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选循良布八方,击壤重见雍熙域!
他两个人虽苦,倒也相安。只是邻舍中有这两个光棍:一个是村里虎鲍雷,是个里书,吃酒撒泼,欺善怕恶,凡事出尖,自道能的人;一个是村中俏花芳,年纪也到二十,只是挣得一头日晒不黄的头发,一副风吹不黑的好脸皮,妆妖做势,自道好的人,与鲍雷是紧挽好朋友。这花芳见阮大穷,劳氏在家,有一餐,没一餐;披一爿,挂一片;况且阮大忧愁得紧,有个未老先老光景;他道这妇人毕竟没老公的心,毕竟甘清淡不过,思量这野食,自己也是个一表人材,要思量勾搭她。二十岁不冠巾的老扒头,他自己还道小,时常假着借锄头、借铁扒名色,或是假献勤替她带饭到田头去,把个身子戤了她门拮,道:“一嫂!亏妳得势,我们一日也不曾做得多呵!又要煮饭,又要纺纱、织布,这人家全是妳做的!”
劳氏道:“不做哪得吃!”
花芳道:“一嫂,那不做的,倒越有得吃哩!”常这等奖她,要她喜欢。又时道:“一嫂!一哥靠得个锄头柄,一嫂靠得这双手,哪做得人家起?只好巴巴结结过得日子,只是捱得熟年,怕过不得荒年,也不是常筭!”把这等替她计较的话儿,要把她打动。还有絮絮的话:“我看一哥一会子老将下来,真是可惜,后生时不曾快乐得,把这光阴蹉过了。就是一嫂,也觉得苍老些。也还是一嫂会打扮,像前村周亲娘,年纪比一嫂大五、七年,每日蓬子头,赤子脚,一发丑杀子人,且是会养儿女,替个里皮三哥一发过得好。那周绍江自家穷,没得养请她,竟放她这条路!”把这榜样撩拨她。
争奈这劳氏是懒言语的,要什物事,递与了他,便到机上织布,车边纺纱,任他戏着脸,只当不见;说着话,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只当不听得一般,真是没处入凿□□(她没)处(思量)。
一日不知哪里去打了一只银簪,两个戒指,带来拿与她看,道:“这是皮三官央我打与周亲娘的,加一工价,不吃亏么?这皮三官,为周亲娘破费得好钱!周亲娘舍这身子不着,倒也换得他多哩!首饰,衣裳,又每日大鱼大肉吃!”把这私通有利益哄她。她又只是不理,扫兴得紧。那痴心人偏会痴想,道:“脸儿板板,一问就肯。她不做声,也只是不好开口。”
他便大了个胆,借替她带饭,把她手掌捏上一把。只见劳氏,便竖起眉、瞪着眼道:“臭小乌龟!哪介轻薄!”
花芳连道:“失错!失错!”低了头飞跑。
劳氏也只恼在心里,怕动丈夫的气,不□(说)。只是花芳低了头跑时,也不顾人乱艟,劈头撞了一个人,饭篮儿几乎撞翻,恰是鲍雷。鲍雷一把抱住道:“小冤家!哪介慌?”
花芳道:“是怕饭迟了。”
鲍雷道:“贼精!迟了饭关你事?一定有什,要对我说!”花芳被他抱住不放,只得把捏劳氏被骂说了。
鲍雷道:“这妇人阮大料也留不牢,好歹讨了她的罢了,偷的长要吃惊。”
花芳道:“她这样个勤谨家婆,又好个儿,他肯放她?”
鲍雷道:“消停包你教她嫁你便了!”
可可天启七年,这一(原文缺失)(年初夏),百忙里阮大母亲温氏病了个老熟,劳氏□□(日逐)去伏侍,纺绩工夫,没了一半。这牵常的病,已费□□(调理),不期阮胜,因母亲病,心焦了,又在田中辛苦,感冒了风寒,又病将起来,—病病了十四日,这人便瘦得骷髅一般。此时劳氏,调理病人尚没钱,哪有钱雇人下田?这田弄得一片生,也不知个苗,分个草,眼见秋成没望了。没将息,还又困了半月,阮胜勉强挣来,坐在门前:
骨瘦崚如削,黄(肌)一似涂。
临风难自立,时倚杖来扶。
劳氏正叫道:“门前有风,便里面坐罢!”不期一个邻舍尤绍楼、史继江,肩着锄头,—路说来,见了,尤绍楼道:“恭喜,阮敬老好了!我们三分一个与他起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