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該是學生告罪。」二人再至書房。解元命重整杯盤,洗盞更酌。酒中,學士復叩其詳。解元將閶門舟中相遇始末細說一遍。各各撫掌大笑。學士道:「今日即不敢以記室相待,少不得行子婿之禮。」解元道:「若要甥舅相行,恐又費丈人妝奩耳。」二人復大笑。是夜,盡歡而別。
學士回到舟中,將袖中詩句置於桌上,反覆玩味。「首聯道:『擬向華陽洞裡游。』是說有茅山進香之行了。『行蹤端為可人留。』分明為中途遇了秋香,擔閣住了。第二聯:『願隨紅拂同高蹈,敢向朱家惜下流。』他屈身投靠,便有相挈而逃之意。第三聯:『好事已成誰索笑,屈身今去尚含羞。』這兩句明白。末聯:『主人若問真名姓,只在「康宣」兩字頭。』『康』字一『唐』字頭一般,『宣』字與『寅』字頭無二,是影著唐寅二字。我自不能推詳耳。他此舉雖似情癡,然封還衣飾,一無所取,乃禮義之人,不枉名士風流也。」學士回家,將這段新聞向夫人說了。夫人亦駭然。於是厚具妝奩,約值千金,差當家老姆姆押送唐解元家。從此兩家遂為親戚,往來不絕。
至今吳中把此事傳作風流話柄。有唐解元《焚香默坐歌》,自述一生心事,最做得好。歌曰:
焚香默坐自省己,口裡喃喃想心裡。
心中有甚害人謀?口中有甚欺心語?
為人能把口應心,孝弟忠信從此始。
其餘小德或出入,焉能磨涅吾行止?
頭插花枝手把杯,聽罷歌童看舞女。
「食色性也」古人言,今人乃以為之恥。
及至心中與口中,多少欺人沒天理。
陰為不善陽掩之,則何益矣徒勞耳!
請坐且聽吾語汝:凡人有生必有死﹔
死見閻君面不慚,才是堂堂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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