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列传·卷六十六

更新时间:2021-03-04 02:38:59

  又澄遭太妃忧,臣僚为立碑颂,题碑欲云“康王元妃之碑”。澄访于普惠,答 曰:“谨寻朝典,但有王妃,而无元字。鲁夫人孟子称‘元妃’者,欲下与‘继室 声子’相对。今烈懿太妃作配先王,更无声子、仲子之嫌,窃谓不假‘元’字以别 名位。且以氏配姓,愚以为在生之称,故《春秋》:‘夫人姜氏至自齐。’既葬, 以谥配姓,故经书‘葬我小君文姜氏’,又曰‘来归夫人成风之襚’,皆以谥配姓。 古者妇人从夫谥,今烈懿太妃德冠一世,故特蒙褒锡,乃万代之高事,岂容于定名 之重,而不称烈懿乎?”澄从之。

  及王师大举,重征钟离,普惠为安乐王诠别将长史。班师,除扬烈将军、相州 安北府司马。迁步兵校尉。后以本官领河南尹丞。世宗崩,坐与甄楷等饮酒游从, 免官。骁骑将军刁整,家有旧训,将营俭葬。普惠以为矫时太甚,与整书论之。事 在《刁雍传》。故事:免官者,三载之后降一阶而叙;若才优擢授,不拘此限。熙 平中,吏部尚书李韶奏普惠有文学,依才优之例,宜特显叙,敕除宁远将军、司空 仓曹参军。朝议以不降阶为荣。时任城王澄为司空,表议书记,多出普惠。

  广陵王恭、北海王颢,疑为所生祖母服期与三年,博士执意不同,诏群僚会议。 普惠议曰:“谨按二王祖母,皆受命先朝,为二国太妃,可谓受命于天子,为始封 之母矣。《丧服》‘慈母如母’,在《三年章》。《传》曰:‘贵父命也。’郑注 云:‘大夫之妾子,父在为母大功,则士之妾子为母期。父卒则皆得申。’此大夫 命其妾子,以为母所慈,犹曰贵父命,为之三年,况天子命其子为列国王,命其所 生母为国太妃,反自同公子为母练冠之与大功乎?轻重颠倒,不可之甚者也。《传》 曰:‘始封之君,不臣诸父昆弟’,则当服其亲服。若鲁卫列国,相为服期,判无 疑矣。何以明之?《丧服》:‘君为姑姊妹女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 大功?尊同也。尊同,则得服其亲服。诸侯之子称公子,公子不得祢先君。’然则 兄弟一体。位列诸侯,自以尊同得相为服,不可还准公子,远厌天王。故降有四品, 君、大夫以尊降,公子、大夫之子以厌降。名例不同,何可乱也?《礼》:大夫之 妾子,以父命慈己,申其三年。太妃既受命先帝,光昭一国,二王胙土茅社,显锡 大邦,舍尊同之高据,附不祢之公子,虽许蔡失位,亦不是过。《服问》曰:‘有 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公子虽厌,妻尚获申,况广陵、北海,论封则封 君之子,语妃则命妃之孙。承妃纂重,远别先皇,更以先后之正统,厌其所生之祖 嫡,方之皇姑,不以遥乎?今既许其申服,而复限之以期,比之慈母,不亦爽欤! 《经》曰:‘为君之祖父母、父母、妻、长子’,《传》曰:‘何以期?父母长子 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今祖乃献文皇帝,诸侯不得祖之, 母为太妃,盖二王三年之证。议者近背正经以附非类,差之毫毛,所失或远。且天 子尊则配天,莫非臣妾,何为命之为国母而不听子服其亲乎?《记》曰:‘从服者, 所从亡,则已。’又曰:‘不为君母之党服,则为其母之党服。今所从既亡,不以 亲服服其所生,则属从之服于何所施?若以诸王入为公卿,便同大夫者,则当今之 议,皆不须以国为言也。今之诸王,自同列国,虽不之国,别置臣僚,玉食一方, 不得以诸侯言之。敢据《周礼》,辄同三年。”当时议者亦有同异。国子博士李郁 于议罢之后,书难普惠。普惠据《礼》还答,郑重三返,郁议遂屈。转谏议大夫。 澄谓普惠曰:“不喜君得谏议,唯喜谏议得君。”

  时灵太后父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 号,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磐石,乃密 表曰:

  臣闻优名宝位,王者之所光锡;尊君爱亲,臣子所以慎终。必使勋绩相侔,号 秩相可,然后能显扬当时,传徽万代者矣。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 诞圣后,载育至尊,母仪四海,近枢克唯允之寄,居槐体论道之明。故以功余九锡, 褒假銮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乎?而“太上”之号, 窃谓未衷。何者?《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故曰“大哉乾元”,又曰 “至哉坤元”,明乾坤不可并大。《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尝禘郊社, 尊无二上。”明君臣不可并上。伏见诏书,以司徒为太上秦公,夫人为太上秦君。 夫人蒙号于前,司徒系之于后,尊光之美盛矣。窃惟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 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 列于十乱,则司徒之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春秋传》曰:“葬称公,臣子辞。” 明不可复加上也。《书》曰:“兹予大飨于先王,尔祖其从与飨之。”司徒位尊属 重,必当配飨先朝,称太上以为臣,以事太上皇,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汉祖创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灵后”,乃帝者之事。晋有“小 子侯”,尚曰僭之于天子。司徒,三公也,其可同号于帝乎?孔子曰:“必也正名。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 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谦尊 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 道恶盈而好谦。”又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故受之以井。”此克吉定兆,而以 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清。伏愿圣后,回日月之明, 察微臣之请,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畏困上之鉴,邀谦光之福,则天 下幸甚。

  臣闻见灾修德,灾变成善。此太戊所以兴殷,桑谷以之自灭。况今卜迁方始, 当修革之会,愚以为无上之名,不可假之,脱讥于千载,恐贻不言之咎。且君之于 臣,比葬三临之,礼也。司徒诚为后父,实人臣也。虽子尊不加于父,乃天下母以 义断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况乃应坤之载,承 天之重,而朔望于司徒之殡,晨昏于郊墓之间,虽圣思蒸蒸,其不虞宜戒。离宸极 之严居,疲云跸于道路,此亦亿兆苍生,瞻仰失图。伏愿寻《载驰》之不归,存静 方之光大,则草木可繁,人灵斯穆。臣职忝谏司,敢献狂瞽,谨冒上闻,不敢宣露, 乞垂省览,昭臣微款,脱得奉谒圣颜,曲尽愚衷者,死且不朽。

  太后览表,亲至国珍宅,召集王公、八座、卿尹及五品已上,博议其事,遣使 召普惠与相问答,又令侍中元义、中常侍贾璨监观得失。任城王澄问普惠曰:“汉 高作帝,尊父为太上皇。今圣母临朝,赠父太上公,求之故实,非为无准。且君举 作则,何必循旧?”对曰:“天子称诏,太后称令,故周臣十乱,文母预焉。仰思 所难,窃谓非匹。”澄曰:“前代太后亦有称诏,圣母自欲存谦光之义,故不称耳。 何得以诏令之别,而废严父之孝?”对曰:“后父太上,自昔未有。前代母后岂不 欲尊崇其亲?王何以不远谟古义,而近顺今旨。未审太后何故谦于称诏,而不谦于 太上。窃愿圣后终其谦光。”太傅、清河王怿曰:“昔在僭晋,褚氏临朝,殷浩遗 褚裒书曰‘足下,今之太上皇也’,况太上公而致疑?”对曰:“褚裒以女辅政辞 不入朝。渊源讥其不恭,故有太上之刺。本称其非,不记其是。不谓殿下以此赐难。” 侍中崔光曰:“张生表中引晋有小子侯,出自郑注,非为正经。”对曰:“虽非正 经之文,然述正经之旨。公好古习礼,复固斯难?”御史中尉元匡因谓崔光曰: “张《表》云,晋之小子侯,以号同称僭。今者,太上公名同太上皇,比晋小子, 义似相类。但不学不敢辨其是非。”普惠对曰:“中丞既疑其是,不正其非,岂所 望于三独?”尚书崔亮曰:“谏议所见,正以太上之号不应施于人臣。然周有太公 尚父,亦兼二名。人臣尊重之称,固知非始今日。”普惠对曰:“尚父者,有德可 称;太上者,上中之上。名同义异,此亦非并。”亮又曰:“古有文王、武王,亦 有文子、武子。然则太上皇、太上公亦何嫌于同也?”普惠对曰:“文武者,德行 之迹,故迹同则谥同。太上者,尊极之位,岂得通施于臣下!”廷尉少卿袁翻曰: “《周官》:上公九命,上大夫四命。命数虽殊,同名为上,何必上者皆是极尊?” 普惠厉声诃翻曰:“礼有下卿上士,何止大夫与公!但今所行,以太加上,二名双 举,不得非极。雕虫小艺,微或相许,至于此处,岂卿所及!”翻甚有惭色,默不 复言。任城王澄曰:“谏诤之体,各言所见,至于用舍,固在应时。卿向答袁氏, 声何太厉?”普惠对曰:“所言若是,宜见采用;所言若非,惧有罪及。是非须辨, 非为苟竞。”澄曰:“朝廷方开不讳之门,以广忠言之路。卿今意在向义,何云乃 虑罪罚?”议者咸以太后当朝,志相党顺,遂奏曰:“张普惠辞虽不屈,然非臣等 所同。涣汗已流,请依前诏。”太后复遣元义、贾璨宣令谓普惠曰:“朕向召卿与 群臣对议,往复既终,皆不同卿表。朕之所行,孝子之志;卿之所陈,忠臣之道。 群公已有成议,卿不得苦夺朕怀。后有所见,勿得难言。”普惠于是拜令辞还。

  初,普惠被召,传诏驰骅骝马来,甚迅速,伫立催去,普惠诸子忧怖涕泣。普 惠谓曰:“我当休明之朝,掌谏议之职,若不言所难言,谏所难谏,便是唯唯,旷 官尸禄。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然朝廷有道,汝辈勿忧。”及议罢,旨 劳还宅,亲故贺其幸甚。时中山庄弼遗书普惠曰:“明侯渊儒硕学,身负大才,秉 此公方,来居谏职,謇謇如也,谔谔如也。一昨承胡司徒等,当面折庭诤,虽问难 锋至,而应对响出,宋城之带始萦,鲁门之柝裁警,终使群后逡巡,庶僚拱默,虽 不见用于一时,固已传美于百代。闻风快然,敬裁此白。”普惠美其此书,每为口 实。

  普惠以天下民调,幅度长广,尚书计奏,复征绵麻,恐其劳民不堪命,上疏曰:

  伏闻尚书奏复绵麻之调,尊先皇之轨,夙宵惟度,忻战交集。何者?闻复高祖 旧典,所以忻惟新;俱可复而不复,所以战违法。仰惟高祖废大斗、去长尺、改重 秤,所以爱万姓,从薄赋。知军国须绵麻之用,故云幅度之间,亿兆应有绵麻之利, 故绢上税绵八两,布上税麻十五斤。万姓得废大斗、去长尺、改重秤,荷轻赋之饶, 不适于绵麻而已,故歌舞以供其职,奔走以役其勤。天子信于上,亿兆乐于下。故 《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此之谓也。

  自兹以降,渐渐长阔,百姓嗟怨,闻于朝野。伏惟皇太后未临朝之前,陛下居 谅暗之日,宰辅不寻其本,知天下之怨绵麻,不察其辐广、度长、秤重、斗大,革 其所弊,存其可存,而特放绵麻之调,以悦天下之心,此所谓悦之不以道,愚臣所 以未悦者也。尚书既知国少绵麻,不惟法度之□易,民言之可畏,便欲去天下之大 信,弃已行之成诏,追前之非,遂后之失,奏求还复绵麻,以充国用。不思库中大 有绵麻,而群官共窃之。愚臣以为于理未尽。何者?今宫人请调度,造衣物,必度 忖秤量。绢布,匹有尺丈之盈,一犹不计其广;丝绵,斤兼百铢之剩,未闻依律罪 州郡。若一匹之滥,一斤之恶,则鞭户主,连三长,此所以教民以贪者也。今百官 请俸,人乐长阔,并欲厚重,无复准极。得长阔厚重者,便云其州能调,绢布精阔 且长,横发美誉,以乱视听;不闻嫌长恶广,求计还官者。此百司所以仰负圣明也。

  今若必复绵麻者,谓宜先令四海知其所由,明立严禁,复本幅度,新绵麻之典, 依太和之税。其在库绢布并及丝绵,不依典制者,请遣一尚书与太府卿、左右藏令, 依今官度、官秤,计其斤两、广长,折给请俸之人。总常俸之数,千俸所出,以布 绵麻,亦应其一岁之用。使天下知二圣之心,爱民惜法如此,则高祖之轨中兴于神 龟,明明慈信照布于无穷,则孰不幸甚!伏愿亮臣悾悾之至,下慰苍生之心。

  普惠又表乞朝直之日,时听奉见。自此之后,月一陛见。又以肃宗不亲视朝, 过崇佛法,郊庙之事,多委有司,上疏曰:“臣闻明德恤祀,成汤光六百之祚;严 父配天,孔子称周公其人也。故能馨香上闻,福传遐世。伏惟陛下,重晖纂统,钦 明文思,天地属心,百神伫望,故宜敦崇祀礼,咸秩无文。而告朔朝庙,不亲于明 堂;尝禘郊社,多委于有司。观射游苑,跃马骋中,危而非典,岂清跸之意,殖不 思之冥业,损巨费于生民。减禄削力,近供无事之僧;崇饰云殿,远邀未然之报。 昧爽之臣,稽首于外;玄寂之众,遨游于内。愆礼忤时,人灵未穆。愚谓从朝夕之 因,求秪劫之果,未若先万国之忻心,以事其亲,使天下和平,灾害不生者也。伏 愿淑慎威仪,万邦作式,躬致郊庙之虔,亲纡朔望之礼,释奠成均,竭心千亩,明 发不寐,洁诚禋稞。孝悌可以通神明,德教可以光四海,则一人有喜,兆民赖之。 然后精进三宝,信心如来。道由化深,故诸漏可尽;法随礼积,故彼岸可登。量撤 僧寺不急之华,还复百官久折之秩。已兴之构,务从简成;将来之造,权令停息, 仍旧亦可,何必改作?庶节用爱人,法俗俱赖。臣学不经远,言多孟浪,忝职其忧, 不敢默尔。”寻别敕付外,议释奠之礼。

  时史官克日蚀,豫敕罢朝。普惠以逆废非礼,上疏陈之。又表论时政得失。一 曰,审法度,平斗尺,调租务轻,赋役务省。二曰,听舆言,察怨讼,先皇旧事有 不便于政者,请悉追改。三曰,进忠謇,退不肖,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四曰,兴 灭国,继绝世,勋亲之胤,所宜收叙。书奏,肃宗、灵太后引普惠于宣光殿,随事 难诘,延对移时。令曰:“宁有先皇之诏,一一翻改!”普惠僶俛不言。令曰: “卿似欲致谏,故以左右有人,不肯苦言。朕为卿屏左右,卿其尽陈之。”对曰: “圣人之养庶物,爱之如伤。况今二圣纂承洪绪,妻承夫,子承父,夫、父之不可, 安然仍行,岂先帝传委之本意?仰惟先帝行事,或有司之谬,或权时所行,在后以 为不可者,皆追而正之。圣上忘先帝之自新,不问理之伸屈,一皆抑之,岂苍生黎 庶所仰望于圣德?”太后曰:“小小细务,一一翻动,更成烦扰。”普惠曰:“圣 上之养庶物,若慈母之养赤子。今赤子几临危壑,将赴水火,以烦劳而不救,岂赤 子所望于慈母!”太后曰:“天下苍生,宁有如此苦事?”普惠曰:“天下之亲懿, 莫重于太师彭城王,然遂不免枉死。微细之苦,何可得无?”太后曰:“彭城之苦, 吾已封其三子,何足复言!”普惠曰:“圣后封彭城之三子,天下莫不忻至德,知 慈母之在上。臣所以重陈者,凡如此枉,乞垂圣察。”太后曰:“卿云‘兴灭国, 继绝世’,灭国绝世,竟复谁是?”普惠曰:“昔淮南逆终,汉文封其四子,盖骨 肉之不可弃,亲亲故也。窃见故太尉咸阳王、冀州刺史京兆王,乃皇子皇孙,一德 之亏,自贻悔戾,沉沦幽壤,缅焉弗收,岂是兴灭继绝之意?乞收葬二王,封其子 孙,愚臣之愿。”太后曰:“卿言有理,朕深戢之,当命公卿博议此事。”

  及任城王澄薨,普惠以吏民之义,又荷其恩待,朔望奔赴,至于禫除,虽寒暑 风雨,无不必至。初,澄嘉赏普惠,临薨,启为尚书右丞。灵太后既深悼澄,览启 从之。诏行之后,尚书诸郎以普惠地寒,不应便居管辖,相与为约,并欲不放上省, 纷纭多日乃息。

  正光二年,诏遣杨钧送蠕蠕主阿那瑰还国。普惠谓遣之将贻后患,上疏曰: “臣闻乾元以利贞为大,非义则不动;皇王以博施为功,非类则不从。故能始万物 而化天下者也。伏惟陛下叡哲钦明,道光虞舜,八表宅心,九服清晏。蠕蠕相害于 朔垂,妖师扇乱于江外,此乃封豕长蛇,不识王度,天将悔其罪,所以奉皇魏,故 荼毒之、辛苦之,令知至道之可乐也。宜安民以悦其志,恭己以怀其心。而先自劳 扰,艰难下民,兴师郊甸之内,远投荒塞之外,救累世之勍敌,可谓无名之师。谚 曰‘唯乱门之无过’,愚情未见其可。当是边将窥窃一时之功,不思兵为凶器,不 得已而用之者也。夫白登之役,汉祖亲困之。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季布以 为不可,请斩之。千载以为美。况今旱酷异常,圣慈降膳,乃以万五千人使杨钧为 将而欲定蠕蠕,忤时而动,其可济乎?阿那瑰投命皇朝,抚之可也,岂容困疲我兆 民以资天丧之虏?昔庄公纳子纠,以致乾时之败;鲁僖以邾国,而有悬胄之耻。今 蠕蠕时乱,后主继立,虽云散亡,奸虞难抑。脱有井陉之虑,杨钧之肉其可食乎! 高车、蠕蠕,连兵积年,饥馑相仍,须其自毙,小亡大伤,然后一举而并之。此卞 氏之高略,所以获两虎,不可不图之。今土山告难,简书相续,盖亦无能为也,正 与今举相会,天其或者欲以告戒人,不欲使南北两强,并兴大众。脱狂狡构间于其 间,而复事连中国,何以宁之?今宰辅专欲好小名,不图安危大计,此微臣所以寒 心者也。那瑰之不还,负何信义?此机之际,北师宜停。臣言不及义,文书所经过, 不敢不陈。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二虏自灭之形,可以为殷鉴。伏愿辑和万国, 以静四疆,混一之期,坐而自至矣。臣愚昧多违,必无可采,匹夫之智,愿以呈献。” 表奏,诏答曰:“夫穷鸟归人,尚或兴恻,况那瑰婴祸流离,远来依庇,在情在国, 何容弗矜?且纳亡兴丧,有国大义,皇魏堂堂,宁废斯德?后主乱亡,似当非谬, 此送彼迎,想无拒战。国义宜表,朝算已决,卿深诚厚虑,脱用嘉戢。但此段机略, 不获相从,脱后不逮,勿惮匡言。”

  时萧衍义州刺史文僧明举城归顺,扬州刺史长孙稚遣别驾封寿入城固守,衍将 裴邃、湛僧率众攻逼,诏普惠为持节、东道行台,摄军司赴援之。军始渡淮,而封 寿已弃城单马而退。军罢还朝。萧衍弟子西丰侯正德诈称降款,朝廷颇事当迎,普 惠上疏,请赴扬州,移还萧氏,不从。俄而,正德果逃还。凉州刺史石士基、行台 元洪超并赃货被绳,以普惠为右将军、凉州刺史,即为西行台。以病辞免。除光禄 大夫,右丞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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