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章功德。晋氏失政,中原纷荡。刘石以一 时奸雄,跋扈魏赵;苻姚以部帅强豪,趑趄关辅。于是礼坏乐隳,废而莫理。大魏 应期启运,奄有万方,虽日不暇给,常以礼乐为先。古乐亏阙,询求靡所,故顷年 以来,创造非一,考之经史,每乖典制。遂使铿锵之礼,未备于效庙;鼓舞之式, 尚阙于庭陛。臣忝官宗伯,礼乐是司,所以仰惭俯愧,不遑宁处者矣。自献春被旨, 赐令博采经传,更制金石,并教文武二舞及登歌、鼓吹诸曲。今始校就,谨依前敕, 延集公卿并一时儒彦讨论终始,莫之能异。谨以申闻,请与旧者参呈。若臣等所营 形合古制,击拊会节,元日大飨,则须陈列。既岁聿云暮,三朝无远,请共本曹尚 书及郎中部率呈试。如蒙允许,赐垂敕判。”诏曰:“舞可用新,余且仍旧。”鼓 吹杂曲遂寝焉。
初,御史中尉元匡与芳等竞论钟律。孝明帝熙平二年冬,匡复上言其事,太师、 高阳王雍等奏停之。
先是,有陈仲儒者自江南归国,颇闲乐事,”请依京房,立准以调八音。神龟 二年夏,有司问状。仲儒言:
前被符,问:“京房准定六十之律,后虽有存,晓之者鲜。至熹平末,张光等 犹不能定弦之急缓,声之清浊。仲儒授自何师,出何典籍而云能晓?”但仲儒在江 左之日,颇授琴,文尝览司马彪所撰《续汉书》,见京房准术,成数昞然,而张光 等不能定。仲儒不量庸昧,窃有意焉。遂竭愚思,钻研甚久。虽未能测其机妙,至 于声韵,颇有所得。度量权历,出自黄钟,虽造管察气,经史备有,但气有盈虚, 黍有巨细,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自非管应时候,声验吉凶,则是非之原,谅亦难 定。此则非仲儒浅识所敢闻之。至于准者,本以代律,取其分数,调校乐器,则宫 商易辨。若尺寸小长,则六十宫商相与微浊;若分数加短,则六十徵羽类皆小清。 语其大本,居然微异。至于清浊相宣,谐会歌管,皆得应合。虽积黍验气,取声之 本,清浊谐会,亦须有方。若闲准意,则辨五声清浊之韵;若善琴术,则知五调调 音之体。参此二途,以均乐器,则自然应和,不相夺伦。如不练此,必有乖谬。
案后汉顺帝阳嘉二年冬十月,行礼辟雍,奏应钟,始复黄钟作乐,器随月律。 是为十二之律必须次第为宫,而商角徵羽以类从之。寻调声之体,宫商宜浊,徵羽 用清。若公孙崇止以十二律声,而云还相为宫,清浊悉足,非唯未练五调调器之法, 至于五声次第,自是不足。何者?黄钟为声气之元,其管最长,故以黄钟为宫,太 蔟为商,林钟为徵,则宫徵相顺。若均之八音,犹须错采众声,配成其美。若以应 钟为宫,大吕为商,蕤宾为徽,则徽浊而宫清,虽有其韵,不成音曲。若以夷则为 宫,则十二律中唯得取中吕为徵,其商角羽并无其韵。若以中吕为宫,则十二律内 全无所取。何者?中吕为十二之穷,变律之首。依京房书,中吕为宫,乃以去灭为 商,执始为徵,然后方韵。而崇乃以中吕,犹用林钟为商,黄钟为徵,何由可谐? 仲儒以调和乐器,文饰五声,非准不妙。若如严嵩父子,心赏清浊,是则为难。若 依案见尺作准,调弦缓急,清浊可以意推耳。
但音声精微,史传简略,旧《志》唯云准形如瑟十三弦,隐间九尺,以应黄钟 九寸,调中一弦,令与黄钟相得。案尽以求其声,遂不辨准须柱以不?柱有高下, 弦有粗细,余十二弦复应若为?致令揽者望风拱手。又案房准九尺之内为一十七万 七千一百四十七分,一尺之内为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又复十之,是为于准一寸之 内亦为万九千六百八十三分。然则于准一分之内,乘为二十分,又为小分,以辨强 弱。中间至促,虽复离朱之明,犹不能穷而分之。虽然仲儒私曾考验,但前却中柱, 使入准常尺分之内,则相生之韵已自应合。分数既微,器宜精妙。其准面平直,须 如停水;其中弦一柱,高下须与二头临岳一等,移柱上下之时,不使离弦,不得举 弦。又中弦粗细,须与琴宫相类。中弦须施轸如琴,以轸调声,令与黄钟一管相合。 中弦下依数尽出六十律清浊之节。其余十二弦,须施柱如筝。又凡弦皆须豫张,使 临时不动,即于中弦案尽一周之声,度著十二弦上。然后依相生之法,以次运行, 取十二律之商徵。商徵既定,又依琴五调调声之法,以均乐器。其瑟调以宫为主, 清调以商为主,平调以官为主。五调各以一声为主,然后错采众声以文饰之,方如 锦绣。
上来消息调准之方并史文所略,出仲儒所思。若事有乖此,声则不和。仲儒寻 准之分数,精微如彼,定弦缓急,艰难若此。而张光等亲掌其事,尚不知藏中有准。 既未识其器,又焉能施弦也?且燧人不师资而习火,延寿不束脩以变律,故云“知 之者欲教而无从,心达者体知而无师”。苟有一毫所得,皆关心抱,岂必要经师授 然后为奇哉!但仲儒自省肤浅,才非一足,正可粗识音韵,才言其理致耳。
时尚书萧宝夤奏言:“金石律吕,制度调均,中古已来鲜或通晓。仲儒虽粗述 书文,颇有所说,而学不师授,云出己心;又言旧器不任,必须更造,然后克谐。 上违成敕用旧之旨,辄持己心,轻欲制作。臣窃思量,不合依许。”诏曰:“礼乐 之事,盖非常人所明,可如所奏。”
正光中,侍中、安丰王延明受诏监修金石,博探古今乐事,令其门生河间信都 芳考算之。属天下多难,终无制造。芳后乃撰延明所集《乐说》并《诸器物准图》 二十余事而注之,不得在乐署考正声律也。
普泰中,前废帝诏录尚书长孙稚、太常卿祖莹营理金石。永熙二年春,稚、莹 表曰:
臣闻安上治民莫善于礼,移风易俗莫善于乐。《易》曰:“先王以作乐崇德, 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书》曰:“戛击鸣球,拊搏琴瑟以咏,祖考来格。” 诗言志,律和声,敦叙九族,平章百姓,天神于焉降歆,地祇可得而礼。故乐以象 德,舞以象功,干戚所以比其形容,金石所以发其歌颂,荐之宗庙则灵祇飨其和, 用之朝廷则君臣协其志,乐之时义大矣哉!虽复沿革异时,晦明殊位,周因殷礼, 百世可知也。
太祖道武皇帝应图受命,光宅四海,义合天经,德符地纬,九戎荐举,五礼未 详。太宗、世祖重辉累耀,恭宗、显祖诞隆丕基,而犹经营四方,匪遑制作。高祖 孝文皇帝承太平之绪,纂无为之运,帝图既远,王度惟新。太和中命故中书监高闾 草创古乐,闾寻去世,未就其功。闾亡之后,故太乐令公孙崇续修遗事,十有余载, 崇敷奏其功。时太常卿刘芳以崇所作,体制差舛,不合古义,请更修营,被旨听许。 芳又厘综,久而申呈。时故东平王元匡共相论驳,各树朋党,争竞纷纶,竟无底定。 及孝昌已后,世属艰虞,内难孔殷,外敌滋甚。永安之季,胡贼入京,燔烧乐库, 所有之钟悉毕贼手,其余磬石,咸为灰烬。普泰元年,臣等奉敕营造乐器,责问太 乐前来郊丘悬设之方,宗庙施安之分。太乐令张乾龟答称芳所造六格:北厢黄钟之 均,实是夷则之调,其余三厢,宫商不和,共用一笛,施之前殿,乐人尚存;又有 沽洗、太蔟二格,用之后宫,检其声韵,复是夷则,于今尚在。而芳一代硕儒,斯 文攸属,讨论之日,必应考古,深有明证。乾龟之辨,恐是历岁稍远,伶官失职。 芳久殂没,遗文销毁,无可遵访。臣等谨详《周礼》,分乐而序之。
凡乐:圜钟为宫,黄钟为角,太蔟为徵,姑洗为羽,若乐六变,天神可得而礼; 函钟为宫,太蔟为角,姑洗为徵,南吕为羽,若乐八变,地示可得而礼;黄钟为宫, 大吕为角,太蔟为徵,应钟为羽,若乐九变,人鬼可得而礼。至于布置,不得相生 之次,两均异宫,并无商声,而同用一徵。《书》曰:“于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 八音克谐,神人以和。计五音不具,则声岂成文;七律不备,则理无和韵。八音克 谐,莫晓其旨。圣道幽玄,微言已绝,汉魏已来,未能作者。案《春秋》鲁昭公二 十年,晏子言于齐侯曰:“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 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服 子慎《注》云:“黄钟之均,黄钟为宫,太蔟为商,姑洗为角,林钟为徵,南吕为 羽,应钟为变宫,蕤宾为变徵。一悬十九钟,十二悬二百二十八钟,八十四律。” 即如此义,乃可寻究。今案《周礼》小胥之职,乐悬之法,郑注云:“钟磬编县之, 二八十六枚。”汉成帝时,犍为郡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献呈,汉以为瑞,复依《礼 图》编悬十六。去正始中,徐州薛城送玉磬十六枚,亦是一悬之器。检太乐所用钟、 磬,各一悬十四,不知何据。魏侍中缪袭云:《周礼》以六律、六同、五声、八音、 六舞大合乐以致鬼神。今之乐官,徒知古有此制,莫有明者。又云:乐制既亡,汉 成谓《韶武》、《武德》、《武始》、《大钧》可以备四代之乐。奏黄钟,舞《文 始》,以祀天地;奏太蔟,舞《大武》,以祀五郊、明堂;奏姑洗,舞《武德》, 巡狩以祭四望山川;奏蕤宾,舞《武始》、《大钧》以祀宗庙。祀圜丘、方泽,群 庙祫祭之时则可兼舞四代之乐。汉亦有《云翘》、《育命》之舞,罔识其源,汉以 祭天。魏时又以《云翘》兼祀圜丘天郊,《育命》兼祀方泽地郊。今二舞久亡,无 复知者。臣等谨依高祖所制尺,《周官》《考工记》凫氏为钟鼓之分、磬氏为磬倨 阙
之法,《礼运》五声十二律还相为宫之义,以律吕为之剂量,奏请制度,经 纪营造。依魏晋所用四厢宫悬,钟、磬各十六悬,埙、篪、筝、筑声韵区别。盖理 三稔,于兹始就,五声有节,八音无爽,笙镛和合,不相夺伦,元日备设,百僚允 瞩。虽未极万古之徽踪,实是一时之盛事。
窃惟古先哲王制礼作乐,各有所称:黄帝有《咸池》之乐,颛顼作《承云》之 舞,《大章》、《大韶》尧舜之异名,《大夏》、《大濩》禹汤之殊称,周言《大 武》,秦曰《寿人》。及焚书绝学之后,旧章沦灭,无可准据。汉高祖时,叔孙通 因秦乐人制宗庙乐,迎神庙门奏《嘉至》,皇帝入庙门奏《永至》,登歌再终,下 奏《休成》之乐,通所作也。高祖六年,有《昭容乐》、《礼容乐》,又有《房中 祠乐》,高祖唐山夫人所作也。孝惠二年,使乐府令夏侯宽备其箫管,更名《安世 乐》。高祖庙奏《武德》、《文始》、《五行》之舞,孝文庙奏《昭德》、《文始》、 《四时》、《五行》之舞。孝武庙奏《盛德》、《文始》、《四时》、《五行》之 舞。《武德》者,高祖四年作也,以象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也;《文始舞》者,舜 《韶舞》,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袭也;《五行舞》者,本周舞,秦 始皇二十六年更名曰《五行》也;《四时舞》者,孝文所作,以明天下之安和也。 孝景以《武德舞》为《昭德》,孝宣以《昭德舞》为《盛德》。光武庙奏《大武》, 诸帝庙并奏《文始》、《五行》、《四时》之舞。及卯金不祀,当涂勃兴,魏武庙 乐改云《韶武》,用虞之《大韶》、周之《大武》,总号《大钧》也。曹失其鹿, 典午乘时,晋氏之乐更名《正德》。自昔帝王,莫不损益相缘,徽号殊别者也。而 皇魏统天百三十载,至于乐舞,迄未立名,非所以聿宣皇风,章明功德,赞扬懋轨, 垂范无穷者矣。
案今后宫飨会及五郊之祭,皆用两悬之乐,详揽先诰,大为纰缪。古礼,天子 宫悬,诸侯轩悬,大夫判悬,士特悬。皇后礼数,德合王者,名器所资,岂同于大 夫哉。《孝经》言:“严父莫大于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即五精之 帝也。《礼记王制》“庶羞不逾牲,燕衣不逾祭服”,《论语》“禹卑宫室,尽力 于沟洫”,“恶衣食致美于黻冕”。何有殿庭之乐过于天地乎!失礼之差,远于千 里。莫汉孝武帝东巡狩封禅,还祀泰一于甘泉,祭后土于汾阴,皆尽用,明其无减。 普泰元年,前侍中臣孚及臣莹等奏求造十二悬,六悬裁讫,续复营造,寻蒙旨判。 今六悬既成,臣等思钟磬各四,钣鐏相从,十六格宫悬已足,今请更营二悬,通前 为八,宫悬两具矣。一具备于太极,一具列于显阳。若圜丘、方泽、上辛、四时五 郊、社稷诸祀虽时日相碍,用之无阙。孔子曰:周道四达,礼乐交通。《传》曰: “鲁有禘乐,宾祭用之。”然则天地宗庙同乐之明证也。其升斗权量,当时未定, 请即刊校,以为长准。
周存六代之乐,《云门》、《咸池》、《韶》、《夏》、《濩》、《武》用于 郊庙,各有所施,但世运遥缅,随时亡缺。汉世唯有虞《韶》、周《武》,魏为 《武始》、《咸熙》,错综风声,为一代之礼。晋无改造,易名《正德》。今圣朝 乐舞未名,舞人冠服无准,称之文、武舞而已。依魏景初三年以来衣服制,其祭天 地宗庙:武舞执干戚,著平冕、黑介帻、玄衣裳、白领袖、绛领袖中衣、绛合幅裤 袜、黑韦鞮;文舞执羽龠,冠委貌,其服同上。其奏于庙庭:武舞,武弁、赤介帻、 生绛袍、单衣练领袖、皁领袖中衣、虎文画合幅裤、白布袜、黑韦鞮;文舞者进贤 冠、黑介帻、生黄袍、单衣白合幅裤,服同上。其魏晋相因,承用不改。古之神室, 方各别所,故声歌各异。今之太庙,连基接栋,乐舞同奏,于义得通。
自中烦丧乱,晋室播荡,永嘉已后,旧章湮没。太武皇帝破平统万,得古雅乐 一部,正声歌五十曲,工伎相传,间有施用。自高祖迁居,世宗晏驾,内外多事, 礼物未周。今日所有《王夏》、《肆夏》之属二十三曲,犹得击奏,足以阐累圣之 休风,宣重光之盛美。伏惟陛下仁格上皇,义光下武,道契玄机,业隆宝祚,思服 典章,留心轨物,反尧舜之淳风,复文武之境土,饰宇宙之仪刑,纳生人于福地, 道德熙泰,乐载新声,天成地平,于是乎在。乐舞之名,乞垂旨判。臣等以愚昧参 厕问道,呈御之日,伏增惶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