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书

列传·卷二十三

更新时间:2021-03-04 02:34:01

  崔浩

  崔浩,字伯渊,清河人也。白马公玄伯之长子。少好文学,博览经史。玄象阴 阳,百家之言,无不关综,研精义理,时人莫及。弱冠为直郎。天兴中,给事秘书, 转著作郎。太祖以其工书,常置左右。太祖季年,威严颇峻,宫省左右多以微过得 罪,莫不逃隐,避目下之变。浩独恭勤不怠,或终日不归。太祖知之,辄命赐以御 粥。其砥直任时,不为穷通改节,皆此类也。

  太宗初,拜博士祭酒,赐爵武城子,常授太宗经书。每至郊祠,父子并乘轩轺, 时人荣之。太宗好阴阳术数,闻浩说《易》及《洪范》五行,善之,因命浩筮吉凶, 参观天文,考定疑惑。浩综覈天人之际,举其纲纪,诸所处决,多有应验。恆与军 国大谋,甚为宠密。是时,有兔在后宫,验问门官,无从得入。太宗怪之,命浩推 其咎徵。浩以为当有邻国贡嫔嫱者,善应也。明年,姚兴果献女。

  神瑞二年,秋谷不登,太史令王亮、苏垣因华阴公主等言谶书国家当治鄴,应 大乐五十年,劝太宗迁都。浩与特进周澹言于太宗曰:“今国家迁都于鄴,可救今 年之饥,非长久之策也。东州之人,常谓国家居广漠之地,民畜无算,号称牛毛之 众。今留守旧部,分家南徙,恐不满诸州之地。参居郡县,处榛林之间,不便水土, 疾疫死伤,情见事露,则百姓意沮。四方闻之,有轻侮之意。屈丐、蠕蠕必提挈而 来,云中、平城则有危殆之虑。阻隔恆代千里之险,虽欲救援,赴之甚难。如此则 声实俱损矣。今居北方,假令山东有变,轻骑南出,耀威桑梓之中,谁知多少?百 姓见之,望尘震服。此是国家威制诸夏之长策也。至春草生,乳酪将出,兼有菜果, 足接来秋。若得中熟,事则济矣。”太宗深然之,曰:“唯此二人,与朕意同。” 复使中贵人问浩、澹曰:“今既糊口无以至来秋,来秋或复不熟,将如之何?”浩 等对曰:“可简穷下之户,诸州就谷。若来秋无年,愿更图也。但不可迁都。”太 宗从之,于是分民诣山东三州食,出仓谷以禀之。来年遂大熟。赐浩、澹妾各一人, 御衣一袭,绢五十匹,绵五十斤。

  初,姚兴死之前岁也,太史奏:荧惑在匏瓜星中,一夜忽然亡失,不知所在。 或谓下入危亡之国,将为童谣妖言,而后行其灾祸。太宗闻之,大惊,乃召诸硕儒 十数人,令与史官求其所诣。浩对曰:“案《春秋左氏传》说神降于莘,其至之日, 各以其物祭也。请以日辰推之,庚午之夕,辛未之朝,天有阴云,荧惑之亡,当在 此二日之内。庚之与未,皆主于秦,辛为西夷。今姚兴据咸阳,是荧惑入秦矣。” 诸人皆作色曰:“天上失星,人安能知其所诣,而妄说无徵之言?”浩笑而不应。 后八十余日,荧惑果出于东井,留守盘旋,秦中大旱赤地,昆明池水竭,童谣讹言, 国内喧扰。明年,姚兴死,二子交兵,三年国灭。于是诸人皆服曰:“非所及也。”

  泰常元年,司马德宗将刘裕伐姚泓,舟师自淮泗入清,欲氵斥河西上,假道于 国。诏群臣议之。外朝公卿咸曰:“函谷关号曰天险。一人荷戈,万夫不得进。裕 舟船步兵,何能西入?脱我乘其后,还路甚难。若北上河岸,其行为易。扬言伐姚, 意或难测。假其水道,寇不可纵。宜先发军断河上流,勿令西过。”又议之内朝, 咸同外计。太宗将从之。浩曰:“此非上策,司马休之之徒扰其荆州,刘裕切齿来 久。今兴死子劣,乘其危亡而伐之。臣观其意,必欲入关。劲躁之人,不顾后患。 今若塞其西路,裕必上岸北侵,如此则姚无事而我受敌。今蠕蠕内寇,民食又乏, 不可发军。发军赴南则北寇进击,若其救北则东州复危。未若假之水道,纵裕西入, 然后兴兵塞其东归之路,所谓卞庄刺虎,两得之势也。使裕胜也,必德我假道之惠; 令姚氏胜也,亦不失救邻之名。纵使裕得关中,县远难守, 彼不能守,终为我物。 今不劳兵马,坐观成败,关两虎而收长久之利,上策也。夫为国之计,择利而为之, 岂顾婚姻,酬一女子之惠哉?假令国家弃恆山以南,裕必不能发吴越之兵与官军争 夺河北也,居然可知。”议者犹曰:“裕西入函谷,则进退路穷,腹背受敌;北上岸 则姚军必不出关助我。扬声西行,意在北进, 其势然也。”太宗遂从群议,遣长孙 嵩发兵拒之,战于畔城,为裕将朱超石所败,师人多伤。太宗闻之,恨不用浩计。

  二年,司马德宗齐郡太守王懿来降,上书陈计,称刘裕在洛,劝国家以军绝其 后路,则裕军可不战而克。书奏,太宗善之。会浩在前进讲书传,太宗问浩曰: “刘裕西伐,前军已至潼关。其事如何?以卿观之,事得济不?”浩对曰:“昔姚 兴好养虚名,而无实用。子泓又病,众叛亲离。裕乘其危,兵精将勇,以臣观之, 克之必矣。”太宗曰:“刘裕武能何如慕容垂?”浩曰:“裕胜。”太宗曰:“试 言其状。”浩曰:“慕容垂承父祖世君之资,生便尊贵,同类归之,若夜蛾之赴火, 少加倚仗,便足立功。刘裕挺出寒微,不阶尺土之资,不因一卒之用,奋臂大呼而 夷灭桓玄,北擒慕容超,南摧卢循等,僭晋陵迟,遂执国命。裕若平姚而还,必篡 其主,其势然也。秦地戎夷混并,虎狼之国,裕亦不能守之。风俗不同,人情难变, 欲行荆扬之化于三秦之地,譬无翼而欲飞,无足而欲走,不可得也。若留众守之, 必资于寇。孔子曰:善人为邦百年,或以胜残去杀。今以秦之难制,一二年间岂裕 所能哉?且可治戎束甲,息民备境,以待其归,秦地亦当终为国有,可坐而守也。” 太宗曰:“裕已入关,不能进退,我遣精骑南袭彭城、寿春,裕亦何能自立?”浩 曰:“今西北二寇未殄,陛下不可亲御六师。兵众虽盛,而将无韩白。长孙嵩有治 国之用,无进取之能,非刘裕敌也。臣谓待之不晚。”太宗笑曰:“卿量之已审矣。” 浩曰:“臣尝私论近世人物,不敢不上闻。若王猛之治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玄恭 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太宗曰:“卿谓 先帝如何?”浩曰:“小人管窥县象,何能见玄穹之广大。虽然,太祖用漠北醇朴 之人,南入中地,变风易俗,化洽四海,自与羲农齐列,臣岂能仰名?”太宗曰: “屈丐如何?”浩曰:“屈丐家国夷灭,一身孤寄,为姚氏封殖。不思树党强邻, 报仇雪耻,乃结忿于蠕蠕,背德于姚兴,撅竖小人,无大经略,正可残暴,终为人 所灭耳。”太宗大悦,语至中夜,赐浩御缥醪酒十觚,水精戎盐一两。曰:“朕味 卿言,若此盐酒,故与卿同其旨也。”

  三年,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经北斗,络紫微,犯天棓,八十余日,至汉而灭。 太宗复召诸儒术士问之曰:“今天下未一,四方岳峙,灾咎之应,将在何国?朕甚 畏之,尽情以言,勿有所隐。”咸共推浩令对。浩曰:“古人有言,夫灾异之生, 由人而起。人无衅焉,妖不自作。故人失于下,则变见于上,天事恆象,百代不易。 《汉书》载王莽篡位之前,彗星出入,正与今同。国家主尊臣卑,上下有序,民无 异望。唯僭晋卑削,主弱臣强,累世陵迟,故桓玄逼夺,刘裕秉权。彗孛者,恶气 之所生,是为僭晋将灭,刘裕篡之之应也。”诸人莫能易浩言,太宗深然之。五年, 裕果废其主司马德文而自立。南镇上裕改元赦书。时太宗幸东南舄卤池射鸟,闻之, 驿召浩,谓之曰:“往年卿言彗星之占验矣,朕于今日始信天道。”

  初,浩父疾笃,浩乃剪爪截发,夜在庭中仰祷斗极,为父请命,求以身代,叩 头流血,岁余不息,家人罕有知者。及父终,居丧尽礼,时人称之。袭爵白马公。 朝廷礼仪、优文策诏、军国书记,尽关于浩。浩能为杂说,不长属文,而留心于制 度、科律及经术之言,作家祭法,次序五宗,蒸尝之礼,丰俭之节,义理可观。性 不好《老》、《庄》之书,每读不过数十行,辄弃之,曰:“此矫诬之说,不近人 情,必非老子所作。老聃习礼,仲尼所师,岂设败法之书,以乱先王之教。袁生所 谓家人筐箧中物,不可扬于王庭也。”

  太宗恆有微疾,怪异屡见,乃使中贵人密问于浩曰:“《春秋》:星孛北斗, 七国之君皆将有咎。今兹日蚀于胃昂,尽光赵代之分野,朕疾弥年,疗治无损,恐 一旦奄忽,诸子并少,将如之何?其为我设图后之计。”浩曰:“陛下春秋富盛, 圣业方融,德以除灾,幸就平愈。且天道悬远,或消或应。昔宋景见灾修德,荧惑 退舍。愿陛下遣诸忧虞,恬神保和,纳御嘉福,无以暗昧之说,致损圣思。必不得 已,请陈瞽言。自圣化龙兴,不崇储贰,是以永兴之始,社稷几危。今宜早建东宫, 选公卿忠贤陛下素所委仗者使为师傅,左右信臣简在圣心者以充宾友,入总万机, 出统戎政,监国抚军,六柄在手。若此,则陛下可以优游无为,颐神养寿,进御医 药。万岁之后,国有成主,民有所归,则奸宄息望,旁无觊觎。此乃万世之令典, 塞祸之大备也。今长皇子焘,年渐一周,明睿温和,众情所系,时登储副,则天下 幸甚。立子以长,礼之大经。若须并待成人而择,倒错天伦,则生履霜坚冰之祸。 自古以来,载籍所记,兴衰存亡,鲜不由此。”太宗纳之。于是使浩奉策告宗庙, 命世祖为国副主,居正殿临朝。司徒长孙嵩,山阳公奚斤,北新公安同为左辅,坐 东厢西面;浩与太尉穆观,散骑常侍丘堆为右弼, 坐西厢东面。百僚总己以听焉。 太宗避居西宫,时隐而窥之,听其决断,大悦。谓左右侍臣曰:“长孙嵩宿德旧臣, 历事四世,功存社稷;奚斤辩捷智谋,名闻遐迩;安同晓解俗情,明练于事;穆观达于 政要,识吾旨趣;崔浩博闻强识,精于天人之会;丘堆虽无大用,然在公专谨。以此 六人辅相,吾与汝曹游行四境,伐叛柔服,可得志于天下矣。”群臣时奏所疑,太 宗曰:“此非我所知,当决之汝曹国主也。”

  会闻刘裕死,太宗欲取洛阳、虎牢、滑台。浩曰:“陛下不以刘裕欻起,纳其 使贡,裕亦敬事陛下。不幸今死,乘丧伐之,虽得之不令。《春秋》:晋士丐帅师 侵齐,闻齐侯卒,乃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以为恩足以感孝子,义足以动诸侯。今 国家亦未能一举而定江南,宜遣人吊祭,存其孤弱,恤其凶灾,布义风于天下,令 德之事也。若此,则化被荆扬,南金象齿羽毛之珍,可不求而自至。裕新死,党与 未离,兵临其境,必相率拒战,功不可必,不如缓之,待其恶稔。如其强臣争权, 变难必起,然后命将扬威,可不劳士卒,而收淮北之地。”太宗锐意南伐,诘浩曰: “刘裕因姚兴死而灭其国,裕死我伐之,何为不可?”浩固执曰:“兴死,二子交 争,裕乃伐之。”太宗大怒,不从浩言,遂遣奚斤南伐。议于监国之前曰:“先攻 城也?先略地也?”斤曰:“请先攻城。”浩曰:“南人长于守城,苻氏攻襄阳, 经年不拔。今以大国之力攻其小城,若不时克,挫损军势,敌得徐严而来。我怠彼 锐,危道也。不如分军略地,至淮为限,列置守宰,收敛租谷。滑台,虎牢反在军 北,绝望南救,必沿河东走。若或不然,即是囿中之物。”公孙表请先图其城。斤 等济河,先攻滑台,经时不拔,表请济师。太宗怒,乃亲南巡。拜浩相州刺史,加 左光禄大夫,随军为谋主。

  及车驾之还也,浩从太宗幸西河、太原。登憩高陵之上,下临河流、傍览川域, 慨然有感,遂与同僚论五等郡县之是非,考秦始皇、汉武帝之违失。好古识治,时 伏其言。天师寇谦之每与浩言,闻其论古治乱之迹,常自夜达旦,竦意敛容,无有 懈倦。既而叹美之曰:“斯言也惠,皆可底行,亦当今之皋繇也。但世人贵远贱近, 不能深察之耳。”因谓浩曰:“吾行道隐居,不营世务,忽受神中之诀,当兼修儒 教,辅助泰平真君,继千载之绝统。而学不稽古,临事暗昧。卿为吾撰列王者治典, 并论其大要。”浩乃著书二十余篇,上推太初,下尽秦汉变弊之迹,大旨先以复五 等为本。

  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以 公归第。及有疑议,召而问焉。浩织妍洁白,如美妇人。而性敏达,长于谋计。常 自比张良,谓已稽古过之。既得归第,因欲修服食养性之术,而寇谦之有《神中录 图新经》,浩因师之。

  始光中,进爵东郡公,拜太常卿。时议讨赫连昌,群臣皆以为难,唯浩曰: “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皆成钩巳,其占秦亡。又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以西 伐。天应人和,时会并集,不可失也。”世祖乃使奚斤等击蒲坂,而亲率轻骑袭其 都城,大获而还。及世祖复讨昌,次其城下,收众伪退。昌鼓噪而前,舒阵为两翼。 会有风雨从东南来,扬沙昏冥。宦者赵倪进曰:“今风雨从贼后来,我向彼背,天 不助人。又将士饥渴,愿陛下摄骑避之,更待后日。”浩叱之曰:“是何言欤!千 里制胜,一日之中岂得变易?贼前行不止,后已离绝,宜分军隐出,奄击不意。风 道在人,岂有常也!”世祖曰:“善”。分骑奋击,昌军大溃。

  初,太祖诏尚书郎邓渊著国记十余卷,编年次事,体例末成。逊于太宗,废而 不述。神二年,诏集诸文人撰录国书,浩及弟览、高谠、邓颖、晃继、范亨、黄 辅等共参著作,叙成《国书》三十卷。

  是年,议击蠕蠕,朝臣内外不欲行。保太后固止世祖,世祖皆不听,唯浩赞成 策略。尚书令刘洁、左仆射安原等乃使黄门侍郎仇齐推赫连昌太史张渊、徐辩说世 祖曰:“今年己巳,三阴之岁,岁星袭月,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虽 克,不利于上。”又群臣共赞和渊等,云渊少时尝谏苻不可南征,坚不从而败。今 天时人事都不和协,何可举动!”世祖意不决,乃召浩,令与渊等辩之。

  浩难渊曰:“阳者,德也;阴者,刑也。故日蚀修德,月蚀修刑。 夫王者之用 刑,大则陈诸原野,小则肆之市朝。战伐者,用刑之大者也。以此言之,三阴用兵, 盖得其类,修刑之义也。岁星袭月,年饥民流,应在他国,远期十二年。太白行苍 龙宿,于天文为东,不妨北伐。渊等俗生,志意浅近,牵于小数,不达大体,难与 远图。臣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至今犹然。其占:‘三年,天子大破旄头 之国。’蠕蠕、高车,旄头之众也。夫圣明御时,能行非常之事。古人语曰:‘非 常之原,黎民惧焉,及其成功,天下晏然。’愿陛下勿疑也。”渊等惭而言曰: “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 而制,有何汲汲而苦劳士马也?”浩曰:“渊言天时,是其所职,若论形势,非彼 所知。斯乃汉世旧说常谈,施之于今,不合事宜也。何以言之?夫蠕蠕者,旧是国 家北边叛隶,今诛其元恶,收其善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漠北高凉,不生蚊蚋, 水草美善,夏则北迁。田牧其地,非不可耕而食也。蠕蠕子弟来降,贵者尚公主, 贱者将军、大夫,居满朝列,又高车号为名骑,非不可臣而畜也。夫以南人追之, 则患其轻疾,于国兵则不然。何者?彼能远走,我亦能远逐,与之进退,非难制也。 且蠕蠕往数入国,民吏震惊。今夏不乘虚掩进,破灭其国,至秋复来,不得安卧。 自太宗之世,迄于今日,无岁不警,岂不汲汲乎哉!世人皆谓渊、辩通解数术,明 决成败。臣请试之,问其西国未灭之前有何亡徵。知而不言,是其不忠;若实不知, 是其无术。”时赫连昌在座, 渊等自以无先言,惭赧而不能对。世祖大悦,谓公卿 曰:“吾意决矣。亡国之臣,不可与谋,信矣哉。”而保太后犹难之,复令群君臣 于保太后前评议。世祖谓浩曰:“此等意犹不伏,卿善晓之令悟。”

  既罢朝,或有尤浩者曰:“今吴贼南寇而舍之北伐。行师千里,其谁不知?若 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南贼之患,危之道也。”浩曰:“不然。今年不摧蠕蠕, 则无以御南贼。自国家并西国以来,南人恐惧,扬声动众以卫淮北。彼北我南,彼 劳我息,其势然矣。比破蠕蠕,往还之间,故不见其至也。何以言之?刘裕得关中, 留其爱子,精兵数万,良将劲卒,犹不能固守,举军尽没。号哭之声,至今未已。 如何正当国家休明之世,士马强盛之时,而欲以驹犊齿虎口也?设令国家与之河南, 彼必不能守之。自量不能守,是以必不来。若或有众,备边之军耳。夫见瓶水之冻, 知天下之寒;尝肉一脔,识镬中之味。物有其类, 可推而得也。且蠕蠕恃其绝远, 谓国家力不能至,自宽来久,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抄。 今出其虑表,攻其不备。大军卒至,必惊骇星分,望尘奔走。牡马护群,牝马恋驹, 驱驰难制,不得水草,未过数日则聚而困敝,可一举而灭。暂劳永逸,长久之利, 时不可失也。唯患上无此意,今圣虑已决,发旷世之谋,如何止之?陋矣哉,公卿 也!”诸军遂行,天师谓浩曰:“是行也,如之何,果可克乎?”浩对曰:“天时 形势,必克无疑。但恐诸将琐琐,前后顾虑,不能乘胜深入,使不全举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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