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痴獃之際,忽見他船上紗窗開處,一女子步出窗外。月光之下,淡妝得宜,笑容可掬。庭瑞暗思:「此必和詩才女也。」女子走近船邊問曰:「相公深夜自詠,其樂如何?」庭瑞起身答曰:「光風霽月之下,樂莫大焉。請問小姐尊居何處,將欲何之?」女子曰:「妾非小姐,乃小姐之婢梅香也。我家老爺姓楊,號時昌,家居江南。見任湖南巡撫,己上任半年了。我小姐因有小恙,所以落後,今船上祇有老爺差來一老僕,迎接小姐的,今已睡著。請問相公何處名邦,高姓大名,青春幾何?」庭答曰:「小生姓張,名朋祖,字庭瑞,吉安吉水縣人。年十五歲,生於今上三十六年,春三月望日酉時也。」婢曰:「我小姐適聞妙句,深加敬仰。欲與終身相託,未審君意若何?」庭曰:「小生一介寒儒,何敢當此。且小姐千金貴體,下配一白面書生,非所宜也。」婢曰:「我小姐素性不凡,舉止有方,嘗自謂曰:‘不配公侯子,願事知音客。’今觀相公人才正與小姐相當,又何辭焉。」庭曰:「愚雖幼,頗讀詩書,粗知禮義,婚姻大事當從父母,未聞任意可擇者。」婢曰:「我小姐雖非男子,亦知禮義。豈不知婚姻之事出自父母之命。我老爺年老無子,單生小姐,愛之過甚。每擇婿必取其才與小姐相當者,數年來未得其人。今相公與小姐以才憐才,年齒相同,故屬意焉。倘蒙見允,到署之日即稟請老爺夫人之命,自有差官來迎相公。」庭曰:「既蒙小姐如此憐愛,小生敢不諾命。但求小姐佳句,以訂今夕之約。」婢領諾,轉入艙中。
須臾,手奉一幅黃羅汗巾而出,遞與庭瑞。庭瑞接過看時,祇見上寫一絕云:
寒夜長江事已然,
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心玩月訂盟處,
便是吳江隔壁船。
江寧女子楊菊英拜題
庭瑞接看一遍,十分歡喜,乃問曰:「小姐有甚言語否?」婢曰:「無他,亦求相公佳句而已。」庭點首入艙,亦用一幅繡巾書一絕,云:
嫦娥祇合在蟾宮,
誰覺今霄下九重。
若是仙緣應有分,
何辭千里訂奇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