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蓮得雨重生藕,枯木無芽再遇春。
做成了親事,卷帳回,帶那儿女歸去了。韋諫議戒約家人,不許一人去張公家去。
普通七年复六月間,諫議的儿子,姓韋名義方,文武雙全,因隨王僧辯北征回歸,到六合縣。當日天气熱,怎見得?
万里無云駕六龍,千林不放鳥飛空。
地燃石裂江湖沸,不見南來一點風。
相次到家中。只見路傍篱園里,有個婦女,頭發蓬松,腰系青布裙儿,腳下拖雙□鞋,在門前賣瓜。這瓜:西園摘處香和露,洗盡南軒暑。莫嫌坐上适無蠅,只恐怕寒難近玉壺冰。井花浮翠金盆小,午夢初回了。詩翁自是不歸來,不是青門無地可移栽。
韋義方覺走得渴,向前要買個瓜吃。抬頭一覷,猛叫一聲道:“文女,你如何在這里?”文女叫:“哥哥,我爹爹嫁我在這里。”韋義方道:“我路上听得人說道,爹爹得十万貫錢,把你賣与賣瓜人張公,卻是為何?”那文女把那前面的來歷,對著韋義方從頭說一遍。韋義方道:“我如今要与他相見,如何?”文女道:“哥哥要見張公,你且少待。我先去說一聲,卻相見。”文女移身,已挺腳步入去房里,說与張公。复身出來道:“張公道你性如烈火,意若飄風,不肯教你相見。哥哥,如今要相見卻不妨,只是勿生惡意。”說罷,文女引義方入去相見。
大伯即時抹著腰出來。韋義方見了,道:“卻不叵耐!恁么模樣,卻有十万貫錢娶我妹子,必是妖人。”一會子掣出太阿寶劍,覷著張公,劈頭便剁將下去。只見劍靶搦在手里,劍卻折做數段。張公道:“可惜又減了一個神仙!”文女推那哥哥出來,道:“教你勿生惡意,如何把劍剁他?”
韋義方歸到家中,參拜了爹爹媽媽,便回如何將文女嫁与張公。韋諫議道:“這大伯是個作怪人。”韋義方道:“我也疑他,把劍剁他不著,到坏了我一把劍。”
次日早,韋義方起來,洗漱罷,系裹停當,向爹爹媽媽道:“我今日定要取這妹子歸來。若取不得這妹子,定不歸來見爹爹媽媽。”相辭了,帶著兩個當直,行到張公住處,但見平原曠,蹤跡荒涼。問那當方住的人,道:“是有個張公,在這里种瓜。住二十來年,昨夜一陣烏風猛雨,今日不知所在。”
韋義方大惊,抬頭只見樹上削起樹皮,寫著四句詩道:兩枚篋袋世間無,盛盡瓜園及草廬。
要識老夫居止處,桃花庄上樂天居。
韋義方讀罷了書,教當直四下搜尋。當直回來報道:“張公騎著匹蹇驢,小娘子也騎著匹蹇驢儿,帶著兩枚篋袋,取真州路上而去。”韋義方和當直三人,一路赶上,則見路上人都道:“見大伯騎著蹇驢,女孩儿也騎驢儿。那小娘子不肯去,哭告大伯道:‘教我歸去相辭爹媽。’那大伯把一條杖儿在手中,一路上打將這女孩儿去。好恓惶人!令人不忍見。”韋義方听得說,兩條忿气,從腳板灌到頂門,心上一把無明火,高三千丈,按捺不下。帶著當直,迤邐去赶。
約莫去不得數十里,則是赶不上。直赶到瓜洲渡口,人道見他方過江去。韋義方教討船渡江,直赶到茅山腳下。問人時,道他兩個上茅山去。韋義方分付了當直,寄下行李,放客店中了,自赶上山去。行了半日,那里得見桃花庄?正行之次,見一條大溪攔路,但見:寒溪湛湛,流水冷冷。照人清影澈冰壺,极目浪花番瑞雪。垂楊掩映長堤岸,世俗行人絕往來。
韋義方到溪邊,自思量道:“赶了許多路,取不得妹子歸去,怎地見得爹爹媽媽?不如跳在溪水里死休。”遲疑之間,著眼看時,則見溪邊石壁上,一道瀑布泉流將下來,有數片桃花,浮在水面上。韋義方道:“如今是六月,怎得桃花片來?上面莫是桃花庄,我那妹夫張公住處?”則听得溪對岸一聲哨笛儿響。看時,見一個牧童騎著蹇驢,在那里吹這哨笛儿,但見:濃綠成陰古渡頭,牧童橫笛倒騎牛。
笛中一曲升平樂,喚起离人万种愁。
牧童近溪邊來,叫一聲:“來者莫是韋義方?”義方應道:“某便是。”牧童說:“奉張真人法旨,教請舅舅過來。”牧童教蹇驢渡水,令韋官人坐在驢背上渡過溪去。
牧童引路,到一所庄院。怎見得?有《臨江仙》為證:快活無過庄家好,竹篱茅舍清幽。春耕夏种及秋收。冬間觀瑞雪,醉倒被蒙頭。門外多栽榆柳樹,楊花落滿溪頭。絕無閒悶与閒愁。笑他名利客,役役市廛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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