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银娘越杀越勇。约二十几个回合,陈月娥往下一矮身,刀走扫堂。段银娘飞身起来,闪到了陈月娥的背后,把钢刀一举一咬牙,斜肩带背,“嚓”陈月娥再想躲也躲不开了。在后头把陈月娥一劈两半。段银娘往后一撤步,往这一站:“陈月娥!你敢杀了你的儿子小黑儿,我要给我的黑儿报仇,我杀了你!”几个丫鬟,在旁边吓得目瞪口呆,抖衣而颤。
正在这时候,院门外头“唿啦”一下,灯光一亮,“噌”地一下,蹿进几个人来。“妹妹!哟!这是怎么回事呀?”王环一眼看见了,正是金粉蝶段世铃。段世铃就在姑娘的闺房的东面。今天段世铃巡山走前夜,好在没有什么事故。将近三更天,返回自己的住房。走到妹妹的院门外,突然间,听到里头喊道:“我给黑儿报仇!”正是小妹银娘的声音,这下子可把段世铃给吓坏了。“嘿哟!怎么回事?妹妹,谁呀?”兵丁不让进来,段世铃到了院中。看三弟妹陈月娥已然死去,妹妹满脸怒容,在院中一站,廊檐下站着仇人小白猿王环。段世铃三十多岁,一瞧这意思,就全明白了,看来妹妹段银娘和仇人王环贴了心。段世铃一按刀把,“嚓楞”把刀亮出来:“妹妹!怎么?把你嫂子杀了?”段银娘怒气冲冲:“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你了。廊檐下站着的是你妹夫小白猿王环。我不愿意姓段的和姓王的结成世仇,才把终身大事许配王郎,没想到陈氏,到这里跟我争风来了,她要嫁给王郎。你说这像话吗?我一说她,她扭头回去,把五岁的黑儿给杀了,我能不杀她吗?”段世铃一听说这小胖侄子死了,他可真急眼了:“妹妹呀!妹妹,你知道姓王的是咱们段家的仇人,想不到你干出这个事来,架着炮往里打,胳膊肘往外拧。你也太不像话了!我杀你!”“大哥,我可告诉你呀!我要办的事情,我一定要办到!你要一拦我,我认识大哥,我的刀可不认识大哥!”段世铃气往上撞,脸色苍白:“呸!丫头,你胡说八道!”往前一抢身,“仙人解带”,刀就到了。大姑娘段银娘闪身形躲过去,两个人当场动手就打上了。忽然间,段世铃斜肩带背一劈,大姑娘段银娘向右一叉步,用左手一搭他的腕子。段世铃往后一撤步,银娘裹手一刀,“唰”地一下,奔段世铃的脖子就来了。段世铃往下一哈腰,缩颈藏头一躲,“砰!”一刀就捎上了脑袋瓜,削下去烧饼大小的一块肉皮。这血“唰”地一下,就流下来了。“哎哟!好!丫头!”段世铃把刀还鞘撒腿就跑,飞身形打院门里蹦出来。
正赶上段世贤值后半夜班,忙问道:“大哥!怎么了?”“哎呀!兄弟你要问,这不能嚷嚷!你赶紧到前山送信去,这丫头反了!”就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段世贤就急了,垫步拧腰,“噌”一下进来了:“妹妹!你怎么把哥哥也伤了,把你嫂子也给杀了,你疯了!这是怎么回事?”“二哥你要问,我告诉你,妹妹我心意已决,以身相许王郎。哪个要拦我,就不是兄弟,那就是仇人!依我说,二哥你的本事也不行,你快走,你别管!如果你非要管,那可别说我对不起你!”段世贤一听:“呸!你真不要脸,你办的这叫什么事!仇人来了,你不思给你三哥报仇,你还要嫁给他,你还有脸往外说!为这个孩子也死了,你三嫂子也叫你给杀了。你快跟我到前山去!不然的话,我对你不客气!”“哟!二哥!你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过来进招!”
段世贤回手拉刀,往前一赶步,扑身过来,举刀就剁。不到二十个回合,姑娘一抬腿,段世贤“嘭”的一声,应声就滚出一条去。
正在这时候,“呼啦”一下,段世铃领着两位老寨主进来。段国柱大怒:“好贱人!”段国柱一来,段银娘心里也含糊,连连地往后退步:“爹爹你要干什么?”“好贱人!你真乃大胆!小小年纪,做此不才之事。我问问你,你怎么把你哥哥伤了?把你三嫂子给杀了?”“爹!女儿长这么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聘,你做父母的不问问女儿的终身大事。我娘不在,我心里头能不难过吗!我已许配给小白猿王环。”段国柱这个骂呀:“把我的儿子一镖给打死!到现在,你给我介绍,这是我姑爷,我不承认!”“当初,你把人家王郎的父亲王能,无缘无故地给杀了。你杀人的时候,你想过人家上有老,下有小,中有妻子吗?你也想过人家王郎就是快手王能之子,人家要给他爹报仇,你说应当吗?镖打我三哥段世宝,父债子还!不也应当吗?”“好丫头!好丫头!好呀!”气得二爷段国柱暴跳如雷:“贱人,你胡说八道,气杀老夫!”银娘气哼哼地说:“今天我疯了!谁管我的闲事也不行!”“好贱人!赶紧给我把刀扔了,服从家法!”段国柱回手就拉三节棍。段银娘也怕呀!往下一退步,就来到北房阶下:“王郎啊,你看看,这事情越闹越大了!不如咱两个逃之夭夭,回到小王家砣。”王环用手点指:“银娘啊!你口口声声要把终身大事许配给我,你我两家本是仇敌。我王环乃是奇男子,大丈夫岂能要你这山寇之女!”段银娘一愣神,王环手里扣着一只亮银镖呢,“嘭!”一镖,正中姑娘段银娘的哽嗓咽喉。哎呀!一句话没说出来,撒手扔刀,花容失色,往后一躺,当时身死。这才是:断送落花三月雨,催残杨柳九秋风。
段国柱生气呀!孙子也没了,儿媳妇也死了,儿子也没了,现在这闺女也死在自己的眼前。段国柱的心里头如万把钢刀,扎于肺腑:“小畜生呀!!”
王环打死了段银娘,猫腰把镖捡起来:“你不是段国柱吗,当年你杀了我的父亲,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王环卧薪尝胆十二年,随老师学来技艺,刀劈杨山,镖打段世宝,原为给我天伦报仇。三侠前辈来到你七星山,金牌不献,打算要我王环一死。按理说,我王环不来,我报仇和你们藏金牌,这是两回事。但是,我王环来了,决不怕死!你马上把我姓王的乱刀剁。希望你话应前言,献出金牌,请大人立刻赶奔四川,开仓放赈,救济父老百姓。来吧。”说完了,倒背手一站。段国柱怒道:“好小子!还敢跟我说三道四。我一家老小尽皆命丧你手,这个仇焉能不报?绑起来!”段世铃、段世贤就把王环捆了:“叔叔。您意下如何?是不是杀?”段国柱做不了主,道:“把小冤家押奔前山,盘问明白,再做道理!”
把王环带到前厅,段国柱的心“噔”地一下,就到嗓子眼了。闺女招引王环才出这么大的事呀!如果,王环往这里一站,怎么来,怎么去,我和你闺女在后山已经住了好几个月。她不干了,我们才打起来,她才把这些人杀了。这样儿让我们名声不香,有玷闺门,如何是好?有点为难。但是,段国柱顾不得这个啊!“叭啦”一拍桌案,用手点指:“好畜生,杀我女儿!你何故至此?”段国基一听,哎!你怎么还给人递话呀!再想拦也拦不住了。
王环一阵的冷笑:“哈……段国柱,小太爷名唤王环。当年,我父王能,访案在七星山,被你带着杨山、董玉,将我天伦致死。我们寡母孤儿无力为生,我的母亲抱着我跳河寻死,被我恩师所救,教艺十二年。我今年二十岁,恩师所赐外号叫小白猿。彩凤山祥云岛刀劈杨山,镖打段世宝,原为给我天伦报仇。老三侠来到七星山,跟你们讨要金牌,你们不给。要我王环前来,有王环,你们献金牌。现在,我王环来到,杀剐存留,任凭尔等。爷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王能之后!可有一样,话应前言,杀了王环,你们可得献金牌,那才是英雄所为。话已说明,你传令吧!”
段国柱一听,哇哇呀怪叫如雷:“我一家人尽丧你手,来呀!将小冤家推到厅前,乱刃分尸!”大爷段国基在旁边瞧着,伸手一拦:“刀下留人,且慢!”段国柱都纳闷呀!我这传了令,要把他乱刀剁了,怎么哥哥拦住了:“哥哥!阻令为何?”“贤弟呀!忙什么呀?难道说就把他乱刀一剁,就算给我一家人报仇了吗?不如暂时把他押入土牢。迟三过五,七星八宝转心亭的事情一完,然后咱们设计把他凌迟处死。好给咱们一家人报仇!”段国柱点头:“哼!全依兄长!”正这个时候,由打旁边转过一个人来:“二寨主,您先等一等!”段国柱一看,这是本七星山的军师李吉。李吉悄声地对段国柱说:“唉!刚才我问过大少爷他们了,才知道后山之事。二寨主呀!您瞧瞧死的可全是您的人呀!您的孙子,您的女儿,您的儿媳妇。怎么到了现在您要宰王环,给您全家报仇,大寨主还不乐意?这可不大好呀!”段国柱是个糊涂人呀!捋着自己的花白胡子,哼道:“哎,对呀!孩子,我要给你们报仇,伯父尚且不允呀!”段国基一听:“等等!李吉呀,我二弟性如烈火,你不是不知道。想不到你竟敢在我弟兄面前搬弄是非,挑拨我弟兄不和,离间我手足之情!李吉!我拿饭喂狗好不好呀!哼!咱们的缘分已满。得了!我这庙小,容留不了你这大神仙!”把李吉赶出七星山。把狼狈李吉赶出七星山,咱先不管,后边有交待。段国基微然一笑:“二弟,您又何必如此!孩子们是你的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愿意杀就杀!”弟兄二人同传命令,推出去杀。这回王环有命难活了。也就在这个时候,外边跑进一人报道:“启禀大寨主、二寨主,七星八宝转心亭,蝎子孔内拿住了探山之人!”“好!真来了嘿!二弟,你我赶紧到后山观瞧。暂时把小白猿王环冤家押进土牢,等拿住仇人一块儿杀!”这才把王环压入土牢。
小白猿王环在耿家庄,不是晚傍晌吃饭的时候,他走了吗?耿文道:“童侠客爷,您甭着急了,就是现在你们爷儿俩追也追不上。青纱帐,您知道他藏在哪?但是,有一样,今天说话天就快亮了,他进不了山。明天白天,他也进不了山。你们爷儿俩呀,到明天快黑之前,从我这里再走,直接奔七星山,等着他去!我想王少侠客一定奔七星山。”司马良一听:“我看耿庄主这话还是,咱们爷儿俩到山上等去。今天也甭去,明天白天也甭去。我师弟白天能进人家七星山吗!”海川也只好耐着心地等候。
第二天,天光亮,梳洗已毕,让王三爷派专车把董玉送往太原府。直到下午天快黑了,海川、司马良带着军刃,跟耿文、耿武告辞。爷儿俩按指点的路,走到了卧虎湾山口这里。一瞧,一个人没有。只听北面的树林有人说话:“海川!海川!你跟良儿怎么在这里呢?”打树林里出来俩老头,前面走的银面仙猿铁臂昆仑石金声,后头跟着金头寿星洪勋。爷儿四个见面行礼。
海川把昨天的事情都说了:“我们上这等环儿来了。可直等到现在,没见环儿踪影!”“嗳!这个孩子很任性,大人也很惦记。准知道你们到七星山来。让我们哥儿俩来追你们。海川呀!咱们爷儿四个回去吧。不管小冤家了!”
“哥哥,这可不行!咱们已经到了七星山,无论如何咱们也得进趟山,到山里探寻一下,再回去。我们爷儿俩正看呢,不知道要不走山口,这七星山有没有道路?老哥哥,咱们破得了七星八宝转心亭破不了,咱们只暗暗地先看一看。您想,咱要直呼直令,走人家山口,万一虎头蛇尾,叫七星山段氏弟兄耻笑我兄弟无能!”石老侠点点头。海川又问:“洪老哥哥,他后山可有一条道,您知道吗?”“知道,叫卧虎湾。”石老侠也说:“对了!我当初给王环打听他父亲的时候,我就是从卧虎湾走一线通进去的。事不宜迟,咱们爷儿四个要去,还走这条道。不过难走一点!”石老侠带着路,顺着卧虎湾进来,爬上了山就是那条大绳,然后走一线通。进来以后,站在高岗之处往东南山看,才发现了七星八宝转心亭。“哥哥啊!七星八宝转心亭就在眼前。”“不错,咱们瞧瞧去!”“兄弟!瞧可以,不能妄动!”这么着,爷儿四个就来到七星八宝转心亭下。
啊!周围的灯光,里面的灯光,照如白昼,三层滴水檐,巍峨壮观。夜晚之间,看着就更凶!
海川瞪着眼就要进去。老侠石金声一拦:“你先等等。不是跟你说了吗?不准妄动!”“哥哥,咱已然到了这儿,咱不能不进去,金牌就在里面。咱们得设法得金牌呀!”“对!如果段国基、段国柱知道像你弟兄这本事,随便出入七星八宝转心亭得金牌。那我就问问你,他还跟你打赌干什么?既然打赌,他就知道,你我弟兄的本事,进了不七星八宝转心亭,人家才跟咱打赌。你进去,进去也得死!”海川也说:“我不进去,老哥哥那咱们就耗着,耗到一个月该怎么办呢?丑媳妇难免见公婆。哥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咱们也得干哪!”石老侠摇头:“那不行!你我弟兄得有今日,谁能怕死。死有轻于鸿毛,有重于泰山。轻生丧命,不是真正的英雄。干得分怎么干!就这么干,那是蛮干!这不是瞎闹吗!”洪爷也拦,石爷也拦,海川非得要进去不可。司马良在旁边过来了:“师父!二位大爷!我看我有个万全之策。咱们爷儿四个把煞腰绒绳全解下来,绳子头接绳子头,咱们接成一根长绳。一根二丈四,要四根呢?那就九丈六呀!咱们这绳子结得实实的,在徒弟我身上绕一绕,我在头里走。老哥儿俩在后头揪着绳子,师父您在旁边看着点。万一有了危险,您说一声拉,老哥儿俩一绷劲,把我就能拉出来。您看这法子行不行?”石老侠摇头:“不行!”“因为什么不行?”“等我们发现了问题了,一喊出来,我们再把孩子拉出来,那孩子早就涉险了!”“加点小心就是了。行!”石老侠只好答应:“哎!好吧!”
这样,爷儿四个的绒绳都接上,让司马良把长衫脱了,好利索一点,海川给拿着。让洪大爷把虎头墨鳞刀借给司马良,司马良把刀拉出来,刀刃冲前,刀尖冲下。老哥儿俩绷住了绳子盯住了海川。司马良慢慢往前走,后头绷住绳子,跟着。走来走去,就走到台阶这里,一点事没有。司马良拿着虎头墨鳞刀的虎头,墩着石头台阶。司马良上右步,往下踩一踩,这石头纹丝不动,上了第一层。然后拿这虎头墨鳞刀触第二层,“嘣!嘣!嘣!”听声是实的了,然后左脚单脚上去,加力往下踩,踩住了,确实不错,左腿收上去。海川在旁边瞧着真麻烦:何必呢!一拔腰“噌”地一下上去,不就得了吗!这样一磴一磴往上走,再往上就七八九磴,就差不离上来了。人都是这样,开始注意,越来越不注意。拿虎头墨鳞刀墩两下,上右步左脚就跟上去了,一踩挺实着,左脚就跟上去了。就在这第七磴上墩两下,就跟上去了。
石头台阶,猛地这么一立,人在上头,从外手往里手这么一翻呢,那么你这人还不是滑溜下去吗?”唰”地一下,就到司马良的脖子了。海川一喊:“不好!”石、洪二老就“唰”地一下,一绷绳子,就把司马良从台阶里头给拉上去了。等老哥仨到跟前一瞧,“哎哟!”吓得三侠都不敢看了,怎么回事呀?都是二寸的大青蝎子,把整个人包了起来。海川拿大褂往下抽,老哥俩劈里啪啦地用脚踩。最后全踩完了。抖了抖褂子、裤子,确实没有了。再看司马良全身浮肿,气如游丝,就这么一点呼吸之气了。海川喊了几声,司马良不声不响。石金声说:“兄弟,你还喊呢!喊有什么用?快走!”老侠石金声这么一伸手,把司马良就挟在肋下。洪勋洪老侠把刀拾起来,绒绳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