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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卷 姚滴珠避羞惹羞

更新时间:2021-01-29 13:20:04

放心的悄悄住下。那婆子與汪錫兩個殷慇懃勤,代替服侍,要茶就茶,要水就水,惟恐一些不到處。那滴珠一發喜歡忘懷了。

過得一日,汪錫走出去,撞見本縣商山地方一個大財主,叫做吳大郎。那大郎有百萬家私,極是個好風月的人,因為平日肯養閒漢,認得汪錫。便問道:「這幾時有甚好樂地麼?」

汪錫道:「好教朝奉得知,我家有個表姪女新寡,且是生得嬌媚,尚未有個配頭,這卻是朝奉店裡貨,只是價錢重哩。」大郎道:「可肯等我一看否?」汪錫道:「不難,只是好人家兒女害羞,待我先到家,與他堂中說話,你劈面撞進來,看個停當便是。」吳大郎會意了,汪錫先回來,見滴珠坐在房中,默然呆想。汪錫便道:「小娘子便到堂中走走,如何悶坐在房裡?」

王婆子在外面聽得了,也走出來道:「正是娘子外頭來坐。」滴珠依言,走在外邊來。汪錫就把房門帶上了,滴珠坐了道:

「媽媽還不如等我歸去休!」嬤嬤道:「娘子不要性急!我們只是愛惜娘子人材,不割捨得你吃苦,所以勸你。你再耐煩些,包你有好緣分到也。」正說之間,只見外面闖進一個人來。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見:

頭戴一頂前一片後一片的竹簡巾兒,旁縫一對左一塊右一塊的蜜臘金兒,身上穿一行細領大袖青絨道袍兒,腳下著一雙低跟淺面紅綾僧鞋兒,若非宋玉牆邊過,定是潘安車上來。

一直走進堂中道:「小汪在家麼?」滴珠慌了,急掣身起,已打一個照面,急奔房門邊來,不想那門先前出來時已被汪錫暗拴了,急沒躲處。那王婆笑道:「是吳朝奉,便不先開個聲!」

對滴珠道:「是我家老主顧,不妨。」又對吳大郎道:「可相見這位娘子。」吳大郎深深唱個喏下去,滴珠只得回了禮,偷眼看時,恰是個俊俏可喜的少年郎君,心裡早看上了幾分了。吳大郎上下一看,只見不施脂粉,淡雅梳妝,自然內家氣象,與那胭花隊裡的迥別。他是個在行的,知輕識重,如何不曉得?

也自酥了半邊,道:「娘子請坐。」滴珠終久是好人家出來的,有些羞恥,只叫王嬤嬤道:「我們進去則個。」嬤嬤道:「慌做什麼?」就同滴珠一面進去了,出來對吳大郎道:「朝奉看得中意否?」吳大郎道:「嬤嬤作成作成,不敢有忘。」王婆道「朝奉有的是銀子,兑出千把來,娶了回去就是。」大郎道:

「又不是衏■人家,如何要得許多?」嬤嬤道「你看了這個標緻模樣,今與你做個小娘子難道消不得千金!」大郎道:「果要千金,也不打緊。只是我大孺人很專會作賤人,我雖不怕他,怕難為這小娘子,有些不便,娶回去不得。」婆子道:

「這個何難!另稅一所房子,住了,兩頭做大可不是好?前日江家有一所花園空著,要典與人,老身替你問問看,如何!」

大郎道:「好便好,只是另住了,要家人使喚服侍,另起煙爨,這還小事,少不得瞞不過家裡了。終日廝鬧,趕來要同住,卻了不得。」婆子道:「老身更有個見識,朝奉拿出聘禮,娶下了,就在此間成了親。每月出幾兩盤纏,代你養著,自有老身服侍陪伴。朝奉在家,推個別事出來,時時到此來往,密不通風,有何不好?」大郎笑道:「這個卻妙,這個卻妙。」議定了財禮八百兩,衣服首飾辦了送來,自不必說,也合著千金。每月盤纏,連房錢銀十兩,逐月交付。大郎都應允,慌忙去拿銀子了。

王婆轉進房裡來,對滴珠道:「適才這個官人,生得如何?」

原來滴珠先前雖然怕羞,走了進去,心中卻還捨不得,躲在黑影裡,張來張去,看得分明。吳大郎與王婆一頭說話,一眼覷看著門裡,有時露同半面,若非是有人在面前,又非是一面不曾識,兩下裡就做起光來了。滴珠見王婆問他,他就隨口問道:「這是那一家?」王婆道:「是徽州府有名的商山吳家,他又是吳家第一大財主『吳百萬』吳大朝奉,他看見你,好不喜歡,他要娶你回去,有些不便處,他就要娶你在此間住下,你心下如何?」滴珠心裡喜歡這個乾淨臥房,又看上了吳大郎人物,聽見說,就在此間住,就像是他家裡一般的,心下倒有十分中意了。道:「既到這裡,但憑媽媽,只要方便些,不露風聲便好。」婆子道:「如何得露風聲?自是你久後相處,不可把真情與他說,看得低了,只認我長親,暗地快活便了。」

只見吳大郎抬了一乘轎,隨著兩個俊俏小廝,捧了兩個拜匣,竟到汪錫家來。把銀子交付停當了,就問道:「幾時成親?」婆子道:「但憑朝奉尊便,或是揀個好日,或是不必揀日,就是今夜也好。」吳大郎道:「今日我家裡不曾做得了工夫,不好造次住得。明日我推說到杭州進香,好過來住起罷了,揀什麼日子?」吳大郎只是色心為重,等不得揀日。若論婚姻大事,還該尋一個好日辰,今鹵莽做,不知犯何兇煞?以致一兩年內,就拆散了,這是後話。

卻說吳大郎交付停當,自去了,只等明日快活。婆子又與汪錫計較定了,來對滴珠說:「恭喜娘子,你事已成了。」就拿了吳家銀子四百兩,笑嘻嘻地道:「銀八百兩,你取一半,我兩人分一半做媒錢。」擺將出來,擺得桌上白晃晃的。滴珠可也喜歡。說話的,你說錯了,這光棍牙婆見了銀子,如蒼蠅見血,怎還肯人心天理分這一半與他。看官,有個緣故。他一者要在滴珠面前誇耀富貴,買下他心﹔二者總是在他家裡,東西不怕他走那裡去了,少不得逐漸哄的出來,仍舊還在。若不與滴珠些東西,後來吳大郎相處了,怕他說出真情,要倒他們的出來,反為不美。這正是老虔婆神機妙算。

吳大郎次日果然打扮得一發精緻,來汪錫家成親。他怕人知道,也不用儐相,也不動樂人,只托汪錫辦下兩桌酒,請滴珠出來同坐吃了進房,滴珠起初害羞,不肯出來。後來被強不過,勉強略坐得一坐,推個事故,走進房去,撲地把燈吹息,先自睡了,卻不關門。婆子道:「還是女兒家的心性害羞,須是我們湊他趣則個。」移了燈,照吳大郎進房去,仍舊把房中燈點起了,自家走了出去,把門拽上。吳大郎是個精細的人,把門栓了,移燈到 邊,揭帳一看,只見兜頭睡著,不敢驚動他,輕輕地脫了衣服,吹息了燈,襯進被窩裡來。滴珠歎了一口氣,縮做一團,被吳大郎甜言媚語,輕輕款款,扳將過來,騰地跨上去,滴珠顫篤篤地承受了(刪去八十五字)。兩個千恩萬愛,過了一夜。明日起來,王婆汪錫都來叫喜,吳大郎各各賞賜了他,自此與姚滴珠快樂,隔個把月回家去走走,又來住宿不提。

說話的,難道潘家不見了媳婦就罷了,憑他自在那裡快活不成!看官,話有兩頭,卻難這邊說一句,那邊說一句,如今且聽說那潘家。自從那日早起不見媳婦煮朝飯,潘婆只道,又是晏起。走到房前厲聲叫他,見不則聲,走進房裡,把窗推開了。 裡一看,並不見滴珠蹤跡。罵道:「這賤淫婦那裡去了?」出來與潘公說了,潘公道:「又來作怪!」料到是他娘家去,急忙走到渡口問人來,有人說道:「絕大清早有一婦人渡河去。」有認得的道:「是潘家媳婦上筏去了。」潘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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