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海川下山初试艺 探双亲风雪入京师
话说童林心猿意马,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家中探望双亲,只顾贪赶路程,不知将抄包内的银两失去。原来自己这身衣服兜破了,碎银子都从这掉下去,包银子的绵纸尚在,海川一赌气把纸也扔啦。他站在山口,一阵发怔: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这便如何是好?海川顺丘陵地带一边儿走,一边愁,离家万里,没有分文,这可怎么办?他脑子里“轰”的一下,想起师父说过:如有困难之时,可去附近把式场内,道道辛苦,借个十两八两。于是脚底下用力,直奔北双熊镇而去。
海川一放步,几十里地就出来啦。来到镇南口,街里也没什么人,走进不远,路东高台儿有一眼井,上边有盘辘轳,有位大哥正在往上提水哪。海川来到井台,问道:“大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好吗,这镇上有没有把式场?”
挑水的大哥一听,上下打量海川,觉着这个人又穷又怯,暗暗地纳闷儿。道:“您从这儿往北,到十字街往东,快到东头,路南有个五间门脸儿,前边搭着大天棚,那是大茶馆。再往东走不远,路北有个大庙,是火神庙,庙里有把式场,你去找吧。”
海川顺十字街往东,一看路南果然有个大茶馆,字号是“迎佳宾”。天棚的竿子头上拴着绳,吊着小牌儿,底下挂着红布条儿,小牌上写着“毛尖”、“龙井”、“大方”等等的茶叶名儿。往前不远,有座大庙,宏伟高大的三座山门。海川一看,蓝额金字:“敕建火神庙”。他迈步进来,东西钟鼓二楼,北大殿往后还有两层殿。东西一道长墙,当中一个月亮门,旁边一根横杆,上面垂吊着很多布条。(这儿是卖馒头的作坊。)西面也是一道大墙,当中一个月亮门,门旁埋着一根一丈长的大白蜡杆子,标志着是个把式场。
海川来到西月亮门外,这时候,有个二十来岁的徒弟,正从里边出来,海川一抱拳:“朋友,我找你们把式场的师傅。”这位教场子的老师父已经五十多岁,很有点功夫,在这里教了二十多年。他每天去“迎佳宾”茶馆喝茶,现在不在场子里。场子里有五十多个徒弟,由两位练艺多年的大师兄管理。
小徒弟往里跑,来到场子里喊:“大师兄,外边来了个人,要找咱师父。”
转身一指海川:“就是这位。”两位大师兄一看,喝!把嘴撇的跟烂柿子似的:“你找谁呀?”海川一瞧这二位,从年纪上看,也够三十多岁,跟自己差不多少,都穿一身蓝。海川见他们满脸的蔑视,一抱拳,问:“二位怎么称呼?我找场子里的老师傅。你们二位是教师吗?”“不,我们哥俩是教师的大弟子。我叫两头蛇刘洞。他是我师弟一枝花韩庆。”“原来是刘、韩二位教师,失敬失敬。”海川作揖客气,这二位连礼都不还,道:“你找我家师父,有事么?”海川道:“二位师傅,小可居住直隶省,因路费丢失,特来贵场子找老师傅借些盘缠。”刘洞一听,心里话:你连路费都被人偷去啦,还冒充什么把式匠哪。“行啊,请到这里一谈。”刘洞、韩庆带着海川就往里面去了。
小徒弟打帘子,海川走进房中坐下。小徒弟端过茶来道:“请问师傅贵姓?”“不敢当,姓童名林字海川,直隶京南霸州童家村人氏。你把老师傅请来相见吧。”“您不就是借钱吗?我们弟兄都能做主。敢问您是哪一门的人哪?”童林心说:我这门户还没立哪,说道:“二位,您要问我的门户,尚且未定。此次奉师命下山兴一家武术,我要自立门户。”刘洞一听,差点没吓死,就凭这副尊容,我们爷们儿出身名门,这么好的功夫都不敢说兴一家武术,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又一想,人不可以貌相,问问他师父吧:“您的老师是哪位呀?”“啊,我的本领是仙传,吕洞宾教的。”刘洞一听,这可是奇闻哪,吕洞宾教武术?真是岂有此理!给你二十两银子不算什么,叫你蒙去可不成。干脆把他揍跑了得啦!”老师傅,咱武林道有规矩,您有门有户,只要进门道辛苦,我们可以给您路费。”海川一听有门儿,便道:“那赶紧拿二十两纹银与我,我还要立刻回家哪。”“您先别忙,可您没门没户没师传,这怎么能给呢?”海川一听真急了,就问:“二位怎么样才能给钱哪?”“对不起,我们要讨教您的武艺,您有能为胜了我们才能给钱。”海川很生气,没有说话,把哨码子一放,往当中一站。韩庆也不答话,左手晃面门,右手攥拳挂着风声,“黑虎掏心”就是一下。海川连动都没动,一看拳到,用右手攥住他的手腕,自己斜身形,顺手牵羊一带,右脚一踹韩庆的脚脖子,“嘭”地一声,给韩庆来了个大马趴。刘洞见状,迈步过来,往前一凑步,脚踏中宫,右手拳直奔海川面门,一个“仙人指路”就打。海川随着身体一仰,右脚扎根,左脚照定刘洞小腹就踹,“扑通”,刘洞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五十多位弟子全傻眼啦。忙道:“童老师请到屋中一坐。”海川无法,只好提着哨码子进屋。刘洞挨了打不服,从火神庙出来,直奔“迎佳宾”茶馆叫师父去了。
把式场的老师父是云南人,姓雷名春字振恒,江湖人称“通臂猿猴”。
刘洞从外边进来道:“师父,有个人到咱们场子里来找师父借路费。”雷老师把脸往下一沉,道:“糊涂!山南海北的,困在咱们这一方,江湖义气四海之内皆朋友,何必还找我呀!”旁边的乡亲们议论纷纷:“对呀,雷老师这么多年,挥金似土,仗义疏财,不知花了多少银子啦。”刘洞答应:“是这么回事,弟子看这人衣衫褴褛,十分穷困……”,还没等刘洞说完话,雷老师就接上茬儿道:“你这叫什么话,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再说武林前辈,施恩不望报,经常身穿烂衣,隐于市尘,游戏三昧,甚至故弄玄虚,神龙见首不见尾,办了好事,飘然而去,这种轶事还少吗?给他几个钱就行啦。”
“是,可弟子见他说话难听,不知他是哪路英雄,问问他门户……”,雷老师点头道:“这还可以。不能由于咱们行善,叫人家钻了空子,诈了财去。那样,咱爷儿们就算栽啦。他什么门户?”“这个人说他奉师命下山自创门户。”众人一听可都怔啦。“这人说话怎这么狂啊!雷老师,揍他去!”雷老师什么样的英雄人物都会过,心里想:这是踢场子来啦。祸到临头须放胆:“刘洞啊,你可以问他老师是谁呀?”“弟子问啦,他说是吕洞宾教的,是仙传。”这句话可炸了窝,连喝茶的“唿啦啦”都站起来了:“雷老师,这个人是踢场子的,他吞了豹子胆啦,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口边拔须!咱们都去助威,看看雷老师怎么打他!”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雷老师看看刘洞,质问道:“你跟你师弟,还能允许他胡扯吗?为什么不打跑了他!难道说这么一点小事也要为师出面不成吗?”刘洞脸色显得难堪,道:“师父,我和师弟都叫他给打了。”雷老师一听,勃然变色,拔腿而去。
到了把式场儿,刘洞挑帘子,雷老师一看海川,心里话:这是个老赶哪。
他一抱拳:“童老师,失迎失迎。”海川也抱拳答礼:“啊,打搅打搅,您是这儿的老师吗?”“不错,在下云南人,姓雷名春字振恒,江湖人称‘通臂猿猴’。没领教老师怎么称呼!”“童林,童海川,霸州童家村的人。”
雷老师问门户问师名,海川还是照样一说。雷春看海川的眼睛,闪闪如灯,知道童林身怀绝技。“童老师,您丢失了银两路费?”“不错,愚下想跟阁下借纹银二十两。”“可以可以,我想跟您讨教讨教武功,童老师不吝金玉吧?”海川一摆手道:“雷老师久在江湖,您也是前辈。常言说得好,文不加鞭,武不善坐。我只不过缺些路费,您又何必动武呢?当场动手,各凭己能,万一输招,雷老师在此多年,如何收拾呢?”海川一再推辞。雷春却认为海川无能:“童老师,今天不动手见见招数,银子可不能相赠。”海川无法,就来到场子里。看热闹的乡亲们一看海川,大家“哗”一下子全笑啦,心想:“这位老赶,非叫雷老师给打坏不可。”雷春拱手:“童师傅,咱们比拳脚哇,还是比兵刃?”“全行,雷老师随便吧。”“好,我们先比刀吧。”
他一转身从兵器架儿上拿起把刀来,海川也拿起一把来。雷老师一个箭步儿,嘿,干净利索!往当院中一站,“夜战八方藏刀”式:“请。”雷春心想,他任什么都不会,混充大尾巴鹰啊!雷春左手晃面门,右手刀缠头裹脑,“唰——”照定海川,斜肩带背就砍。海川的眼力身法招数,以及实战的应变都是尚道明、何道源两位武林剑客喂出来的,比方说尚老剑客砍童林一刀和雷春砍一刀,同是一个砍法,砍的也都是一个地方,在速度上就大大不一样啦!
海川看雷春的刀来砍自己,就像慢牛车似的,他也没动地方,只是往下一矮身,用自己的刀反手一砸雷春的刀,“呛亮亮”,雷春感觉好像有人从手里夺的一样,刀就出去啦。他的脸臊得跟大红布一样。说真的,他都没看见童林怎么闪躲怎么还的招儿。“哗”的一下,人们可就都怔啦!海川赶快把刀捡起来,两口刀都放在架子上。“雷老师承让了,您给我二十两银子我就走了,您看好吗?”刘洞他们一看,心说“坏啦,这个老赶赢师父跟赢咱们一样省事”。雷春摇了摇头道:“童老师,您的功夫太好啦。我还要讨教讨教。”
一伸手把大蜡杆子抄起来。海川无法,西配殿地下也横着大蜡杆子,童林也看出雷春拿杆子很有功夫,他并不猫腰,只用脚尖一搓中间,跟着用脚尖一挑,就把杆子拿起来了。海川心里想:“我要跟你一样拿杆子,何足为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