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着惊道:“老兄何以知道贱名?”
那人道:“我原不晓得。我家老爷府内,有一位冷太爷,讳于冰,着我来此店相请。”
如玉听了,大为惊异道:“可是那会耍戏法儿的冷于冰?”
那人道:“我到不知他会耍戏法不会耍?”
如玉道:“他是几时到的?是怎么个模样?”
那人道:“他是昨日日落时到的。既然名姓相同,你随我去到那里,自然明白。”
如玉道:“尊姓?”
那人道:“我姓段,是御史朱老爷的家人。”
如玉听了,惊喜相半,走入房内,向张华道:“你可听见么?冷于冰寻我来了!”
于是换了衣巾,和段诚同走到文炜门前。
段诚道:“请站一站,我去回禀一声。”
须臾,出来说道:“冷太爷吩咐请会。”
如玉跟段诚到二门前,见于冰金冠道服,丝绦皂靴,肩背后挂着宝剑一口,容貌与先时大不相同,真是人中龙凤,天上神仙,缓步从里边迎接出来。如玉想起昔日,一旦到这步时候,心上好生惭愧。于冰将如玉上下一看,见他虽在极贫之际,却举动如常,没有那十般贱相。那十般:
一曰耸肩,二曰垂头,三曰两手抱臂,四曰口内吸哈,五曰背人哭泣,六曰终日蹙眉,七曰无故吁嗟,八曰面朝下扒睡,九曰见富贵人进退乱,十曰学妇人用眉瞅人。
——有一于此,任他是绝世聪明,但其心气已馁,为境遇所制,便终无发达之期,至好的不过免冻馁而已。即偶有发达者,亦必旋得旋失,总富贵断不能久。在本人他自不觉,旁观者却甚是清楚。有点福运的人,虽魂梦中亦不带出这十般贱相,皆因他心气不衰,能随境处境,而不为境遇所制故也。至于出家修道的人,尤必以心气胜为主。若心气衰馁,不但不能苦历冷暖跋涉,就着他行坐中功夫,他心气已竭,呼吸间亦断无传到之期,真终身无用之物也。所以于冰要先看他的举动。
于冰见如玉入来,先笑说道:“久违公子了。”
如玉抢行了几步,向于冰一揖,于冰即忙还礼。两人携手到东书房内,叙礼坐下。
如玉问罢于冰的行踪,便蹙着眉头,要说自己年来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