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豪杰九赶陈道常 大魔庄巧遇亲娘舅
上部书中说到张方追赶陈道常,三皇观大战马宗续,菩提寺宝阔、宝月二位高僧赶到。原来太原府东南七十里路,有座七星山狻猊寨。寨主叫反手托天金顶狻猊段国基,二寨主叫霹雳烈火火眼狻猊段国柱。哥儿俩一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寨主有两个儿子,一个叫金粉蝶段士林,一个叫银粉蝶段士贤。二寨主段国柱有一个儿子,排行第三,叫段士宝,人称墨粉蝶。他们都娶妻生子了。二寨主还有一个老生女儿,名叫爱贤女段银娘,文武全才,长得俊。因为这两位还不满足,打算约宝阔、宝月来七星山狻猊寨给儿子、女儿加工练武。另外请宝阔、宝月来,还有一点事儿。这点事儿虽很要紧,但暂时先不能提,等到了时候再说。
宝阔、宝月接到请帖以后,哥儿俩不便再在庙里呆着了。这才带着亮银方便铲跟邓九公、雷大爷从庙里出来,直奔山西了。一路上不快走,而是游山玩水。白天走天气炎热,夜晚走倒凉爽。今天他们二位走到这个地方,发现前头有人动手,老哥儿俩知道,前头不是灵佑三皇观么?三皇观的观主浮云仙长马宗续,是个老半大的人了,在他的庙外跟谁动手呢?越走越近,看真了,是和两个小孩儿动手。那边也有两个四五十岁的人。浮云仙长马宗续正跟一个小孩儿动手。老哥儿俩很不以为然:“南无阿弥陀佛!马道友,深夜之间你与何人动手?”
张方看出了这两个和尚是好人,把三棱凹面吕祖锥这么一别,赶紧过来一躬到地:“二位前辈,认识我吗?”那个老和尚一想:你这么年轻,我怎么能认识?”哦,小施主,你是谁呀?”“我家住在镇江瓜州张家庄,我爹是风流侠铁扇仙张鼎张子美,我叫病太岁张方。提起我父子来名誉并不高,提起我的老师来,祖居在广东龙门县清源山寒风岛祥慈观,他是观主,三清教掌教的道门门长,复姓欧阳单字名修。”“弥陀佛!少侠客,失敬失敬!你父亲张老剑客就是当代的英豪,将门出虎子。你的老师是武林道的前辈,受后人敬仰。少侠客,你这是干什么呢?”“您可别提了!您瞧这姓马的老道,外饰温柔之貌,内藏虎狼之心。您瞧那两位:一个是保定府行刺的要犯红毛秃头狸子马俊,一个是镇江府十八条命案的主凶采花羽士陈道常。我跟我师哥夏九龄。他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海川的弟子,万岁爷亲封的随行卫员,他是官人,捉拿的是这俩贼。没想到马宗续他不但不帮助我们拿贼,而且还要袒护!大师父哎,您要是好人,给帮帮忙儿!您可留神,他可会兔子刨沙!”宝阔一听:“嘿,少侠客,贫僧专管人间不平事!”“那可好极啦,瞧您的啦!”宝阔伸手把方便铲交给了宝月。
降龙罗汉宝阔迈步往前走,来到马宗续身边,合掌打问:“弥陀佛,马道友,咱们可都有菩萨保佑!你挽发为道,身在三清,出家人讲究‘无为’二字,你我都应当清静无为。这两人既是国家的要犯,马道友,你为什么袒护他们呢?”马宗续无理,就讲不下来了。他没法往外推:“无量佛!宝阔师兄,你我风马牛不相及,河水不犯井水,你归依三宝,我挽发为道,咱们是两码事。至于贫道为什么要掩护这两个人,也与你无关。以我说咱们多年交情,可别抓破了脸儿!你们两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这里的事情我们是事有事在。”“不!道路不平旁人铲。我们二人管的就是闲事!人家少侠客张方所说的,难道有假么?”“无量佛!没假。”“既是没假,你就不应当袒护恶人!”“大师父,依我说,你趁早别管!”“不,贫僧非管不可!”
“无量佛!如果说,高僧你非要管不可,山人也与你见个高低!”“哈哈哈!不是贫僧说大话,你那一点能耐叫‘飞尘野马’呀!好吧,你使军刃也好,你使拳脚也好,你请过来,我就空着手奉陪!”“无量佛!”马宗续往前一赶步,左手剑诀一晃,“唰”一下,剑走“秋风扫败叶”,奔脖项上就来了。
大和尚宝阔缩颈藏头往下一矮身儿,左脚在地上当轴儿,“唰”就是一扫堂腿,照着浮云仙长马宗续的腰眼上“腾”地一脚,就把马宗续给踹出一溜滚儿去。张方高兴:“打得好!老杂毛,让你跟驴似的,你给我滚一个!”老道“鲤鱼打挺”起来:“无量佛——!宝阔,你真乃大胆!”就往前这么一凑和,脚尖一点地,“唰”地一下,照着和尚的面门就打。老和尚一甩脸,“好!”一个蛋没打上,左脚的蛋又起来了。“留神!大师父,他可会兔子刨沙!”和尚宝阔这么一瞧:“哈哈哈!马宗续你班门弄斧!”就见和尚往下这么一矮身儿,他蹲下了。他两只手抓这沙土,一抖腕子“啪啪啪”也甩过去了。
马宗续这手叫“足能化尘”,就是用脚把这沙土化起来打人。大和尚宝阔会打土标。马宗续这手功夫,要走在山地上就不行了,山地上土带不起来。
可人家和尚走到哪儿都成,因为他手上有鹰爪力,山地也能抓起一块来打你,沙土窝也一样,打出这沙团儿来大得多,这个五指一插,往下一攒。两个人手脚齐忙,尘沙荡起。
正这时候,南边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人念佛:“南无阿弥陀佛!”声音宏亮。张方纳闷:“哎呀嘿!怎么今个儿个又闹老道又闹和尚呵?”大家伙儿抬头看,打树林里走出一个老和尚来,这个老和尚的年岁可显得太大了:中等身材,双肩抱拢,猿背蜂腰,身上穿黄僧袍,卡白护领系绒绳,黄中衣儿,黄云缎子僧鞋,白绫的高腰袜子,十分讲究;空着双手,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素珠,颏下一部银髯,飘荡在前胸,不散不乱;锃光瓦亮的头顶一溜三行,九块受戒的香疤瘌。背插着一个马尾蝇刷儿,理着胡须。原来是嵩山少林寺的方丈,赛达摩元修长老。嵩山少林寺在武林中,可是被人敬仰的地方。据说达摩老祖来到中国,渡江在嵩山面壁十九年,才传下了武艺,才有了少林寺这个门户。前任嵩山少林寺方丈一圆僧普静大师,就是王十古年轻的时候进嵩山,教给他人骨鞭和鞭图的那位老和尚。
一圆僧普静年岁太大了,可他看了看手下的弟子,所谓两堂八院,八院三十二位院主,十二大弟子里头要说够当方丈的,他知道都不够格儿。这样,他外请来的赛达摩元修长老当了方丈。人家元修长老武术也好,经文也好,德性也好。到了少林寺以后,颇受众弟子的欢迎。自从赛达摩元修入主嵩山少林寺以后,办了很多的事,威信更高了。就在这时候,铁扇寺的两位和尚:紫面伽蓝佛济慈、铁面伽蓝佛济源。他们两个在铁扇寺九月九重阳会上,济源被老侠于成给打吐了血,王爷罚他们到少林寺学礼三年。两位和尚就来到嵩山少林寺,把亚然和尚写的这封信呈交给赛达摩元修。赛达摩元修并不小看铁扇寺,因为铁扇寺也是武林聚汇的地方,也有几百年的历史。这样,把所有的院主和各斋戒堂的老师父们都请在一起,和济慈、济源见面,咱们就不细提了。济慈、济源深受赛达摩元修的垂青,有什么事儿都跟济慈、济源商量。他们本来是好人哪,人家给赛达摩元修出谋划策,治理的嵩山少林寺越来越好,就保举他们两人为戒堂老师。济慈、济源在嵩山少林寺当了戒堂老师,赛达摩元修就能腾出一些时间,离开少林寺,访问一些旧日宾朋。这次他打嵩山少林寺下来,直奔山西地面,打算访一些出家的高僧。
今天晚上走到这里,他发现前面有人动手。借着月亮的光华才看出来,这有不少的人。赛达摩一看有宝阔、宝月,心想这是两位很有名的和尚,怎么在这里呢?他这才在树林里念佛。马俊、陈道常一听撒腿就跑。马俊、陈道常一跑,张方急啦:“师哥哎!甭管和尚打老道,老道打和尚,咱们赶紧抓贼吧!”回头喊道:“陈道常你哪儿跑!”夏九龄脚底下攒劲,也追赶红毛秃头狸子马俊,顺着灵佑三皇观可就往西来了。也搭着夏天,青纱帐起,障眼地方太多。病太岁张方可急了眼:“陈道常哎,上天我赶到你灵霄宝殿,下水我赶到你水晶宫!你上哪儿跑哇?!”张方这通追呵!“小子,我瞧你往哪儿跑?”这一来不要紧,夏九龄把马俊追到什么地方不知道了。张方把陈道常追没了。他扳着手指头一算,都第五次追赶陈道常了。
张方是又渴又饿又劳累。往前赶,前面有一个小村儿,路南有几棵大树,树下头,有个茶摊。一个老头正拿着一把破芭蕉扇在那儿扇火儿呢。张方来了:“哎唷,我说掌柜的,给我弄碗水儿喝吧,我实在太渴啦!”茶馆掌柜的道:“少爷,您得等一会儿,我这水没开呢!”张方点头,心里在想:自打灵佑三皇观追赶采花羽士陈道常直到现在,师哥到什么地方,自己也不知道哇。陈道常跑到哪儿也不知道。张方正想着哪,只见陈道常由东往西边奔这小村儿来了。嘿!陈道常!得了,张方往下一伸腿儿,拿起一个荆苕子筐来把自己扣上了,睁着两个小圆眼睛往外瞧:“小子,这可该着啊!”
采花羽士陈道常一边逃跑,一边想:无量佛!我逃到山西地面,你从镇江追来,看来我们是今世冤家,来生的对头啊!陈道常又渴又饿,一见有茶摊儿,急道:“你给我沏一碗茶吧!山人我很口渴。”掌柜的示意他坐下道:“您等一会儿,说话这水就开。还有一位少爷呢!”
陈道常是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他能不害怕吗!一听说有位少爷,忙往四外看。张方一抖荆苕筐儿,往起这么一蹦:“陈道常哎——”陈道常撒腿就跑,“噌”地一下脚底下用力,往北一溜烟儿下去了。张方跳起来就追。
直追了一天。天色晚了,眼前出现一座小破庙。张方想:我到这庙里头忍会儿吧,我实在太困了。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我可受不了啦!张方哩啦歪斜地往前走,到了这破山门进去了。一看这北大殿神像前边有张供桌,他把这桌围子拿下来,抖抖浮土。桌子面上倒挺干净,张方一腿上了桌子,拿这桌围子一卷当枕头,往那儿一躺,大腿压着二腿,脸儿冲上一合眼,就要睡着。心说:我怎么能睡呢?我要刚睡着,陈道常来了可怎么办呢?得啦!
我往这桌子下边睡去。他从桌子上下来,把那桌围子垫在底下,张方钻到供桌底下睡去了。躺下就要着哇,刚一迷糊。“无量佛——”采花羽士陈道常进来了。
陈道常实在叫张方给追昏了头。走道儿都不行啦,站到那儿,就合眼睡觉了。抬头一看,眼前一座小破庙,得了,我进去歇会吧!他从外边进来,走到供桌这里,拿手这么一抹,好!说真的,一点儿土没有。老道飞身形上了桌子就躺下了。张方您别看有能耐,有计谋,经验还差。他一着急由打桌底下上来啦。“陈道常哎——”这一喊,差点没把陈道常吓死!“噌”地一下,纵出去,出了破庙没命地狂奔。“小子!你哪儿跑!”张方在后面玩命地追。就这一夜,都没闲着。直到天光闪亮,前头发现了一个坟圈儿。就听这坟圈儿里头有点打呼的声音,张方走过来这么一找,在坟头后面坐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