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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喬太守亂點鴛鴦譜

更新时间:2021-01-29 13:19:21

「你且說我有甚惱?」慧娘道:「今夜做親沒有個對兒,怎地不惱?」玉郎道:「有姑娘在此,這卻便是個對兒了,又有甚惱!」

慧娘笑道:「恁樣說,你是我的娘子了。」玉郎道:「我年紀長似你,丈夫還是我。」慧娘道:「我今夜替哥哥拜堂,就是哥哥一般,還該是我。」玉郎道:「大家不要爭,只做個女夫妻罷。」兩個說風話耍子,愈加親熱。

玉郎料想沒事,乃道:「既做了夫妻,如何不合被兒睡!」

口中便說,兩手即掀開她的被兒挨過身來,伸手便去摸她身上,膩滑如酥,下體卻也穿著小衣。慧娘此時已被玉郎調動春心,忘其所以,任玉郎摩弄,全然不拒。玉郎見她情動,便道:「有心玩了,何不把小衣一發去了,親親熱熱睡一回也好。」

慧娘道:「羞人答答,脫了不好。」玉郎道:「縱是取笑,有甚麼著?」便解開她的小衣褪下,又翻上身來。慧娘初時只道是真女人,尚然心愛﹔如今卻是個男子,豈不歡喜。況且已被玉郎先引得神魂飄蕩,又驚又喜,半推半就:

一個是青年孩子,初嘗滋味﹔一個是黃花女兒,乍得甜頭。一個說:「今宵花燭,倒成就了你我姻緣」﹔一個說:「此夜衾裯,便試發了夫妻恩愛。」一個道:「前生有分」,不須月老冰人﹔一個道「異日休忘」,說盡山盟海誓。各燥自家脾胃,管甚麼姐姐哥哥﹔且圖眼下歡娛,全不想有夫有婦。雙雙蝴蝶花間舞,兩兩鴛鴦水上游。

雲雨已畢,緊緊摟抱而睡。

且說養娘恐怕玉郎弄出事來,臥在旁邊鋪上,眼也不合。

聽著他們初時還說話笑耍,次後只聽得二人成了那事,暗暗叫苦。到次早起來,慧娘自向母親房中梳洗。養娘替玉郎梳妝,低低說道:「官人,你昨夜恁般說了,卻又口不應心,做下那事!倘被他們曉得,卻怎處?」玉郎道:「又不是去尋她,她自送上門來,教我怎生推卻!」養娘道:「你須拿住主意便好。」玉郎道:「你想恁樣花一般的美人,同牀而臥,便是鐵石人也打熬不住,叫我如何忍耐得過!你若不泄漏時,更有何人曉得。」妝扮已畢,來劉媽媽房裡相見。劉媽媽道:「兒,環子也忘戴了?」養娘道﹔「不是忘了,因右耳上環眼生了疳瘡,戴不得,還貼著膏藥哩。」劉媽媽道:「原來如此。」玉郎依舊來至房中坐下。親戚女眷都來相見。張六嫂也到。慧娘梳裹罷,也到房中,彼此相視而笑。是日劉公請內外親戚吃慶喜筵席,大吹大擂,直飲到晚,各自辭別回家,慧娘依舊來伴玉郎。這一夜顛鸞倒鳳,海誓山盟,比昨倍加恩愛。看看過了三朝,二人行坐不離。倒是養娘捏著兩把汗,催玉郎道:「如今已過三朝,可對劉大娘說,回去罷。」玉郎與慧娘正火一般熱,那想回去,假意道:「我怎好啟齒說要回去,須是母親叫張六嫂來說便好。」養娘道:「也說的是。」即便回家。

卻說孫寡婦雖將兒子假妝嫁去,心中卻懷著鬼胎。急切不見張六嫂來回覆,眼巴巴望到第四日,養娘回家,連忙來問。養娘將女婿病凶,姑娘陪拜,夜間同睡相好之事,細細說知。孫寡婦跌足叫苦道:「這事必然做出來也!你快去尋張六嫂來。」養娘去不多時,同張六嫂來家。孫寡婦道:「六嫂前日講定約三朝便送回來,今已過了,勞你去說,快些送我女兒回來。」張六嫂得了言語,同養娘來至劉家。恰好劉媽媽在玉郎房中閒話。張六嫂將孫家要接新人的話說知。玉郎、慧娘不忍割捨,倒暗暗道:「但願不允便好!」誰想劉媽媽真個說道:「六嫂,你媒也做老了,難道恁樣事還不曉得?從來可有三朝媳婦便歸去的理麼?前日她不肯嫁來,這也沒奈何。今既到我家,便是我家的人了,還像得他意!我千難萬難,娶得個媳婦,到三朝便要回去,說也不當人了?既如此不捨得,何不當初莫許人家。他也有兒子,少不也要娶媳婦。看三朝可肯放回家去?聞得親母是個知禮之人,虧他怎樣說了出來?」

一番言語,說得張六嫂啞口無言,不敢回覆孫家。那養娘恐怕有人闖進房裡,衝破二人之事,倒緊緊守著房門,也不敢回家。

且說劉璞自從結親那夜,驚出那身冷汗來,漸漸痊可。曉得妻子已娶來家,人物十分標緻,心中歡喜,這病癒覺好得快了。過了數日,掙扎起來,半眠半坐,日漸健旺,即能梳裹,要到房中來看渾家。劉媽媽恐他初癒,不耐行動,叫丫鬟扶著,自己也隨在後,慢騰騰的走到新房門口。養娘正坐在門檻之上,丫鬟道:「讓大官人進去。」養娘立起身來,高聲叫道:「大官人進來了。」玉郎正摟著慧娘調笑,聽得有人進來,連忙走開。劉璞掀開門簾跨進房來。慧娘道:「哥哥,且喜梳洗了,只怕還不宜勞動。」劉璞道:「不打緊!我也暫時走走,就去睡的。」便向玉郎作揖。玉郎背轉身,道了個萬福。劉媽媽道:「我的兒,你且慢作揖麼!」又見玉郎背立,但道:「娘子,這便是你官人。如今病好了,特來見你,怎麼倒背身子?」走向前,扯近兒子身邊,道:「我的兒,與你恰好正是個對兒。」劉璞見妻子美貌非常,甚是快樂。真個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病平去了幾分。劉媽媽道:「兒去睡了罷,不要難為身子。」原叫丫鬟扶著,慧娘也同進去。玉郎見劉璞雖然是個病容,卻也人材齊整,暗想道:「姐姐著配此人,也不辱沒了。」又想道:「如今姐夫病好,倘然要來同臥,這事便要決撒。快些回去罷。」到晚上對慧娘道:「你哥哥病已好了,我須住身不得。你可攛掇母親送我回家,換姐姐過來,這事便隱過了。若再住時,事必敗露。」慧娘道:「你要歸家,也是易事。我的終身,卻怎麼處?」玉郎道:「此呈我已千思萬想。但你已許人,我已聘婦,沒甚計策挽回,如之奈何?」慧娘道:「君若無計娶我,誓以魂魄相隨,決然無顏更事他人!」

說罷,嗚嗚咽咽哭將起來。玉郎與她拭了眼淚道:「你且勿煩惱,容我再想。」自此兩相留戀,把回家之事倒擱起一邊。一日午飯已過,養娘向後邊去了。二人將房門閉上,商議那事,長算短算,沒個計策,心下苦楚,彼此相抱暗泣。

且說劉媽媽自從媳婦到家之後,女兒終日行坐不離。剛到晚,便閉上房門去睡,直至日上三竿,方才起身,劉媽媽好生不樂。初時認做姑嫂相愛,不在其意,以後日日如此,心中老大疑惑。也還道是後生家貪眠懶惰,幾遍要說。因想媳婦初來,尚未與兒子同牀,還是個嬌客,只得耐住。那日也是合當有事,偶在新房前走過,忽聽得裡邊有哭泣之聲。向壁縫中張時,只見媳婦共婦兒互相摟抱,低低而哭。劉媽媽見如此做作,料道這事有些蹊蹺。欲待發作,又想兒子才好,若知得,必然氣惱,權且耐住。便掀門簾進來,門卻閉著。叫道:「快些開門!」二人聽見是媽媽聲音,拭乾眼淚,忙來開門。劉媽媽走將進去,便道:「為甚青天白日,把門閉上,在內摟抱啼哭?」二人被問,驚得滿臉通紅,無言對答。劉媽媽見二人無言,一發是了,氣得手足麻木,一手扯著慧娘道:

「做得好事!且進來和你說話。」扯到後邊一間空屋中來。丫鬟看見,不知為甚,閃在一邊。劉媽媽扯進了屋裡,將門閂上,丫鬟伏在門上張時,見媽媽尋了一根木棒,罵道:「賤人!

快說實話,便饒你打罵。若一句含糊,打下你這下半截來!」

慧娘初時抵賴。媽媽道:「賤人,我且問你,她來得幾時,有甚恩愛割捨不得,閉著房門,摟抱啼哭?」慧她對答不來。媽媽拿起棒子要打,心中卻又不捨得。慧娘料是隱瞞不過,想道:「事已至此,索性說個明白,求爹媽辭了裴家,配與玉郎。

若不允時,拚個自盡便了。」乃道:「前日孫家曉得哥哥有病,恐誤了女兒,要看下落,叫爹媽另擇日。因爹媽執意不從,故把兒子玉郎假妝嫁來。不想母親叫孩兒陪伴,遂成了夫婦。恩深義重,誓心圖百年偕老。今見哥病好,玉郎恐怕事露,要回去姐姐過來。孩兒思想,一女無嫁二夫之理,叫玉郎尋門路娶我為妻。因無良策,又不忍分離,故此啼哭。不想被母親看見。只此便是實話。」劉媽媽聽罷,怒氣填胸,把棒撇在一邊,雙足亂跳,罵道:「原來這老乞婆恁般欺心,將男作女哄我!怪道三朝便要接回。如今害了我女兒,須與她干休不得!拚這老性命結識這小殺才罷!」開了門,便趕出來。慧娘見母親去打玉郎,心中著忙,不顧羞恥,上前扯住。被媽媽將手一推,跌在地上。爬起時,媽媽已趕向外邊去了。慧娘隨後也趕將來,丫鬟亦跟在後邊。且說玉郎見劉媽媽扯去慧娘,情知事露,正在房中著急。只見養娘進來道:「官人,不好了!弄出事來也!適在後邊來,聽得空屋中亂鬧,張看時,見劉大娘拿大棒子拷打姑娘,逼問這事哩。」玉郎聽說打著慧娘,心如刀割,眼中落下淚來,沒了主意。養娘道﹔「今若不走,少頃便禍到了。」玉郎即忙除下簪釵,挽起一個角兒,皮箱內開出道袍鞋襪穿起,走出房來,將門帶上。離了劉家,帶跌奔回家裡。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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