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人求賢枉駕 吳壯士棄暗投明
卻說吳球見王雄喊他,便問道:「王頭目,你此時到此何干?聽說朱二大王得了一件喜事,你不在山上熱鬧,為何到我這裡來?」王雄見他仍問山上的事件,一時不便將施公說出,乃道:「我們寨主雖覺得高興,在我看來,倒不算件喜事,恐隨後的憂愁愈覺多了。」吳球聽了此言,不禁喝道:「王頭目,你何出此言!你幸虧在這地方言語,若是在山寨內講說,被幾位寨主聽見,豈不惱你!」王雄道:「我正為此事,所以向這裡前來。我看我們二大王雖將施不全捉住,可知他乃是朝廷的大臣,平日為國為民,方與他們綠林中結下這仇恨。惟他的心跡也是想地方上安靜,殺一儆百,使人不為非作歹,做那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之事,並非有心要殺那幫朋友。咱們這朝舞山,雖是綠林中一斑,施不全不曾與咱們見過一面,交過一言,理應各做各事。誰知寨主們不知這道理,自從智明上山以後,偏把個施不全說成個人間惡鬼、世上魔王,恨不能頃刻之間將他碎屍萬段。雖然寨主想出條妙計,命人進京,朱二大王現已將他捉住,不知皆中了智明的詭計,說是為綠林除害,其實報他的私仇,哪裡是什麼喜事!所以施不全上山之後,次日就出了那禍,依然為人救去了。眼見得不日大禍臨身,你老難道不知道?」吳球聽了這番言語,忙道:「你說什麼?昨日俺還想上山去,看這施不全究竟是個什麼樣?怎麼倒被人救去了!難道就是那黃天霸入山的嗎?」王雄道:「何嘗不是!便是此人。」
說著,就將天霸等往救施公的話,告訴了一遍,然後道:「你看這不是大禍麼?」
吳球聽了此言,也就十分詫異說道:「俺與黃天霸戰了半日,雖覺本領高強,萬不料他有這通天本事,你此時前來,莫非曹勇膽怯,請我上山相助麼?」王雄道:「倒不是這個意思,因俺有一事不明,特來請教。大凡人生在世,皆知道善惡循環,此時山寨主既有了這禍,而且這施公威名大震,是天下之清官。
此時又在此間,回想當初實有恩於我,意欲去投他,實是委決不下,因此前來問計於你。」吳球聽了他這番言語,忙喝道:「王頭目莫非瘋了嗎!據你說來,施不全乃天下一個好人,何以綠林中提起他來,是恨如切骨。況且你是個頭目,他是個漕督大員,彼此風馬牛不相及,焉得說有恩於你?」王雄道:「你老哪裡知道?其實施不全是屈煞了,小人若不遇他,哪還有今日!」當時就將他在江都地方如何為賊,如何被施公捉住,如何開恩放他,如何賞他錢令他買賣,以及施公斷案如神,申冤理枉,虛賢下士的話,說了一遍。吳球道:「你這話可是真的嗎?」王雄道:「我今日正無主意,特來問你,哪裡有一句虛言?我若是一派假話,肯說自己做賊麼?」吳球不等他說完,忙道:「曹勇、智明這幾個死囚,俺老子幾乎被你們誤了。天下有這等好人,我還要與他作對,代你們出氣,豈不是不知人事?王頭目,既是施大人待你有恩,理該前去投他,在這山寨中,終無了局。我吳球恨無此門路,若有這個恩人,雖千山萬水,也願去投他。」王雄見他這言語已有投順之意,忙道:「你老之言,可是真心嗎?」吳球道:「誰與你說謊?」吳球即大叫:「曹勇騙得我好苦,將此等好人說是壞人,叫我吳球豈不被人恥笑。」王雄道:「你老倒不必焦躁,設若施大人到此,你可肯代他出力呢?」吳球道:「你不說那夢話!他是個堂堂大人,我是個砍柴樵子,他如何到我這裡來?若有人引路,我去投他,收下做小使,也是甘心願意,留個好名。」王雄到了此時,知他是真心歸順了,不禁道:「大郎不必如此,咱實對你說:現在施大人已經來了,還不去迎接?」說著,便將自己如何搭救施公,以及施公前來的話,說了一遍。吳球聽了說道:「王頭目,你這話當真嗎?」王雄道:「誰同你作耍?我且請來,好讓你相信。」當時便飛身走來,去請施公。
此時施公與天霸等正在樹林盼望,見他前來,忙問道:「吳英雄意下如何?」王雄尚未答言,後面吳球早又跟將出來。一見施公,納頭便拜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身該萬死。此時如夢初醒,有負大人盛德,若蒙恩賞收留,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何敢勞大人大駕,小人這地窖裡面,萬不敢勞玉趾。若不棄好,此去不遠有座古廟,且請大人與眾英雄暫行歇步。小人取燈便來。」說著,爬起身來,復向裡面去了。施公見他已肯投順,心下好不歡喜。當時向黃天霸道:「既然吳壯士如此真情,本部堂便到古廟中權行歇足便了。」說畢,仍是王雄在前引路,到了前方那個古廟內。
不一會,早見吳球提著個燈台,後面兩人,拿了些矮凳、茶壺之類,到了裡面。先請施公坐下,後向天霸賠罪道:「前日冒犯虎威,多多得罪,還求總鎮海涵。」施公道:「不知不罪,本院昨日聽見王雄一番言語,方知壯士是個清白英雄,雖與強寇往來,卻是毫不沾染。本院十分敬重。即如黃賢弟、關賢弟等人,從前也做這買賣。初時也不知本院為何人,故江都任上還前去行刺。後來為本院勸解一番,改為好人,立下多少功勞,做了多少事業。現在身居總鎮,耀祖榮宗。莫說本院敬服於他,連當今萬歲也以他為重,那些百姓們更不必說是歌功頌德的了。凡事在人為,本院一秉至公,上可對天地君親,下可對閻羅小鬼。以至屢遭不測,遇難成祥,作為也不必說了。
壯士既有這一派人才,又有這兩手武藝,雖然打柴自食,不做那強盜事業;可知隱姓埋名,與草木同腐;天地生人,皆要立一番事業,方不愧男子丈夫。而況與曹勇等尚有往來;設若他後來被擒,扳連壯士,有口難辯。事在可疑,豈不以清白的為人,入了惡黨。壯士果能真心向上,棄暗投明,便隨本院在驛館中暫宿一夜;明日到朝舞山中,扮為細作,裡應外合,除去強人,為地方上百姓除害。然後隨本院上任,商議妙計,去
打瑯琊山,查訪那欽限的案件。不知壯士意下如何?」
這番話,把個吳球說得舒心服意,唯唯無言,伏在地下說道:「大人之言,句句金石,人非草木,焉有不知?既蒙大人如此提拔,小人雖執鞭隨鐙,皆是樂從。但今夜靜更深,小人還有器具,存在此間。大人如肯相信,小人明日早間,與小人兩子,定到驛館便了。」說著,便命兩個兒子,來與施公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