舊府,今日是上吉之日,便可就彼成親,就把這宅院判與你夫妻居住。」
申徒泰聽得,倒嚇得面如土色,不住地磕頭,只道得個「不敢」二字,那裡還說得出什麼話!令公又道:「大丈夫意氣相許,頭顱可斷,何況一妾?我主張已定,休得推阻。」申徒泰兀自謙讓,令公吩咐眾虞侯,替他披紅插花,隨班樂工奏動鼓樂。眾虞侯喝道:「申徒泰,拜謝了令公!」申徒泰恰似夢裡一般,拜了幾拜,不由自身做主,眾人擁他出府上馬,樂人引導而去,直到舊府。只見舊時一班值廳的軍壯,預先領了鈞旨,都來參謁。前廳後堂,懸花結彩。丫鬟、養娘等引出新人交拜,鼓樂喧天,做起花燭筵席。申徒泰定睛看時,那女子正是岳雲樓中所見。當時只道是天上神仙剎時出現,因為貪看他顏色,險些兒獲其大禍,喪了性命。誰知今日等閒間做了百年眷屬,豈非僥倖!進到內宅,只見器用供帳,件件新,色色備,分明鑽入錦繡窩中,好生過意不去。當晚就在西房安置,夫妻歡喜,自不必說。
次日,雙雙兩口兒都到新府拜謝葛令公。令公吩咐掛了迴避牌,不消相見。剛才轉身回去,不多時,門上報道令公自來了,申徒泰慌忙迎著馬頭下跪迎接。葛令公下馬扶起,直至廳上。令公捧出告身一道,請申徒泰為參謀之職。原來那時做鎮使的,都請得有空頭告身,但是軍中合用官員,隨他填寫取用,然後奏聞朝廷,無有不依。況且申徒泰已有功績,申奏去了,朝廷自然優彔的。令公教取官帶與申徒泰換了,以禮相接。自此申徒泰洗落了「廳頭」二字,感謝令公不盡。
一日,與渾家閒話,問及令公平日恁般寵愛,如何割捨得下?弄珠兒敘起岳雲樓目不轉睛之語,令公說你鐘情於妾,特地割愛相贈。申徒泰聽罷,才曉得令公體悉人情,重賢輕色,真大丈夫之所為也。這一節,傳出軍中,都知道了,沒有一個人不誇揚令公仁德,都願替他出力盡死。終令公之世,人心悅服,地方安靜。後人有詩贊云:
重賢輕色古今稀,反怨為恩事更奇。
試借袞州功薄看,黃金台上有名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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