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完了,大家落坐。王爷很高兴:“炳南公父子相逢,夫妻团聚,真是本朝盛事,人间罕见,祖上的阴功,父母的德高,真是喜报三元,可喜可贺。”炳南也抱拳:“此乃借康熙老佛爷的洪福齐天,草民同沾雨露之恩。”
这时,海川提出要告辞,可老弟兄一再挽留,五小弟兄也确实难舍难离。王爷又都爱他们,想了半天说道:“这样吧,既然五个孩子不愿离开,就叫他们在一起多住两天,我和海川今天就走,侯老侠带他们先别走,过几天让他们爷几个再追我们,你们看怎样?”郑、高、洪三老答应,这才准备好一切。
郑奎拿出黄金五十两,王爷也不客气,叫海川放在包袱里。大家送到村口,洒泪分别。
童海川跟王爷由于心急,头一天就贪晚啦,第二天又走得很急。暑热天气,生长在北方的人们,乍到南省是不习惯的,何况王爷养尊处优呢。第三天一起来,王爷就觉着浑身困倦,四肢无力,便说:“海川哪,这两天咱爷俩走得太急啦,天气闷热,白天受暑,夜晚受寒,我可能要病。”“咱们找个好些的大店住下,请个郎中先生看看吧。”王爷点头。但事情不尽人意,爷俩一直走到天黑,也没找到一处像样的店。只好在一座荒村小店住下。这里连单间都没有,要用什么没什么,可有一样,这个店便宜,两个人两吊钱打尖,两吊钱起火。王爷无法,随着海川进了店。一进店屋的门,两边是大炕,一边都能睡二十来人。大炕铺着莲花竹席,炕上放的都是半头砖,就是枕头,这些砖被人们汗水沤的很光亮。住这儿的都是做苦工的,贩夫走卒、推车挑担的劳苦人。天气这么热,除了汗气味儿,就是臭脚丫儿泥味儿,实在难闻,王爷一进来就要吐。海川告诉伙计:“我们这个伙伴受夜寒啦,你给买二两红糖,一块鲜姜来。”给了伙计一吊钱。海川请王爷靠着墙,这是最好的地方。又赁了两床大被,铺好了请王爷躺下。小包袱放好,海川找来个铁脸盆,放些热水,用自己的汤布手巾给王爷擦把脸。海川是想请个郎中先生,无奈离大镇起码有五十里,就算开了药方,也无法抓药,干脆就用姜糖水。海川说:“您趁热儿把它喝下去,病就好啦。 您是感冒,一发汗就好。”王爷一看这个碗稠糊糊的发黑,就烦了。王爷心说:不喝吧,辜负海川的心,喝吧,实在喝不下去!万般无奈,王爷一连喝了十几口。也搭着天热,汗哗的一下就流出来:“海川,太难喝了,我实在咽不下去呀。”说完躺下。半夜,王爷的汗可出透了,顿感轻松了许多。海川坐了一夜,天都亮了,叫伙计打来漱口水、洗脸水。王爷、海川擦了脸,海川问王爷:“您身体怎样?”王爷明白自己并没好,又怕海川为难,便说:“得啦走吧,这点小病不算什么。”海川放心啦,这才上路。
海川的意思,要有通衢大镇,请王爷再缓一下。爷俩说说笑笑的也不显寂寞,走了一天也没遇见大点儿的村镇。爷俩走的是东北西南的大路,太阳也快落山了,地上余热未尽。往西北方向看,大块儿的黑云,遮暗了大地。
这时候“唰拉拉”一道电闪,“嘎啦啦”一个沉雷,狂风一卷,大雨点儿叭哒叭哒地下起来。王爷不由得机伶伶打了冷颤:“海川,这可要坏,我还没好利索,要一挨淋,病一反复,我可要病倒,你扶着我快点走吧。”海川左手拿包袱给王爷遮挡一下,右手扶王爷顺着大道走下来。
没走多远,大路的北边看见一座小庙,这庙只有一层殿,正殿的东西山墙上有两个窗户似的气眼,正殿里只有个独坐的神仙,缺胳膊少腿没眼睛,破烂不堪。东西两边都钉着木板隔扇,一边一个门,挂着青布的门帘儿,供桌上放着茶壶茶碗。周围是鹰不落的红庙墙,当中有山门洞,没有门啦。门外有根旗竿,上边挂着带字的旗子,上写义勇团练所。王爷一看天气,风大雨点儿小,便跟海川商量:“你看,天一会儿可要黑,如果今晚借住团练所,那可就太惨了。再说也太不方便,不如往前赶一站,找个客店住一夜倒好。”
海川也觉着这地方王爷要住下是不行,便又继续赶路。天公不做美,现在风停了,雨又刷刷刷下起来。二人小跑着出来有四五里路,海川担心王爷的身体:“您觉着怎么样?”王爷气喘吁吁:“雨虽然不大,淋到身上觉着很凉啊。”“爷还能走吗?”“刚才倒显得不太累,这一气小跑儿,感到腿直发软,我想找个村镇住店休息一下。”海川摇头道:“这个地方上不靠村,下不靠店儿,怎么办呢?”王爷观看半天:“海川,你看前边有片大树林子,也能避一避雨呀。”海川一看,这是很大的一片树林子,各种桑榆槐松应有尽有,烟笼雾绕,尤其是越黑天,越怕人。海川直摇头:“您的病还没好呢,怎么能进树林儿休息?”“怎么着也比雨地淋着好哇!树林里有不沾雨的地方,歇会儿不错,走吧。”爷俩进了大树林儿。
这儿是坟地,北边有个月牙形的土坟山子,上边也长了不少的树。这座祖坟真大,足有一房多高,坟前头有个石供桌,摆着一个石香炉。两边还有几个坟头,明堂很宽阔,地上绿草如茵,往南出树林,是一条西南东北方向的大道。坟茔地上也都淋湿啦,无法坐下。王爷一想,坟后边可能好一些,到坟后一看,由于西北风被这大坟山子这么一挡,又有好多的大树,果然好得多。王爷刚要坐下,海川一拉:“您先等一等。”把身上的包袱先解下来,又把钺包儿打开,双钺取出,把包袱皮铺好,又把衣包放上,请王爷坐在衣包上。海川蹲在旁边,拿起子母鸡爪鸳鸯钺一看,原来这些日子,始终也没用它,又兼暑热,这纯钢打制的兵刃有点反锈。双钺乃恩师所赐,见双钺如对良友,好像恩师站在身旁,岂能让它长锈发暗?海川把腰里的汤布嚓的一下撕下一条来,先把双钺在湿土上往返一磨,然后用汤布条蘸湿沙土用力擦抹。不大工夫,喝,这对子母鸡爪鸳鸯钺擦的锃明瓦亮,寒光耀眼。
这工夫也不小啦,风吹乌云散,雨过天晴,一轮皎月高挂天空,透过疏落的林间,照的眼前一亮。海川见双钺上连个土星都没有啦,站起身来,怀抱双钺。王爷一看海川,真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心里很高兴。“海川,练趟钺,本爵看看。”海川一想,王爷叫练,那就练一趟,叫王爷看看好长精神。他双手分钺,大鹏展翅,往下矮身,龙骧虎视。刚要变式,就听见坟前脚步响,“噔噔噔”跑进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