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剑侠图

第二十六回

更新时间:2021-04-12 08:08:42

  甘家堡真假童林会 小侠客得遇王十古

  上回书正说到:白马河甘家堡投宿,巧遇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

  夜晚,法广、法铎行刺,他们提出是铁善寺的,老侠侯振远解绑绳释放他们,并且告诉他们,侯某带兄弟童林是日必到铁善寺。其实雍亲王爷、于老侠客、甘大侠都知道镇东侠的意思,可海川就有些不明白。他想:既然这两个和尚是铁善寺的,那就一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干脆刨个坑儿,在村外边人不知鬼不觉的埋了算完。再说,一看这两个和尚贼眉鼠目,就不是好东西,分明绿林的败类。老侠侯振远可不是这个心:你不提铁善寺,我们非宰你们不成,提出铁善寺来,你们不说童海川兴一家武术、灭铁善寺的山门吗?连山门都给灭喽,你们铁善寺的弟男子侄能在侯振远、童林的手下逃出去吗?我们放了你,让你的方丈也明白明白,绝对没有这回事。如果你们两家方丈通过这件事与我们弟兄言归于好,武林道我们弟兄多交几个朋友;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姓侯的、姓童的是人物,你们这些个晚生下辈,也不斗你们,我们斗的是你们家的长辈济慈、济源,你给捎个信儿得了。法广跟法铎脸儿一红说:“一命之赐,永不能忘,我弟兄告辞。”两个人一转身形走了。

  到村外,法广对法铎说:“师兄呀!这个姓于的功夫太好了。”“可不是嘛,要不就在金银乱石岛把咱们九师兄弟全给杀啦!”“我觉着我能跑了哇,没想到我出来站在当院他也到了,这老头子身法太快了。”“我哪,捆你的时候,我从房上下来想给人家一刀,可是迷迷糊糊的就让人给逮着了。”

  “看来他们的能耐不错。回到庙里头,咱们得启禀两位老人家多加小心。”

  于是两个和尚扬长而去。

  老几位都来到北房,打发小弟兄睡觉去了。海川有点儿不明白:“哥哥,像法铎、法广这样的人怎么能放了?这于甘老哥哥也不利呀!”侯老侠摇头:“他们是铁善寺的门人弟子,我们是武林的高手,要斗也斗他们家里的大人,像这些个晚生下辈,咱们把他赢了管什么,宰了他管什么呀?”王爷也劝:“海川,你连老哥哥的心都不懂?一鸣二声,你兴一家武术,有人说是灭他们铁善寺的山门,可是你把他们人逮住给放了,这样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海川点头道:“您说得对。”爷儿几个把灯吹了,稍微的一迷离,天可就亮了。底下人进来,伺候着他们老几位擦脸漱口,便坐喝茶。这个时候,东屋的小弟兄们也全都起来了,梳洗已毕,来到上房,在两旁边儿垂手侍立。叱海金牛于恒坐在那儿听他们几位说着话儿,说的都是江湖绿林道的轶事。

  天越来越亮了,赶紧派人准备酒饭,因为今天爷儿几个要奔铁善寺。还是两大桌,叱海金牛于恒他们这些人一桌,王爷他们爷儿几个一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谈笑风生。正在这个时候,老侠甘凤池可提出来了:“海川哪,看来铁善寺我不能去啦,昨天晚上法铎、法广都上我家行刺来啦,我要还上人家铁善寺去,也太不知趣了。九月九以前,愚兄一定到黑熊镇黔南客栈,哪怕给你们哥儿几个背后摇旗呐喊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海川说:“老哥哥,像您这样的大侠,我请都请不到,我给您道谢啦。不过我可没有请帖,请帖完全都拿走了。”侯老侠接着说:“你来了比什么都强啊。”爷儿几个喝着酒,从外头进来一个下人,慌里慌张,脸色都不对了,看了看大家伙儿,来到甘凤池的背后,一低头,在甘老侠的耳朵这儿嘀咕,说完这人就走了。甘大侠劝酒:“喝酒,喝酒。”王爷就知道这里有事,没想到刚要问,外头又进来一个,这个可就更慌张,顾不得矜持了,到了甘凤池的跟前就说:“腿折了,您瞧瞧去吧!”甘老侠把脸一沉:“抬走就是啦。”底下人走了。王爷不喝了,停住问:“甘老侠,谁腿折了?抬哪儿去?请您干什么去?既然我们爷儿几个到一块儿不属外了,您有什么事不可以开诚布公啊。”海川也问:“哥哥,好像是家里出了事儿了!”“唉,也没什么大事。你们爷儿几个打东口来,路北里不有个庙吗?”“是啊,我们看见了。”“那个庙是火神庙,您别看庙小哇,咱们这村儿没店,有住店的就住到那庙里了,僧众们管人家饭,但是也收人家饭钱和店钱。总而言之,他这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头几天哪,来了个打把式卖艺的,是个小孩儿,我可没见,也没提名提姓,第二天一清早儿起来,他在火神庙头里就摆了个场儿,跟人家庙里借了两个凳子,往那儿一摆。咱们这村里头大部分人都会点武艺,差不多年轻力壮的都跟我练过,有人可就告诉我了。你们哥儿几个、爷儿几个,都是咱们武林本道的人,我甘凤池在白马河甘家堡大小也算个把式匠,你要打把式卖艺,到了我这村儿你先打听打听,有我甘凤池这么一号,您到我家来一趟,倒不是说非得给我买点儿礼物,道个姓说个门户,您怎么搁场都行,如果出了事儿了,我甘凤池还能给你顶着。如果买卖不好不挣钱,您要缺少路费,短个三十两五十两,我甘凤池给。可是这个打把式卖艺的到这村儿,不分青红皂白,画个圈儿练艺就要钱。有孩子们就跟我提了,说这可是瞧不起您,我说人家年轻轻的孩子,学了几年功夫走到咱们这儿,路费短缺,磨扇儿压了手,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人家为了挣几个钱,还得问本村谁会把式啊?咱们可得把话说在头里,谁也不准到把式的场儿去搅闹,否则我在水牌上给你除名,你就不算我的徒弟。但是我的傻儿子很厉害,我又怕有人唆使着他到那儿闹去,我把儿子锁到花园好几天了,不让他出去。嘿,敢情不是那么回事儿!练武艺的小孩子在那一练,乡亲们当然要给钱,谁给钱他都拦了,他说:“您甭给钱,我不要钱!’您看,这不斗气儿吗?有人问他,你打把式卖艺不为挣钱,吃饱了撑的?他说出来了:“我听说白马河甘家堡有个成名的人物叫化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我不为挣钱,就为会会这位甘大侠。’嘿!敢情是会我的,人家是个孩子,二十来岁,我都七十好几了,我跑那儿跟人家帮乱去?我告诉他们:“不管他,他要打算会我,我决不去。’坏啦,一天就传过风去了,他在场子里头骂上我了。”王爷一听:“还有这事儿哪?”甘老侠接着道:“小伙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三天了,我就是不出去。今儿个一清早,我有个病徒弟姓穆,叫穆顺,外号儿叫金钢腿。刚才说过啦,这个村儿里的孩子都可以说是我的徒弟,也可以说不是我的徒弟,我没有一个正式的弟子。这个孩子去啦,卖艺的孩子又在说啦:“我斗的就是这姓甘的,没想到他又不敢出来,难道说他没有徒弟吗?泥人儿也得有点土性啊?出来会会呀!咱们试试嘛!’穆顺病了,在家歇了好几天,他不知道这件事。今天一清早,刚巧碰见这卖艺的小孩,非要跟人家比试。头一次,来人告诉我,说穆顺这孩子上那儿去了。二一次来人说,穆顺进去叫人家把腿给踢折了。我说抬家去。哈哈哈哈,得啦,就是这么回子事,咱们爷儿几个喝酒吧。”王爷站起来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哪!老侠客,这么办吧,我们大家伙儿去一趟。”王爷站起来往外走,海川也站起来说:“大家伙儿先别吃了,走,咱们爷几个瞧瞧去。”于爷也说:“咱们就全去吧!”

  众位都起来了,陪着王爷往外走,只有傻小子于恒没去。

  大家伙儿到火神庙一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个圈儿往里看。众人一看到甘老侠都闪开了,老少群雄挤到里边儿来。海川一瞧,不错,北边就是那山门的台阶,有一张小桌子,上头放着把茶壶,一口单刀立在旁边,还有一条花枪也在那儿放着呢。在桌儿前头站着个年轻人,看上去也就在二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细腰儿窄背,小腰儿就一掐掐。面似六月荷花,红中透粉,粉中透嫩,红粉相间,两道宝剑眉,一双豹子眼,皂白分明,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真精神!谁看见谁得爱。小孩儿冲着大家伙儿作了个罗圈儿揖:“乡亲们,在下是外乡人,来到贵乡宝地,说我练把式不要钱,我上这儿过隐来啦?还是我吃多了在这儿消化食哪?都不是。我跟老乡亲们一再声明,就是白马河甘家堡这儿有一位化地无形隐逸侠甘大侠客,他是武林道的前辈,我很敬仰他,打算在这儿抛砖引玉,把甘大侠客引出来,我跟他讨教讨教。没想到我到这儿三天啦,这个甘大侠客闭门不出,他一定是胆小微微、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他不出来。没想到,今天一清早儿,来了这么一位金钢腿儿,听我说话有点儿不愤了,过来跟我一动手,嘿!也许他在别人那儿是金钢腿儿,在我的跟前是麻秸杆儿腿,一碰就折了。我这一脚踢的可不是金钢腿儿穆顺,我踢的是甘雨甘凤池!我想借他之口,传他之耳,让姓甘的来跟我试试。我跟众位说,从今天起,我再练三天,等着甘大侠,我跟他分个强存弱死真有假亡。甘大侠要不来,对不起,众位乡亲,我可就走了。我就为的是讨教讨教,跟甘大侠学两招儿。我不这么样儿,人家甘大侠不出来,我这么样儿了,他还不出来,那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他怕死贪生啊!我,说练就练。”

  这话老侠于成都听见了,笑着说:“嘿嘿嘿,甘爷,这小孩子儿说我吧?”

  甘爷这气,这老头子怎么激事儿啊?猛然间,人群儿里头有人说话:“哟!朋友,你的口气太大了。好吧,我来跟你讨教讨教。”垫步拧腰“蹭”一下儿,蛮子孔秀就蹿出来了。老乡们一瞧,怎么来个江南人哪?二十多岁,白净脸儿,瘦条儿的身材。卖艺人赶紧一抱拳:“师父,怎么称呼?”“你要问我吗?正是刚才提到的,画地无形隐逸侠甘雨甘凤池啊!”旁边的乡亲这个骂呀,因为他们有管甘老侠叫叔的,叫伯父的,叫爷爷的,叫太爷的全有,你提你是甘凤池,合算你成了我们家的太爷啦!再有甘老侠在这儿哪,没有说话。卖艺人上下打量:“朋友,你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甘老侠是威名远振的武林前辈,你算什么东西?你给人家甘老侠提鞋,恐怕人家都不要你。”“这叫什么话!你怎么这样说?”“甘老侠是七八十岁老成持重的前辈,人家有胡子,你的胡子哪?”“噢,我的胡须嘛,啊,我告诉你,我怕吃饭碍事嘛,昨天把它刮了。”“哈哈哈哈……”老乡亲们也都乐了。

  卖艺人见他说瞎话不挑好日子,便道:“你要说你是甘大侠,那我就不跟你动手了。你到底是谁?”“好了,我告诉你吧,我家住在扬州,姓孔名秀表字春芳,外号儿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他一边儿说着名姓儿,一边儿往前走,说到“物”这儿,猛的一伸手,“唰”的一下子,并食中二指对准这卖艺人的眼睛就来了,这叫“金龙吐须”。其实这卖艺人受过高人的传授,一瞧他指手划脚往前走,就知道他要动手。这小孩儿没动地方,只见他往右边儿微然一甩脸,伸左手一立,一掏孔秀的手腕儿,“腾”的一下“金丝儿缠腕”,就给拿住了。其实卖艺人要伤孔秀,只要一抬腿,左手攥着你的胳膊腕子,右脚一蹬你的胸口,能把你这手腕子给你抻折喽!但人家刁住了孔秀的腕子一伸右手“大鹏展翅”,左手一撒,一碰他胳膊,这孔秀乐儿大啦,噔、噔、噔、扑通,来了一个大坐墩儿!看场的人们哈哈哈都乐了。孔秀起来说:“这叫什么话?我替你们本地的甘老爷子挣面子,你们倒耻笑我输招。”其实他也知道寒碜,脸儿一红,钻到人群儿里头,站在阮和、阮壁这些人的后头不言语了。

  卖艺人大笑:“哈哈哈哈,众位,这位叫走遍天下无遮拦探囊取物,乡亲们,留神您的兜儿里头要有钱,可别让他给取了去呀!”大家伙儿这才明白,敢情这个外号儿是小偷儿。孔秀这个气!这卖艺人接着说:“他哪有本事呀,我想这个人可能是甘大侠客的弟子吧?还有哪位想过来试试吗?”刚说到这儿,打人群里头飞身形进来一个小孩儿说道:“赢个三阵两阵,败个三阵两阵都无足挂齿,你又何必口狂呢!不才在下跟你讨教三合。”这个卖艺的上下一打量,进来的这个小孩儿,中等的个儿,细腰窄背,一身蓝,梳着冲天杵的小辫儿,前发齐盾,后发披肩盖颈,瓜子儿一张脸儿,修眉大眼,鼻直口正,一双元宝耳,长得俊极了。原来是多臂童子夏九龄。卖艺人问:“好了,你打算跟我动手,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你只要一拳一脚把我赢了,我马上告诉你名姓儿。”“哈哈哈,我也是这意思。你只要赢了我,我告诉你!”“那好吧。既然不报名姓儿,你请吧。”夏九龄往前这么一抢身,左手一晃面门“乌龙探爪”,“刷”的一下儿就到了卖艺人的胸前。卖艺人往左滑步,立右手这么一穿他,左手从右臂胳膊肘底下出去了,往前一抢步,进步掖掌奔面门来了。夏九龄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左腿走扫堂,右腿当轴儿,一阵风儿一样,老虎甩尾巴“唰”的一下儿。卖艺人脚尖一点地长腰起来,迈过夏九龄的腿,举双拳奔夏九龄的顶梁就打。

  夏九龄往旁边儿一闪身,两人插招换势打在一处。

  九龄这孩子功夫不错,又聪慧,搂打搪封、踢弹扫挂,脚尖儿点地,身法很快。卖艺人一边儿动着手,一边儿看夏九龄的本领,暗自点头:这个小孩儿,比刚才那个南蛮臭豆腐可强得多。走行门让过步,七八个回合,这就很不错了。夏九龄上右步,一个“丹凤朝阳”,右手照着卖艺人的太阳穴就打,卖艺人就势往下这么一掠身儿,氽头一躲,右脚往中宫一插,伸右手一个摔子,就是反右手,“啪”一砸夏九龄的胳膊,夏九龄往后一撤步,他猛的一上左步,往下一矮身“金牛拱地”,在夏九龄右腿的腿肚子上“啪”的一下,就打上了。夏九龄“叭唧”就一个跟头。王爷怪心疼的:嘿!他怎么把九龄给打了。夏九龄一折身儿起来,脸臊得跟红布一个样儿,面红耳赤啊。

  人家这把式卖艺的一抱拳:“朋友,不问你的名姓了,请吧!”九龄这寒碜喽!低着头出去,一句话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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