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典

卷一百七十

更新时间:2021-04-09 11:25:23

  周易旅卦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狱。”月令曰:“命有司修法制,缮囹圄,去桎梏。”

  夏桀不循祖法而为虐政,召汤,囚之夏台。

  殷纣立,无道,囚文王於羑里。

  周官司寇:“凡害人者,寘之圜土,弗使冠饰,而加明刑焉。任之以事,而收教之。能改者,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杀。虽出,三年不齿。(害人,为百姓害者。寘,置也。弗使冠饰者,著黑幪,若古之象刑。明刑者,书其罪於大方版,著其背。任之以事,若今罚作也。舍,释也。出,谓逃亡也。反於中国者,舍之还乡里也。)凡囚者,上罪梏拲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王之同族拲,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凡囚者,谓非盗贼,自以他罪拘者。拲者,两手共一木。桎梏者,两手各一木,在手曰梏,在足曰桎。中罪不拲,手足各一木;下罪又去桎。王同族及命士以上,虽有上罪,或拲或桎而已。弊,断也。拲音居勇反。弊音必势反。)

  舞紊(汉 梁 北齐)

  汉武帝以张汤为廷尉,所治即上意所欲罪,予监吏深刻者;即上意所欲释,予监吏轻平者。所治即豪,必舞文巧诋;(诋,诬也。)即下户羸弱,时口言”虽文致法,上裁察”。於是往往释汤所言。(下户羸弱,汤欲佐助,虽具文奏之,而又口奏,言虽律令之文合致此罪,听上裁察,盖为此人希恩宥也。於是上得汤此言,往往释其人罪,非未奏之前口豫言之也。)迁御史大夫。时大兴兵伐匈奴,县官空虚。汤排富商大贾,出告缗令,鉏豪强并兼之家,舞文巧诋以辅法。(辅,助也。以巧诋助法,言不公平。)文书盈於几阁,典者不胜遍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駮,(不晓其指,用意不同。)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弄法而受财,若市买之交易。)所欲活则傅生,所欲陷则予死比,(傅读曰附。)议者咸冤伤之。杜周为廷尉,其治大抵仿张汤,(仿,依。)而善候伺。上所欲挤者,因而陷之;上所欲释,久系待问而微见冤状。客有谓周曰:”君为天下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人主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周曰:”三尺安出哉?前主所是著为律,后主所是疏为令;当时为是,何古之法乎!”

  梁武帝敦睦九族,优借朝士,有犯罪者,皆讽臣下屈法申之。百姓有罪,即按以法。其缘坐老幼不免,一人亡逃,则举家质作。人既穷急,奸宄益深。后帝亲南郊,秣陵老人遮帝曰:“陛下为法,急於黎庶,缓於权贵,非久长之术。诚能反是,天下幸甚。”帝锐意儒雅,疏简刑法,自公卿大臣,咸不以鞫狱为意。奸吏招权,巧文弄法,货贿成市,多致枉滥。大率二岁刑以上,岁至五千人。是时徒居作者具五任,其无任者著斗械。(任,即保。)若疾病,权解之。是后囚徒或有优剧。大同中,皇太子在春宫视事,见而愍之,乃上疏曰:”臣奉敕权视京师杂事,窃见南北郊坛、材官、车府、太官下省、左装等处,并启请四五岁以下轻囚,助充使役。自有刑均罪等,愆目不异,而甲付钱署,乙配郊坛。钱署三所,於事为剧;郊坛六处,在役则优。今听狱官详其可否,舞文之路,自此而生。公平难遇其人,流泉易启其齿,将恐玉科重轻,全关墨绶;金书去取,更由丹笔。愚谓宜详立条制,以为永准。”

  北齐武成帝河清中,有司奏上齐律。其不可为定法者,别制权令二卷,与之并行。后平秦王高归彦谋反,须有约罪,律无正条,於是遂有别条权格,与律并行。大理明法,上下比附,欲出则附依轻议,欲入则附从重法,奸吏因之,舞文出没。至於后主,权幸用事,有不附之者,阴中以法。纲纪紊乱,卒至於亡。

  峻酷(殷 秦 汉 梁 后魏 北齐 后周 隋 大唐)

  三苗作五虐之刑,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刵、椓、黥。(始为截人耳鼻,椓阴黥面,以加无辜,故曰五虐。)

  殷纣为炮格之刑,(膏铜柱,下加之以炭,令有罪者行焉,名曰炮格之刑。)又醢九侯,脯鄂侯。周西伯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格之刑,纣许之。后淫乱不止,比干死争,纣曰:“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剖而观之。诸侯皆叛。

  秦孝公纳卫鞅说,变法令,舍人无验者坐之,弃灰於路者刑,步过六尺者罚。初,令之作也,一日临渭决囚七百馀人,渭水尽赤。(具刑制上。)

  始皇专任狱吏,燕人卢生窃叹曰:“帝亲幸狱吏,乐以行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始皇闻之,怒曰:“诸生在咸阳者,吾使廉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於是使御史悉按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诬,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坑之。三十六年,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或刻其石曰:“始皇死而地分。”帝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舍者诛之,因燔其石。

  胡亥以赵高为郎中令,更法律令,有罪者相坐收族,胡亥从之。群臣诸公子有罪,令高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戮死尸於市,十公主磔死於杜,财物没入县官,馀相连坐者不可胜数。时山东群盗大起,不能禁。胡亥责李斯,斯惧,乃阿意,以书对曰:“夫贤主必能行督责之术,则人不犯。故韩子曰:'慈父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胡亥悦,行督责益严,刑者相半,死人成积於市。以杀人多者为忠臣。丞相去疾及李斯,与将军冯劫谏胡亥,以寇盗并起,皆苦於转戍,且止阿房作者。胡亥曰:“君不能禁盗,又欲罢先帝所为,何以在位?”遂下之吏。去疾、劫曰:“将相不辱。”皆自杀。高因谮李斯子由为三川守,与盗通。令高按问斯。高诈为御史十辈,往讯斯,斯以实对,辄令榜掠。斯急,上书,高令弃之不奏。后胡亥使人验斯,斯惧如前使者,乃诬伏。遂具斯五刑,腰斩咸阳市,夷三族。

  汉义纵,河东人也。以鹰击毛鸷为治,(言如鹰隼之击,奋毛羽执取飞鸟也。)为定襄太守。纵至,掩定襄狱中重罪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相视者亦二百馀人。纵壹切捕鞫,曰”为死罪解脱”。(壹切皆捕之也。及为解脱死罪,尽杀之。)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奏请得报而论杀。)郡中不寒而栗。竟坐事诛。

  严延年为河南太守,其治务在摧折豪强,扶助贫弱。贫弱虽陷法,曲文以出之;其豪桀侵小民者,以文内之。(饰文而入之为罪。)众人所谓当死者,一朝出之;所谓当生者,诡杀之。(诡违正理而杀之。)吏民莫能测其意深浅,战栗不敢犯禁。按其狱,皆文致不可得反。(致,至密也。言其文案整密也。反音幡。)吏忠尽节者,厚遇之如骨肉,皆亲乡之,出身不顾,以是治下无隐情。然疾恶太甚,中伤者多,尤巧为狱文,善史书,所欲诛杀,奏成於手,中主簿亲近史不得闻知。奏可论死,奄忽如神。冬月,传属县囚,会论府上,(总集郡府而论杀。)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竟以政治不道,弃市。初,延年母从东海来,到雒阳,適见报囚。(奏报行决也。)母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延年出至都亭谒母,母闭閤不见。延年免冠顿首閤下,良久,母乃见之,因数责延年:“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爱教化,有以全安愚民,顾乘刑罚多刑杀人,(顾,反也。乘,因也。)欲以立威,岂为民父母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言多杀人者,己亦当死。)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言素意不自谓如此。)行矣!去女东归,扫除墓地耳。”(言待其丧至也。)遂去。归郡,见昆弟宗人,复为言之。后岁馀,果败。东海莫不贤智其母。

  王温舒为河内太守。先为广平都尉时,皆知河内豪奸之家。及往,以九月至,令郡具私马五十匹,为驿自河内至长安。设方略,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馀家。上书请大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赃。奏行不过二日,得可,事论报,至流血十馀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十二月,郡中无犬吠之盗。温舒竟坐诛。

  尹赏为长安令。长安中奸猾浸多,闾里少年群辈杀吏,受赇报仇,相与探丸为弹,(为弹丸,作赤、白、黑三色,而共探取之。)得赤丸者斫武吏,得黑者斫文吏,白者主治丧;(其党与有为吏及他人所杀者,则主其丧事。)城中薄暮尘起,剽劫行者,死伤横道,枹鼓不绝。(枹,击鼓椎也,音孚。)赏以三辅高第选守长安令,得一切便宜从事。赏至,修治长安狱,穿地深方各数丈,致令辟为郭,(致,谓积累也。令辟,〈鹿瓦〉砖也。郭,谓四周之内也。致,读如本字,又音缀。令音零。辟音避历反。)以大石覆其口,名为”虎穴”。乃部户曹掾史,与乡吏、亭长、里正、父老、伍人,(五家为伍。伍人者,各其同伍之人也。)杂举长安中轻薄少年恶子,(恶子,不承父母教命者。)无市籍商贩作务,而鲜衣凶服被铠扞持刀兵者,悉籍记之,(凶服,危险之服也。铠,甲也。扞,臂衣也。籍记,为名籍以记之。)得数百人。赏一朝会长安吏,车数百两,分行收捕,皆劾以为通行饮食(上荫,下嗣。)群盗。赏亲阅,见十置一,(置,放也。)其馀尽以次内虎穴中,百人为辈,覆以大石。数日一发视,皆相枕藉死,便舆出,瘗寺门桓东,(瘗,埋也。旧亭传於四角面百步筑土四方,上有屋,屋上有柱出,高丈馀,有大板贯柱四出,名曰桓表。县所治夹两边各一桓。陈、宋之俗言桓声如和,今犹谓之和表。即华表。)楬著其姓名,(楬,杙也。椓杙於瘗处而书死者名也。楬音竭,杙音弋,字并从木。)百日后,乃令死者家各发取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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