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艺人刚要迈腿,打人群儿里头又出来一位:“相好的,来吧!我跟你试试吧。”玉麒麟司马良进来了,“我跟你讨教讨教。”“你怎么称呼啊?”
“朋友,你要问我,复姓司马,单字名良,有个外号儿叫玉麒麟。”“喝!外号儿可好哇!来,请吧。”玉麒麟司马良往前一抢身儿,双手晃面门,脚踏中宫就是一个“对面中扶手”,照着打把式卖艺的这个年轻人的前胸就按下来了。卖艺人往旁边儿一闪身,上右步“叶底藏花”就是一掌,照着司马良的左肋下打来。要是戳上,真能把肋骨给戳折喽!玉麒麟司马良也知道这小孩儿厉害,“张飞大骗马”脚尖儿一点地“唰”的一下儿,从他胳膊上头蹿过去,右手的拳照着他的胸口上就到了。卖艺人“白马卷蹄”,拿左手往下这么一挽,司马良就势坠肘沉肩,右脚扎根反过身来,“十字摆莲外合腿”照着卖艺人的太阳穴就踢。这个卖艺人一琢磨,他的功夫可不错呀!往后一撤身儿,双手封住门户,两个人彼此道“请”,当场动手又打在一处。两个人好快的身法。司马良的能耐是比夏九龄强,但是十几个回合开出去,司马良不敌这打把式卖艺的小伙子。司马良一斜身,右脚扎根,抬左脚就是一个“搬尖儿脚”,照着卖艺人的小肚子就点来了。这个年轻人向右一叉步,微然一斜身,司马良这脚可就空了。人家就势用左手一挽他脚腕子,伸右手顺着他的大腿这么一拨噜,正把司马良的腿给攥住了。说真的,人家一使劲儿司马良的腿都能折喽!不过没有,只这么一搡,司马良出去一溜滚儿。司马良就地十八滚,“噌”的一下儿起来了。一句话没说,抱了抱拳,掸了掸土,低着头出去了。
这时候,场子里头可很静啊,这位打把式卖艺的年轻人作了个罗圈儿揖:“乡亲们,这两位听口音不是咱们本地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儿来的?咱们不知道。能为嘛,还是过得去。不过要跟我比试,还差得多,因为他们能耐到底还是不成,要冲这个能耐呀,好像不是跟师父学的。”他底下可要说出难听的话来了,是跟师娘学的。海川可不能让他说出这句话来,海川一扬手:“朋友,不要口狂嘛。”迈步就进来了。年轻人一抬头看见海川,虽然海川跟个农村的老乡打扮一样,土黄布裤子汗衫儿,左大襟白骨头纽子,粗蓝布大褂儿又肥又大,可是浑金朴玉,很有气度。老乡们也都纳闷儿:好像这位乡下人是跟着甘老侠一块来的,与虎同眠焉有善兽,与凤同飞必定俊鸟,怎么这甘老爷子会认识这么一位啊?刚才那几位都很精神,可打不过这位卖艺的,怎么这位乡下人倒进来了哪?老乡们就更往前挤啦。这人是越来越多,本村的人全来了,连外村走道路过的也全都围上来了。
这位打把式卖艺的仔细一看童海川,二眸子光华乱转,眼神特别地足呵,他心说:你别看这位穿着打扮怯,这个人的功夫不怯,最起码得有很好很好的武功之底。卖艺的年轻人一抱拳:“老师傅,您贵姓呵?”海川一想自己在这通名姓不大好。“噢!我的名姓你不用问,如果你要输给了我,那就更甭问了,你要赢了我,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倒想问问你叫什么呵?”“哈哈哈哈,师傅,您不提,我也不能提。”“你还是提提吧,当着这么多的乡亲们,说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儿知道知道,”“这位师傅你一定要问?唉呀!这儿有板凳,你坐住了,我告诉你。不然的话,我的名姓儿太大,回头你不坐这儿,也许来个跟头。”哎哟!老百姓也都含糊了:这位怎么称呼呵?会让人一听名姓就吓个跟头!海川说:“好吧!我运运气,我站稳了,不用扶着墙头,不用扶着树,也不用坐下,你提出来,我加小心就是了。”“那好吧!在下我家住直隶省京南霸州,姓童名林,字海川,北高峰献艺贺号震八方紫面昆仑侠。”海川这么一想:你叫童林,我上哪儿去了?他这么冒充我的名字,直隶省京南霸州童家村,你知道这童家村在哪儿?童林住在哪一头儿呵?嘿!老少群雄也都愣了。哟!敢情这位也叫童林哪!也是北高峰献艺贺号的。别人都可以,唯有孔秀骂街:“混账东西,你真是王八羔子,你怎么冒充我师父的名字呵?你要是童海川,我不成了徒儿了吗?”海川倒没反驳他。“噢!原来是童侠客,久仰大名呵!”卖艺人大笑着说:“哈哈哈,朋友,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你就不用磕头行礼了。”海川这气!又指着假童林说:“我也没磕呵!好吧!童师傅,我来讨教讨教你的功夫吧。”“可以,咱们是讨教什么呢?”“枪、刀、军刃、拳脚都行。”卖艺人说:“不过我这只有一口刀、一条枪,拳脚咱们二位都有。”乡亲们搭茬了:“老师傅,你们二位要是比武的话,我们家里都有刀有枪,我们给您拿去。”人家白马河甘家堡这村家家都有。有人“噔噔噔”就近跑到家里,一个扛了好几条枪,拿着几口刀进来之后,“叭啦啦”往那儿一搁:“这回您够使的了吧!”“你看,枪也有了,刀也有了,童师傅,来吧!”“咱们是使枪还是使刀呢?”
“好。我先讨教讨教您的枪法。”这个打把式卖艺的童师傅伸手把枪拿起来了,海川一伸手也拿起一根蜡杆枪来。说这条枪好使不好使,海川倒不在乎。
阴阳把一合枪,“叭啦”一颤,“丁”字步往这一站。“来吧,童师傅,请进招!”假童林往前一赶步,也是双手合枪,“叭啦”一颤枪。有点儿功夫,“狸猫扑鼠”照着海川的胸前“唰”的一下,枪走一条线就到了。海川也是四平的架子托着枪,一看假童林的枪来了,前把往里这么一合,“叭”,海川手里的枪杆儿就跟面筋似的一抖,把假童林的枪给缠住了,四外里人多,海川不敢往外抖,一抖他的枪就飞出去了。海川往下一压,一下子就把假童林的枪给夺出了手,然后就势推后把这儿一斜,上右步一带枪,这手功夫叫“外带还”。好厉害!枪撒手了,只有一闭眼,等死吧!海川这枪到了假童林的哽嗓停住了,离他的嗓轴子也不过一韭菜叶的距离。大家伙儿看着好悬那!王爷吓了一跳,心说:你别给扎死呵!枪虽“唰”的一下就到了,但是海川有分寸,停在嗓轴儿头后,轻轻叫了声:“童师傅。”这假童林把眼睛睁开了:“啊?老师傅!”海川一笑:“哈哈哈。算你输呵还是算我输?”
假童林脸一红:“老师傅,您的枪法十分高明,在下输了。”“噢,好。”
海川把枪放到地下。这位假童林也把枪捡起来立在那里,他这么一琢磨:也许这位枪法太好,我成了孔圣人门前卖百家姓的了,看来错了,我跟他讨教讨教刀吧。“老师傅,我还想跟你讨教讨教刀法。”海川点头:“童侠客,可以呵,请吧!”再瞧这假童林一伸手把刀拿起来了,按刀把一顶崩簧儿,嚓楞楞一声响把单刀亮出来了。海川也把老乡送来的刀拿起一把来,合住刀把,往后一撤步“夜战八方藏刀式”:“请进招。”假童林一想:来吧!往前这么一赶步,左手一晃面门,刀走缠头裹脑,斜肩带背,挂着风声,对准海川脖子的左面就劈来了。海川推刀把,身子一横,右步在先,左步在后,一斜身,伸左手,一点他拿刀的里边腕子,海川的劲多足呵!金钢指“当”
这么一点他,他就觉这手腕跟要折一样,假童林就把刀给扔了。海川往前一上步,身子一转,一阵风似的,刀就奔他双腿来了。卖艺人脚尖一点地,蜷腿一跳,“旱地拔葱”起来,没等他落地,海川的刀又回来了,这叫“猛虎寻食”。等假童林落地站稳,海川的刀也落到了他脖子上了:“童师傅,怎么样呵?”哎哟!这假童林脸儿一红,他想:这下可干了!刀也好,枪也好,一招不走我就输呵,这位老师傅可够高的。他脸色难看地说:“呵,老师傅,我输了。”海川把刀撤回来,刀入鞘,往地上一放。假童林也把刀捡起来放在刀鞘内,搁到旁边。他这么一琢磨:嘿,我怎么这么不走运哪!这个乡下人大概枪法、刀法都好,可能拳脚就不灵了。想到这里,抱拳拱手说:“老师傅,我还有不情之请。”“呵,好啊!童侠客,你说吧。”“我打算跟您讨教讨教拳脚。”海川大笑:“哈哈哈,讨教拳脚也可以。不过,当着这么多的乡亲,咱们俩人得挂个彩头,你认为怎么样?”假童林想了一下:“您说吧,挂什么彩儿?”“这样吧,如果动拳脚,你要把我赢了,我拜你为师。”
假童林一听:“行了,我算收下您了。”孔秀才骂混账东西,找我老人家的便宜。大家伙儿一想:这小孩怎么这么狂啊,刀和枪你都输了,拳脚又有什么出手的?海川说:“好啊,童师傅你要把我赢了,我拜你为师,那么一时侥幸,我要把您赢了呢?”这假童林一摇头:“阁下办不到!”“哈哈哈,那么万一我要把你赢了呢?”“好吧,当着众位乡亲,您只要把我童林赢了,我立刻磕头,拜您为师。”海川接着说:“说话可得算话呀。”“哎!大丈夫一言出口,如白染皂,岂能反悔?何况我是堂堂的侠客!”“哈哈哈,好好好好。既然如此,请吧。”“请老师傅您亮个架。”海川一想:他要看我是哪一门的招术,我不能让他看了去。练武术,决不能叫您瞧出我的招数来,这叫“拳打两不知”。
海川往后一撤步,右手攥拳,左手伸掌,一搭自己的拳,丁字步一站:“朋友,请吧。”“哟!”这假童林看不出海川是哪门功夫来,他也往后一撤步,一抱拳:“请!”两个人彼此道请,脚踩黄瓜架,欺身进招。这假童林左手一个引手,上右步,掌挂一团风,对准了海川的胸口就摁。您别看他年轻,功底很好。海川这么一瞧啊,他这个拳脚的门路可能跟自己接近,都属于内家功夫。海川就势往下一矮身,缩颈藏头,一长身,双手一扶这个假童林的胳膊。假童林坠肘沉臂往后一躲,他知道这胳膊真叫人家摸住,自己就输了。海川就势左手一挑,右手在底下往前一探,来了一手“麒麟吐书”,对准假童林的胃脘穴就摁。假童林往后一撤步,一立左手,右手护住中脐,一立手往外一挂,伸手奔海川面门就打来了。海川往旁边一闪身,凭海川的能力,赢他很容易,但是海川要看门路,让过步,两个人都是脚踩八门,身法展动。叭叭叭,连拆十几手。假童林愣了:哎呀!看来这位师傅跟自己的门路接近,相反,人家功底惊人哪,比我可强多了。我冒充人家童老师的名字,一而再,再而三的输了,我可就给童老师丢脸了!自己加着小心进招,但也不行,人家哪一招都欺着自己。假童林心说:坏了,我非输不可。十几个照面,海川一瞧,他的功夫就顶到这儿了。他左手的掌奔面门,海川岔左步,一伸右手,“金丝缠腕”一拿他,伸左手往前一搌,跟着就像是双手拧麻花。他在达摩堂里就用过这手功夫。左手一转,右手顺着左手底下一穿,这手功夫叫“摁掌”。只见海川往下这么一按,轻轻用三个手指头一拍假童林的肩膀头,他就退了六七步,“咕咚”来个屁股墩儿。“哗——!”你把人家村里的人都给得罪了,你把人家甘老侠的弟子金刚腿穆顺的腿给踢折了,到了现在你输了,人家老乡们还不趁心哪!“哗——!”真有喊好的。
海川往前一赶步,一伸手,把这卖艺人搀起来:“童师傅,你可输啦。”
这假童林没起来,就势跪在童林的面前了:“老师傅,我还不知道您老人家上姓高名。刚才言犹在耳,我输给您,拜您为师。我现在就给您磕头,我算您的弟子了。”童林这个人,一生的秉性脾气就是说话算话,童林就赞成这样儿的。这小孩不错,当着这么多人,给我跪下了,输给您了,我就是您徒弟了。海川反倒笑了:“哈哈哈!哎呀,小伙子快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你也得站起来说。不过刚才的事情,是你我闹着玩的,戏言岂能算数?不能拿它当真事。”假童林非常诚恳,他说:“不,老师傅,我虽然年轻,我一辈子也不敢说瞎话。您认为是戏言,我可是诚心敬意说的。我输给您了,我就是您的徒弟。请问,老师傅您贵姓啊?”海川很受感动:“呵,你问我姓什么,叫什么,哈哈哈,你刚才提的你叫什么哪?你不是说你家住在直隶省京南霸州童家村吗?巧了,我就是童林童海川。”这个小伙子脸一红:“哟,您是鼎鼎有名的童侠客爷,我可给您丢脸了!不过,输给您倒不算丢脸,请您把我收下吧。”
这个时候,王爷、西方侠于爷、侯爷、甘凤池、二爷侯杰都进来了。老侠甘凤池过来一搀他:“起来吧,有什么话到寒舍去讲。”老头儿乐呵呵的跟这年轻人说话,这年轻人一抬头:“老爷子,您贵姓啊?”“我就是您刚才提到的那位胆小微微、畏刀避剑、怕死贪生、不敢惹事的甘雨甘凤池啊。”
“哟!”这卖艺人的脸蛋跟红布那么红啦,跪下去低着头愣了半天,又把脑袋抬起来:“老侠客爷,您老人家是武林的前辈,鼎鼎大名的人物,哪能与无知小子一般见识。”老侠甘雨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哈哈哈,说得好,小伙子,快起来吧。”“晚生遵命了。”这个人站起来了。甘老侠说:“乡亲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乡亲们都散了吧。”
这卖艺人说:“我这儿还有点东西,是跟庙里头借的。”说着便把桌子板凳搬进去了,然后他拿出一个哨码子来,提拎着由打庙里出来了,大家伙儿一同赶奔甘老侠的府上。
来到客厅以后,家人把残席全都撤下去,桌椅恢复了原位,甘大侠才把这卖艺人拉过来:“这儿来吧,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个年轻人把哨码子往这旁边一放,甘老侠这才挨着排的介绍。这位是王爷,这位是谁,这位是谁。
甘雨甘凤池都介绍完了,这卖艺人重新跪到海川面前:“没有别的,我就是找童师傅来的,我给您磕头,拜您为师。这么办得了,请甘老侠客爷作我的保师,我再请出一位代师来,叫保代二师,正式的头顶门生帖,磕头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