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县道:“你这奴才,好大胆,朝廷库怎么你来思量它;据你要银七千,这也不是两个人拿得,毕竟有外应,余党作速招来。”
那假校尉道:“做事不成,要杀便杀,做我一个不着罢。攀什人。”
张知县道:“夹起来。”他只是不做声。张知县一面分拨人到城外,市镇、渡口,凡系面生可疑之人,暗暗巡缉;一面吩咐将假校尉敲夹。
那校尉支撑不过,只得招承,假官叫做任敬,自己叫做张志;又要他招余党,只得又招原是任敬张主,要劫了库,还要张知县同人役送出城外,打发银子上车先行,还要张知县独自送几里才放回,雇车辆在城外接应的有支广、步大、阙三、吉利、荀奇、丧门神六人,车去在昌灵、津水口接应的是桓福,与任敬家里两个火家绞不停、像意吃三人。张知县即刻佥牌,两处捉拿。
一路赶到城外集儿上,先是卜兆在那边,看一辆大车,几个骡子在那里吃米,有几个人睡在车里,有几个人坐在人家门首,似在那边等人的。卜兆已去踹他,不知正是步大一起,步大与阙三叫车子五鼓前来,这厢支广已邀了荀奇、吉利、丧门神,说道:“只要他来收银子,哪个不到?”只是支广一起,是本地人,怕有人认得,便睡在车中。步大、阙三两个坐在人家等待。初时已牌模样,渐渐日午,还不见影,欲待进城打听,又怕差了路,便赶不着队,分不着银子,故此死定在那厢等。
不期差人来拿,四衙随着,内中一个做公的,怕一捉时,走了人不好回话,先赶出城。见了车子道:“是什的车?本县四爷要解册籍到府,叫他来服侍。”
步大听了便赶来:“我们李御史家里车,叫定的,你自另雇。”那公人道:“胡说,本县四爷叫不你车动。”揪住步大便打。
这些人欺着公人单身,便来发作,卜兆与众人便来团,把这几个帮打的都认定了。典史到叫拿,众人已把这来争闹的共八个,两个车夫,背剪绑起来,起解进城。
一路又来拿桓福,到河边道:“哪里是搅载船?”各船都撑拢,问是要那去。大的嫌大,小的嫌小。有一支不来搅,偏去叫他。掀开篷,只见三个雕青大汉,坐在船中,要叫他,他不肯,众人晓得是桓福了。道:“任敬攀了你,你快走。”只见这三个人脸都失色,桓福便往水中一跳,早被一挠钩搭住,船里一行五个都拿进城来。
一到,张知县叫他先供名字,一个个供来。张知县把张志供的名字一对,只有四个。韩阿狗、施黑子、华阿缺、戚七、张老二、任秃子、桓小九都是供状上没名的。张知县将这几个细审。两个是车夫,两个是船户。这三个,张老二是张志哥子,任秃子任兄弟,桓小九桓福儿子。
张知县道:“韩阿狗、施黑子是车夫,华阿缺,戚七船户,他不过受雇随来,原非知情。张老二、任秃子、桓小九这是任敬等家丁,虽供状无名,也是知情的了。”
将张志与支广等各打四十,张老二、任秃子、桓小九各打二十,韩阿狗四个免打,下了轻罪监,其余下大监。吩咐刑房取刑,把任敬、张志比照造谋劫库,持刀劫刺上官律,为首。
支广、荀奇、吉利、丧门神、步大、阙三、桓福,比例劫库已行而未得财者律,为从;从重律。
绞不停、像意吃、张老二、任秃子、桓小九比劫库已行而未得财者,为从;从轻律。韩阿狗、施黑子、华阿缺、戚七,原系车夫、船户,受雇而来,并不与谋,供明释放。
连夜成招,申解大名府,转解守巡道。巡抚、巡按具题参他这干:
处畿省之地,恣鬼域之谋,持刃凌官,拥众劫库,事虽未竟,为恶极深,宜照响马例,枭示。
圣旨依拟,着巡按监决,将张志枭首,支广等斩首,绞不停等充军。
张知县、巡抚、巡按都道他贤能,交荐,后来升到部属,转镇江知府,再转两司,升抚台。若使当日是个萎靡的,贪了性命,把库藏与了贼人,失库毕竟失官;若是个刚狠的,顾了库藏,把一身凭他杀害,丧身毕竟丧库;何如谈笑间,把二贼愚弄,缓则计生,卒至身全、库亦保守,这都是他胆机智,大出人头地,故能仓猝不惊。他后来累当变故,能镇定不动,也都是这厢打的根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