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秀英與菊英商議,欲扮男裝出外訪察知音。菊英曰:「訪月下張郎,妹固願往。訪他人,誓不辱矣。」秀英曰:「賢妹真義人也。他如今中了狀元,仕途不定。既欲訪之,必須打聽消息。」二女商議既定,遂扮了男裝,暗藏珠寶於身,私自由花園後門而出。不題。
卻說楊巡撫,一日在衙內閑坐。忽有家人呈上京報,楊巡撫觀看,乃會試題名錄。看見庭瑞中在二名,暗想:「原來庭瑞未死。」過了半月,又有報到,見庭瑞已中狀元,大喜。思欲使人往吉安與庭瑞議婚,乃入告夫人。時梅香在夫人側,聞得此事,遂到書房來報小姐。及至書房,四顧不見一人。復往小姐房中,亦無人。正疑惑間,忽見夫人歡然而來,問曰:「小姐何在?」梅香答曰:「不知所往。」夫人曰:「想必在書房中。」梅香曰:「適從書房來,連劉小姐都不見了。」夫人心中著急。
初時尚且隱瞞,及候了一日,不見轉來,祇得對巡撫說知。巡撫怒曰:「此等女兒,要他何用,聽他去罷。」亦不尋問。夫人暗使人尋查,總祇不見,十分懮悶。
卻說秀英、菊英扮了男裝,來到城外,看見賣狀元報的,在飯店中聞那店主人說:「今科狀元、榜眼、探花都是青年奇才,且又美貌。如今萬歲爺招了狀元為駙馬,榜跟為郡馬,今科盛典比向年大不相同。」菊英聞得此話,大驚。謂秀英曰:「張郎真負心也。為今之計,將如之何?」秀英曰:「賢妹請放心,以天下之大,怕沒我姐妹之良配乎。」菊英曰:「欲得良配,必須遠出他方。若湖廣乃爹爹境內之地,恐泄漏機關,不宜久留於此矣。」秀英曰:「何必定論,隨機而往可也。」
行至河邊,恰遇一船往下水的,二女搭了此船,順水而下。時正當暑,至蘆溪方置行裝。菊英曰:「三江素稱盛地,金陵尤為佳境。妹幼居其地,嘗聞其美矣,與姐姐同往一遊如何?」秀英曰:「可矣,但是姐妹必須更換一名,以兄弟稱呼。」
於是,秀英改名秉乾,菊英改名秉剛。二女便望金陵而來。凡是名山巨川,庵觀書齋,莫不遊玩。所到之處,盡皆留題。在路數月,方到金陵。
金陵乃菊英幼居之地。因扮了男裝,每過自己門首,及見了自家叔伯,祇做不知。租了公館歇下。
一日出遊,見滿城士子紛紛。一茶肆中十分熱鬧,秀與菊亦入此中吃茶。但見一席人都是青年秀士,內中一人言曰:「新報學院就是今科榜眼,年祇十五歲。人皆稱他為神童,已將到任。」又一人言曰:「這新學臺的哥子,就是今科狀元,亦祇十六歲。聞得選了湖南學院,這樣人家真是難得。」
菊英聽了這個消息,遂謂秀英曰:「賣報人之言謬矣,既招駙馬,安得出仕湖南。早知這個消息,不至有此行矣。如今張郎到了湖南,必來拜我爹爹。姐妹們又私出在外,到使我爹爹又加一惱。」秀英曰:「既己到此,悔之何及。若張郎有緣,自有一定。今榜眼既任這裡,等他到來,何不也去進場耍耍。且榜眼又是張郎兄弟,其才必然相仿。我姐妹用心作文,彼必驚奇。那時正好乘雲上天,若婚姻之事,付之天命可也。」菊曰:「姐言雖善,然府縣未曾過考,如何進場?」秀英笑曰:「妹妹何愚於一時也,今爹爹在湖南,乃邊疆大臣。祇須用一名帖往府縣一拜,自然可以進場,何慮之有。」菊曰:「姐言甚善,就此行矣。」
當下算還了茶錢。出店來,即寫了秉乾、秉剛名帖,僱了跟班,遂往府縣去拜。那府縣見了名帖,知是楊大人的公子,無不加意應承。
未幾日,學憲到來,卻是姓王名彥。皆因張蘭不出,然後揀發此人,補授此職。一到任,先考江寧。秀、德二人亦無稟保,知府親身護送入場。考罷回來,甚覺得意。
卻說王彥考了江寧,晚間將文字批閱。一連看了數百卷子,祇是搖頭。勉強取了幾卷,甚不如意。及看到秉剛文字,乃拍案曰:「怪哉!怪哉!此間亦有如此之士耶。吾平日,自持所學以為絕妙,今日始知自負矣。」又看到秉乾文字,愈加驚奇,乃曰:「此等奇才,不當列於凡士之內。吾當薦入京師,以顯國家文明之治。」
次日,江寧府來。王彥曰:「昨考貴府得文字兩卷,覺得與諸生不同,貴府試觀之。」乃於案上取二卷,交與江寧府。接過一看,祇見滿篇圈點,又見是秉乾、秉剛名字,大喜曰:「此乃湖南巡撫楊公之子也。」王彥曰:「何奇才多出於此老。」遂使江寧府著人請二子進內衙。
王彥優禮相待。禮畢,分賓主坐。王彥曰:「適見公子妙文,誠不加點。本院奉命訪察賢士,如遇奇才,當薦入京都。今公子兄弟,雖相如、子建不及也。今薦公子於天子之前,以光盛國。」秀英謝曰:「學生一介庸儒,素無知識。今蒙大人謬舉,誠恐有負所薦矣。」王彥曰:「公子毋自謙,本院豈不知人。」菊英曰:「既蒙垂愛,敢不應命。」王彥大喜,留二子館於後衙內。
菊英私謂秀英曰:「我等皆是女流,今薦入京師,恐終久不雅。」秀英曰:「得此機會,正好展胸中之學,以登青雲之上,何多慮也。」
次日,學臺修了表章,仰著江寧府學,送二子進京。不題。
卻說楊巡撫在衙內悶坐。忽有京報至,報說新狀元張庭瑞點了湖南學院,不日將到任。巡撫聞知,轉加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