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剑侠图

第十五回

更新时间:2021-04-12 08:07:32

  王爷提高嗓门儿:“司马良进来吧。”司马良赶紧过来:“爷有什么吩咐?”

  “你今年十九吧?”“对,孩子十九岁。”“我听你伯父司马南侠提过,你还没有定亲吧?”司马良脸一红,说:“回爷的话,从小随伯父练艺,到杭州拜师,武艺还没学成,正在求上进的时候,哪能想到这方面去?”王爷点头道:“对,大丈夫患名不立,何患无妻,不过也该通权达变么!郑老员外有一女,这位小姐,月貌花容,女工针黹无所不精。可以说上炕一把剪子,下炕一把铲子,煎炒烹炸,酸甜辛辣,操持家务全行。而且识文读书,广念圣贤经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良儿,这可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内助。本爵为媒,你就当面应允,可不能说别的。”司马良吓得不敢答言,只看师父。海川心里暗笑:人家姑娘的父亲都没介绍这么清楚,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真是媒婆媒婆,到处说合,不图挣钱,就为吃喝!

  雍亲王爷一看司马良吞吞吐吐,心里很着急,问:“良儿,你到底乐意不乐意?快说。”司马良这才跟王爷说道:“爷驾,这门亲事,司马良不敢答应啊,一来没禀明伯父,二来没征得我师父的同意,小子怎能擅自定亲答应?请王爷多原谅。”王爷把脸往下一沉,道:“胡说,我做媒人,我说行,难道你伯父、师父的主我就不能做了么?你的师父在此,他敢驳我的面子吗?”老侠侯振远在旁边看着,不由地暗笑,心中也想着是好事。便冲司马良点头道:“贤侄,郑、高二老的青睐,王爷的大媒,脸面不小,快谢亲吧。”

  海川也点头道:“这是好事啊。”司马良知道师父同意啦,赶紧行礼:“既是爷给作主,当然按爷的吩咐去做。”王爷大笑:“哈哈哈,这便才是。”

  王爷眼望郑奎:“老员外,本爵办事干脆,先让你们爷俩见个面。九龄把椅子搬到正中放好。”九龄把太师椅放在当中,请郑奎坐下,吩咐司马良过来行礼。司马良脸色红红的,跪在郑奎面前:“泰山石敢当在上,小婿有礼。”当时大家听了都一怔,等到明白过来,“哗”的一下,哄堂大笑。

  书中暗表:司马良这句话是刚学的。九龄他们俩到了外面西房下,九龄问司马良:“良哥,您说,王爷叫咱们俩出来干什么?”司马良想了一下,说:“还是昨夜到花园的事吧?”“对!可我问您,为什么叫咱俩出来?”

  司马良摇摇头:“不知道。”“哥哥,您真是榆木头,这还不明白,王爷要说话,可背着您,我想是要给您提亲。”司马良一听吓坏了:“你怎敢胡猜,这还了得!”“别发火,要不是就算了,可要是呢,您怎么办?”司马良脸儿一红:“这当着人多不好意思啊?”“我替您想想,勿临渴而掘井,兄弟我是向着您的,如果真是的话您要沉住气,必须要推辞。等到咱师父师大爷点头啦,您再答应,可记住啦?”司马良点头答应。他又问:“唉,我应该叫什么?”夏九龄坏劲儿又冒上来啦,说:“磕头的时候,叫泰山石敢当,要叫别的,老丈人笑话,将来嫂子过了门看不起您,千万记住。”“兄弟,什么叫泰山石?”“就是健康的意思。”果然,司马良这么叫了。

  王爷一听他说错了,问:“叫岳父泰山,什么石敢当啊?”小英雄才知上了九龄的当,赶紧改口:“岳父泰山在上,小婿参拜。”这可把老郑奎乐的前仰后合,嘴闭不上。伸手相搀:“贤婿免礼。”

  王爷又跟海川商量:“问问你徒弟有什么订礼没有?”海川把司马良拉过来一问:“你有什么礼物?”司马良摇头:“孩儿什么也没有。”“那你拿出一只亮银镖来吧。”司马良无奈,也只好打开包袱,取出一只银镖来,交给师父。海川捧着镖来到雍亲王爷面前禀道:“爷请看,良儿身无贵重之物,就用他的镖做定礼吧。”王爷又派家人买来一块红绸子,包好了银镖,把一个铜茶盘儿擦亮,放在里面,他亲自交给郑奎道:“老员外,这是姑爷和姑娘的订亲之物,银镖为定,终身不渝。”郑奎接过来:“谢谢王爷的吉言。”王爷大笑:“哈哈哈,你府小姐,红鸾高照,今日订亲,大喜大喜,这杯喜酒,我可得喝呀。”连侯老侠心里都暗笑,这回可真吃上人家啦!真是机会巧了,王爷喜爱英雄,愿意结交绿林人物。郑奎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把订礼放在一进客厅大门口靠左边的一个红木的茶几上,然后叫高元甫派人通知内宅,再命厨房准备上等酒席,依然用牛羊二肉。内宅也是一样,传遍两件喜事:头一件阔别多年的兄长很快就要来了,二件是小姐订了亲,真是阖家欢喜。只有海川着急,这一耽搁,今天又走不了啦。可又不能提出来告辞,因为徒弟订亲。

  正在这时,家人往里跑,高挑帘栊:“禀二位员外爷,洪大爷到啦。”

  就听外面悲泣之声:“二位贤弟,愚兄惭愧呀!”果然炳南公来了。郑、高二老一看真是悲喜交加,两个人出来就跪在兄长的面前,洪利也就跪下,三个人抱头痛哭,老泪纵横。洪炳南涕泪涟涟:“愚兄在与二位贤弟握别之后,托人给家中带信,由于求进心切,才去广东拜师学艺,哪知倒成了洪家的罪人,与二位贤弟失约,也成了负义之徒。回到家中才知妻儿皆亡,不想上苍有眼,无意中得见玉耳,只是你嫂嫂恐已不在人世,使愚兄终天抱恨哪。”

  郑天雄擦着眼泪:“哥哥,但愿吉人天相,终有见面之期,今日大喜之事,兄长还是免痛吧。”郑奎把订亲之事,细说一遍,洪利自是破涕为笑,然后大家见礼。家人来往似穿梭,斟酒上菜,内宅两位安人把小姐叫到后堂。有人到内宅报告:“高员外爷叫安人派人去把订亲之物取来。”可巧上房都是年轻的丫鬟,只有高老安人带来的是婆子,这人很稳重端庄,不多说多道。

  高氏安人可跟嫂嫂商量:“年轻的不便当,就让那杨姐去取吧。”杨姐奉命来到前厅。按理说一个下人,低头儿进来拿走,也就得啦,偏巧杨姐挑帘子进来,冲着高林说话:“安人叫小妇人来取订亲之物。”这一来,在座的都要看一眼这婆子,尤其是洪炳南听话音耳熟,便猛一抬头,不由得两眼发直,浑身颤抖:“贤妻呀!”往后一仰,跌倒地上。

  当年杨氏夫人在大水来到之时,顺水漂出家门。她虽知活不了,也要挣扎,她在水里一冒,伸手一抓,可巧抓到一根很粗的木檀。两手死死抱住,爬在上边就昏过去了。漂到了一个地方叫板闸,这地方有大堤埝,本村百姓,鸣锣集众。河堤上有很多小红灯,人声嘈杂,护埝防水,单有几十位年轻小伙子捞人救护。是男的救上来送到青苗会,妇女救上来暂时送到板闸村尼姑庵。捞上死的停在村公所大院,把每个人年龄相貌特征,穿装打扮,详细填好,任人辨认,无人认领者就地掩埋。水下去啦,男女灾民都打发了,有亲投亲,有友靠友,无亲故者,任其自谋出路。有年老者一并造册报请济养,这是板闸村一份善举。最后问到杨氏安人,她想啊:丈夫出外不归,儿子九死无一生,娘家父母皆亡,虽有兄嫂,一个穷姑奶奶要上娘家住一辈子,这可不成,指亲不富,看嘴不饱,绝不能去!先者丈夫捎信来叫我带孩子去三义庄,投奔盟弟郑奎、高林去,亲弟兄我都不去,怎能投素不相识的把兄弟呢?这也绝不可能!寄人篱下,仰人鼻息,不如自食其力!丈夫有命回来,虽然我没保住儿子,对不起丈夫临行嘱托,可我还能跟他说清此事啊。所以当老尼姑问她的时候,她可撒谎了:“师父,我丈夫和我三岁的孩子同时遇难,只有我一人活命,想我一懦弱女人,纵然会炕上地下的活计,也无能养活自己。师父是出家之人,方便为本,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弟子愿拜在佛门,削发为尼。”杨安人说着话,痛夫思子,肝肠皆断,热泪直流。老师父口诵佛号:“弥陀佛,佛门广大,众生皆渡,但不渡无缘之人,我见你满怀忧虑,必有难言之隐。看你将来有红尘之福,岂与佛门有缘?不过你现在难中,真要削发,将来丈夫不死回归,悔之晚矣。不如你做我的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弟子,耐心等待来时吧。”杨氏安人磕了头,在庙中帮助老尼姑扫天刮地,烧香念佛。

  这座庙叫水月庵,老尼姑名叫慈善,德高望重。其实庙里十分清苦,没有多大香火,只靠慈善募化四方。一次,慈善来到高林的家中写布施,说起家常来,老尼姑说庙中有个中年妇人,因天灾只剩一人,十分贫苦。高元甫一听,便问:“师父,她能做活吗?”“浆浆洗洗,大裁小铰,手底下利索着哪。”“让她到我这儿来吧,我也不会亏待她。”这样洪氏安人改姓来到高家。她干活任劳任怨,上上下下都很合得来。高老安人根本不拿她当下人看待。后来玉兰大啦,最喜欢她的刺绣,总来西院跟她学,妈妈长妈妈短的叫她。慢慢的,洪氏安人才知道,原来是在金兰之好的弟弟家中干活,有心提出来,“我丈夫到现在下落不明,真的日久天长,高家夫妇有待慢之处,到那时自己前不能进,后不退,倒没有安身之处啦。如果不提,他们拿我当成仆人,反倒心安理得,我干活吃饭。”可洪氏慢慢的知道这老弟兄修建房屋,为的就是我夫妻,心里万分感激。有时候高元甫夫妇提到兄嫂,思念之情,流于言表,洪氏安人也是忧心如焚,想痛哭一场。

  经过十几个春秋,洪氏安人五十岁的年纪,鬓发皆白啦。这次玉耳来到,尽管高元甫总在东院,可消息传来,说大爷的公子来啦,她有心去看看又不敢。今天小姐订亲,高安人知道洪氏安人与玉兰姑娘好,才叫她到东院来。

  刚到东院,又听说大爷来啦,所以到前厅取订礼时,她壮着胆子故意和高员外说话,以便观察丈夫是否在此。现在一见丈夫洪利,这十八年的生离死别使洪氏安人一阵哽咽,落泪如雨,觉着天旋地转,身形乱晃。玉耳一下蹿过来,嘭的一把扶住。母子天性啊!玉耳哗啦一下热泪直流:“妈妈!”洪氏悠悠气转,一来思念丈夫想儿子,二来在盟弟府上当了十几年的女仆,又有些羞愧难忍。洪氏安人手捧玉耳的脸:“你、你、你是我洪家后代,十五年被水把母子冲散的娇儿吗?”“正是不孝的孩儿玉耳。”“儿呀,只道母子今生今世不能相逢,要想见面除非是鼓打三更,梦中相会,难道是做梦不成吗?”“妈,儿子确在母亲怀中,不是做梦。”“你父亲哪?”洪利不顾一切,扑了过来。那个年头太封建,不能拥抱,更不能接吻。不管心里如何,外表总要矜持。洪利扶妇人:“唉,千错万错都是洪利一人之错,总算老天有眼,你我一家难后重逢。”郑奎、高林一见如此,忙到洪氏的面前跪下道:“小弟等不知是嫂嫂,十几年来以奴婢下人对待,上天不容,在嫂嫂面前请死。”说着,以头碰地。洪利忙伸手拉起道:“不知者不怪罪。若没有二位贤弟,你嫂嫂早就死于沟壑,怎能有今日团聚?”郑奎起来,跟洪炳南商量:“这里有王爷大驾,不如请兄嫂侄男先到内宅吧。”炳南公点头答应。来到内宅,请兄嫂坐好,四老夫妻磕头,玉兰、玉耳也互相见过。各叙前情,哭一阵,分散十八年,实非容易;喜一阵,夫妻父子,劫后重逢,乐享天伦。

  酒宴备好,爷几个来至前厅,洗盏更酌,宾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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