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列传·卷五十

更新时间:2021-03-04 02:37:11

  李彪 高道悦

  李彪,字道固,顿丘卫国人,高祖赐名焉。家世寒微。少孤贫,有大志,笃学 不倦。初受业于长乐监伯阳,伯阳称美之。晚与渔阳高悦、北平阳尼等将隐于名山, 不果而罢。悦兄闾,博学高才,家富典籍,彪遂于悦家手抄口诵,不暇寝食。既而 还乡里。平原王叡年将弱冠,雅有志业,娶东徐州刺史博陵崔鉴女,路由冀相,闻 彪名而诣之,修师友之礼,称之于郡,遂举孝廉。至京师,馆而受业焉。高闾称之 于朝贵,李冲礼之甚厚,彪深宗附。

  高祖初,为中书教学博士,后假员外散骑常侍、建威将军、卫国子,使于萧赜。 迁秘书丞,参著作事。自成帝以来至于太和,崔浩、高允著述《国书》,编年序录, 为《春秋》之体,遗落时事,三无一存。彪与秘书令高祐始奏从迁固之体,创为纪 传表志之目焉。

  彪又表曰:

  臣闻昔之哲王,莫不衅衅孜孜,思纳谠言,以康黎庶。是以访童问师,不避渊 泽;询谋谘善,不弃刍荛。用能光茂实于竹素,播徽声于金石。臣属生有道,遇无 讳之朝,敢修往式,窃揆时宜,谨冒死上封事七条。狂瞽之言,伏待刑戮。

  其一曰:自太和建号,逾于一纪,典刑德政,可得而言也。立圜丘以昭孝,则 百神不乏飨矣;举贤才以酬谘,则多士盈朝矣;开至诚以轨物,则朝无佞人矣;敦 六顺以教人,则四门无凶人矣;制冠服以明秩,则典式复彰矣;作雅乐以协人伦, 则人神交庆矣;深慎罚以明刑,则庶狱得衷矣;薄服味以示约,则俭德光昭矣;单 宫女以配鳏,则人无怨旷矣;倾府藏以赈锡,则大赉周渥矣;省赋役以育人,则编 户巷歌矣;宣德泽以怀远迩,则华荒抃舞矣;垂至德以暢幽显,则祯瑞效质矣。生 生得所,事事惟新,巍巍乎犹造物之曲成也。然臣愚以为行俭之道,犹自囗何者? 今四人豪富之家,习华既深,敦朴情浅,夫识俭素之易长,而行奢靡之难久。壮制 第宅,美饰车马,仆妾衣绫绮,土木被文绣,僭度违衷者众矣。古先哲王之为制也, 自天子以至公卿,下及抱关击柝,其宫室车服各有差品,小不得逾大,贱不得逾贵。 夫然,故上下序而人志定。今时浮华相竞,情无常守,大为消功之物,巨制费力之 事,岂不谬哉!消功者,锦绣雕文是也;费力者,广宅高宇、壮制丽饰是也。其妨 男业、害女工者,焉可胜言哉!汉文时,贾谊上疏云“今之王政可为常太息者六”, 此即是其一也。夫上之所好,下必从之。故越王好勇而士多轻死,楚灵好瘠而国有 饥人。今二圣躬行俭素,诏令殷勤,而百姓之奢犹未革者,岂楚越之人易变如彼, 大魏之士难化如此?盖朝制弗宣,人未见德,使之然耳。臣愚以为第宅车服,自百 官以至于庶人,宜为其等制,使贵不逼贱,卑不僭高,不可以称其侈意,用违经典。 今或者以为习俗日久,不可卒革,臣谨言古人革之之渐。昔子产为政一年,百姓歌 之曰:“我有田畴,子产伍之;我有衣冠,子产贮之;孰杀子产,吾其与之。”及 三年,乃改歌曰:“我有田畴,子产殖之;我有子弟,子产诲之;子产若死,其谁 继之?”然则郑人之智,岂前昏而后明哉?且从政者须渐,受化者难顿故也。今若 为制以差品之,始末之情,魏士与郑人同矣。既同郑人,是为卒有善歌,岂可惮其 初怨而不为终善哉?夫尚俭者开福之源,好奢者起贫之兆。然则俭约易以教行,华 靡难以财满,是以圣人留意焉,贤人希准焉。故夏禹卑宫室而恶衣服,殷汤寝黄屋 而乘辂舆。此示俭于后王,后王所宜观其意而取折衷也。孔子为鲁司寇,乘柴车而 驾驽马;晏婴为齐正卿,冠濯冠而衣故裘。此示俭于后臣,后臣所宜识其情而消息 之也。前志云:“作法于凉,其弊犹贪。”此言虽略,有达治道。臣之瞽言,倘或 可采,比及三年,可以有成。有成则人务本,人务本则奢费除,奢费除则谷帛丰, 谷帛丰则人逸乐,人逸乐则皇基固矣。

  其二曰:《易》称:“主器者,莫若长子。”《传》曰:“太子奉冢嫡之粢盛。” 然则祭亡主则宗庙无所飨,冢嫡废则神器无所传。圣贤知其如此,故垂诰以为长世 之法。昔姬王得斯道也,故恢崇儒术以训世嫡,世嫡于是乎习成懿德,用大协于黎 蒸,是以世统生人,载祀八百。逮嬴氏之君于秦也,殆弃德政,坑焚儒典,弗以义 方教厥冢子,于是习成凶德,肆虐以临黔首,是以飨年不永,二世而亡。亡之与兴, 其道在于师傅;师傅之损益,可得而言。益者,周公傅成王,教以孝仁礼义,逐去 邪人,不使见恶人,选天下之端士、孝悌博闻有道术者以为卫翼。卫翼良,成王正, 周道之所以长久也。损者,赵高傅胡亥,教以刑戮斩劓及夷人族,逐去正人,不得 见善士,谄佞谗贼者为其左右。左右邪,胡亥僻,秦祚之所以短促也。夫皇天,辅 德者也,岂私周而疏秦哉?由所行之道殊,故祸福之途异耳。昔光武议为太子置傅, 以问其群臣,群臣望意,皆言太子舅执金吾、新阳侯阴就可。博士张佚正色曰: “今立太子,为阴氏乎?为天下乎?即为阴氏,则阴侯可;为天下,则固宜用天下 之贤才。”光武称善,曰:“置傅以正太子也。今博士不难正朕,况太子乎?”即 拜佚为太子太傅,汉明卒为贤主。然则佚之傅汉明,非乃生之渐也,尚或有称,而 况乃生训之以正道,其为益也固以大矣。故《礼》曰“太子生,因举以礼,使士负 之,有司齐肃端冕,见于南郊”,明冢嫡之重,见乎天也。“过阙则下,过庙则趋”, 明孝敬之道也。然古之太子,“自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此则远世之镜也。高 宗文成皇帝慨少时师不勤教,尝谓群臣曰:“朕始学之日,年尚幼冲,情未能专, 既临万机,不遑温习。今而思之,岂唯予咎,抑亦师傅之不勤。”尚书李欣免冠而 谢,此则近日之可鉴也。伏惟太皇太后,翼赞高宗,训成显祖,使巍巍之功邈乎前 王。陛下幼蒙鞠诲,圣敬之跻,及储宫诞育,复亲抚诰,日省月课,实劳神虑。今 诚宜准古,立师傅以训导太子,训导正则太子正,太子正则皇家庆,皇家庆则人幸 甚矣。

  其三曰:臣闻国本黎元,人资粒食,是以昔之哲王莫不勤劝稼穑,盈畜仓廪。 故尧汤水旱,人无菜色者,盖由备之有渐,积之有素。暨于汉家,以人食少,乃设 常平以给之;魏氏以兵粮乏,制屯田以供之用。能不匮当时,军国取济。又《记》 云:国无三年之储,谓国非其国。光武以一亩不实,罪及牧守。圣人之忧世重谷, 殷勤如彼;明君之恤人劝农,相切若此。顷年山东饥,去岁京师俭,内外人庶出入 就丰,既废营产,疲而乃达,又于国体实有虚损。若先多积谷,安而给之,岂有驱 督老弱,餬口千里之外?以今况古,诚可惧也。臣以为宜析州郡常调九分之二,京 都度支岁用之余,各立官司,年丰籴积于仓,时俭则加私之二,粜之于人。如此, 民必力田以买官绢,又务贮财以取官粟;年登则常积,岁凶则直给。又别立农官, 取州郡户十分之一以为屯人,相水陆之宜,料顷亩之数,以赃赎杂物余财市牛科给, 令其肆力。一夫之田,岁责六十斛,蠲其正课并征戍杂役。行此二事,数年之中, 则谷积而人足,虽灾不为害。臣又闻前代明主,皆务怀远人,礼贤引滞。故汉高过 赵,求乐毅之胄;晋武廓定,旌吴蜀之彦。臣谓宜于河表七州人中,擢其门才,引 令赴阙,依中州官比,随能序之。一可以广圣朝均新旧之义,二可以怀江汉归有道 之情。

  其四曰:昔帝舜命咎繇惟刑之恤,周公诰成王勿误于庶狱,斯皆君臣相诫,重 刑之至也。今二圣哀矜罪辜,小大二情,谳决之日,多从降恕,时不得已,必垂恻 隐,虽前王之勤听肆赦,亦如斯而已。至若行刑犯时,愚臣窃所未安。汉制,旧断 狱报重,常尽季冬;至孝章时改尽十月,以育三微。后岁旱,论者以十月断狱,阴 气微,阳气泄,以故致旱。事下公卿,尚书陈宠议:冬至阳气始萌,故十一月有射 干、芸、荔之应,周以为春;十二月阳气上通,雉雊鸡乳,殷以为春;十三月阳气 已至,蛰虫皆震,夏以为春。三微成著,以通三统,三统之月,断狱流血,是不稽 天意也。《月令》:仲冬之月,身欲宁,事欲静。以起隆怒,不可谓宁;以行大刑, 不可谓静。章帝善其言,卒以十月断。今京都及四方断狱报重,常竟季冬,不推三 正以育三微。宽宥之情,每过于昔;遵时之宪,犹或阙然。岂所谓助阳发生、垂奉 微之仁也?诚宜远稽周典,近采汉制,天下断狱,起自初秋,尽于孟冬,不于三统 之春,行斩绞之刑。如此,则道协幽显,仁垂后昆矣。

  其五曰:古者,大臣有坐不廉而废者,不谓之不廉,乃曰簠簋不饰。此君之所 以礼贵臣,不明言其过也。臣有大谴,则白冠牦缨,盘水加剑,造室而请死,此臣 之所以知罪而不敢逃刑也。圣朝宾遇大臣,礼同古典。自太和以降,有负罪当陷大 辟者,多得归第自尽。遣之日,深垂隐愍,言发凄泪,百官莫不见,四海莫不闻。 诚足以感将死之心,慰戚属之情。然恩发至衷,未著永制,此愚臣所以敢陈末见。 昔汉文时,人有告丞相周勃谋反者,逮系长安狱,顿辱之与皁隶同。贾谊乃上书, 极陈君臣之义,不宜如是。夫贵臣者,天子为其改容而体貌之,吏人为其俯伏而敬 贵之。其有罪过,废之可也,赐之死可也。若束缚之,输之司寇搒笞之,小吏詈骂 之,殆非所以令众庶见也。及将刑也,臣则北面再拜,跪而自裁。天子曰:子大夫 自有过耳,吾遇子有礼矣。上不使人抑而刑之也。孝文深纳其言,是后大臣有罪, 皆自杀不受刑。至孝武时,稍复入狱,良由孝文行之当时,不为永制故耳。伏惟圣 德慈惠,岂与汉文比隆哉?今天下有道,庶人不议之时,臣安可陈瞽言于朝,但恐 万世之后,继体之主有若汉武之事焉。夫道贵长久,所以树之风声也;法尚不亏, 所以贻厥孙谋也,焉得行恩当时,而不著长世之制乎?

  其六曰:《孝经》称:“父子之道天性。”《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 二经之旨,盖明一体而同气,可共而不可离者也。及其有罪,罪不相及者,乃君上 之厚恩也。至若有惧,惧应相连者,固自然之恆理也。无情之人,父兄系狱,子弟 无惨惕之容;子弟逃刑,父兄无愧恧之色。宴安荣位,游从自若,车马仍华,衣冠 犹饰,宁是同体共气、分忧均戚之理也?昔秦伯以楚人围江,素服而示惧;宋仲子 以失举桓谭,免冠而谢罪。然则子弟之于父兄,父兄之于子弟,惟其情至,岂与结 盟相知者同年语其深浅哉?二圣清简风俗,孝慈是先。臣愚以为父兄有犯,宜令子 弟素服肉袒,诣阙请罪;子弟有坐,宜令父兄露板引咎,乞解所司。若职任必要, 不宜许者,慰勉留之。如此,足以敦厉凡薄,使人知有所耻矣。

  其七曰:《礼》云:臣有大丧,君三年不呼其门。此圣人缘情制礼,以终孝子 之情者也。周季陵夷,丧礼稍亡,是以要绖即戎,素冠作刺;逮于虐秦,殆皆泯矣。 汉初,军旅屡兴,未能遵古。至宣帝时,民当从军屯者,遭大父母、父母死,未满 三月,皆弗徭役;其朝臣丧制,未有定闻。至后汉元初中,大臣有重忧,始得去官 终服。暨魏武、孙、刘之世,日寻干戈,前世礼制复废而不行。晋时,鸿胪郑默丧 亲,固请终服,武帝感其孝诚,遂著令以为常。圣魏之初,拨乱返正,未遑建终丧 之制。今四方无虞,百姓安逸,诚是孝慈道洽,礼教兴行之日也。然愚臣所怀,窃 有未尽。伏见朝臣丁父忧者,假满赴职,衣锦乘轩,从郊庙之祀;鸣玉垂緌,同节 庆之宴;伤人子之道,亏天地之经。愚谓如有遭大父母、父母丧者,皆听终服。若 无其人有旷庶官者,则优旨慰喻,起令视事,但综司出纳敷奏而已,国之吉庆,一 令无预。其军戎之警,墨缞从役,虽愆于礼,事所宜行也。如臣之言少有可采,愿 付有司别为条制。

  高祖览而善之,寻皆施行。

  彪稍见礼遇,加中垒将军。及文明太后崩,群臣请高祖公除,高祖不许,与彪 往复,语在《礼志》。高祖诏曰:“历观古事,求能非一。或承藉微廕,著德当时; 或见拔幽陋,流名后叶。故毛遂起贱,奋抗楚之辩,苟有才能,何必拘族也?彪虽 宿非清第,本阙华资,然识性严聪,学博坟籍,刚辩之才,颇堪时用;兼忧吏若家, 载宣朝美,若不赏庸叙绩,将何以劝奖勤能?可特迁秘书令,以酬厥款。”以参议 律令之勤,赐帛五百匹、马一匹、牛二头。

  其年,加员外散骑常侍,使于萧赜。赜遣其主客郎刘绘接对,并设燕乐。彪辞 乐。及坐,彪曰:“齐主既赐燕乐,以劳行人,向辞乐者,卿或未相体。自丧礼废 替,于兹以久,我皇孝性自天,追慕罔极,故有今者丧除之议。去三月晦,朝臣始 除衰裳,犹以素服从事。裴、谢在此,固应具此,我今辞乐,想卿无怪。”绘答言: “辞乐之事,向以不异。请问魏朝丧礼,竟何所依?”彪曰:“高宗三年,孝文逾 月。今圣上追鞠育之深恩,感慈训之厚德,执于殷汉之间,可谓得礼之变。”绘复 问:“若欲遵古,何为不终三年?”彪曰:“万机不可久旷,故割至慕,俯从群议。 服变不异三年,而限同一期,可谓亡礼之礼。”绘言:“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 彪曰:“圣朝自为旷代之制,何关许人。”绘言:“百官总己听于冢宰,万机何虑 于旷?”彪曰:“我闻载籍:五帝之臣,臣不若君,故君亲揽其事;三王君臣智等, 故共理机务;五霸臣过于君,故事决于下。我朝官司皆五帝之臣,主上亲揽,盖远 轨轩唐。”彪将还,赜亲谓曰:“卿前使还日,赋阮诗云‘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 游’,果如今日。卿此还也,复有来理否?”彪答言:“使臣请重赋阮诗曰‘宴衍 清都中,一去永矣哉’。”赜惘然曰:“清都可尔,一去何事?观卿此言,似成长 阔,朕当以殊礼相送。”赜遂亲至琅邪城,登山临水,命群臣赋诗以送别,其见重 如此。彪前后六度衔命,南人奇其謇谔。

  后车驾南征,假彪冠军将军、东道副将,寻假征虏将军。车驾还京,迁御史中 尉,领著作郎。彪既为高祖所宠,性又刚直,遂多所劾纠,远近畏之,豪右屏气。 高祖常呼彪为李生,于是从容谓群臣曰:“吾之有李生,犹汉之有汲黯。”汾州胡 叛,诏彪持节绥慰。事宁还京,除散骑常侍,仍领御史中尉,解著作事。高祖宴群 臣于流化池,谓仆射李冲曰:“崔光之博,李彪之直,是我国家得贤之基。”

  车驾南伐,彪兼度支尚书,与仆射李冲、任城王等参理留台事。彪素性刚豪, 与冲等意议乖异,遂形于声色,殊无降下之心。自谓身为法官,莫能纠劾己者,遂 多专恣。冲积其前后罪过,乃于尚书省禁止彪,上表曰:“臣闻范国匡人,光化升 治,舆服典章,理无暂失。故晋文功建九合,犹见抑于请隧;季氏藉政三世,尚受 讥于舆璠。固知名器之重,不可以妄假。先王既宪章于古,陛下又经纶于今,用 能车服有叙,礼物无坠。案臣彪昔于凡品,特以才拔,等望清华,司文东观,绸缪 恩眷,绳直宪台,左加金珰,右珥蝉冕。□东省。宜感恩厉节,忠以报德。而窃名 忝职,身为违傲,矜势高亢,公行僭逸。坐与禁省,冒取官材,辄驾乘黄,无所惮 慑。肆志傲然,愚聋视听,此而可忍,谁不可怀!臣辄集尚书以下、令史以上,并 治书侍御史臣郦道元等于尚书都座,以彪所犯罪状告彪,讯其虚实,若或不知,须 讯部下。彪答臣言:‘事见在目,实如所劾,皆彪所知,何须复召部下。’臣今请 以见事,免彪所居职,付廷尉治狱。”

  冲又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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