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得兩個媒婆來,和公公廝叫。張公道:“有頭親相煩說則個。
這頭親曾相見,則是難說。先各与你三兩銀子,若討得回報,各人又与你五兩銀子。說得成時,教你兩人撰個小小富貴。”
張媒、李媒便問:“公公,要說誰家小娘子?”張公道:“滋生駟馬監里韋諫議有個女儿,年紀一十八歲,相煩你們去与我說則個。”兩個媒婆含著笑笑,接了三兩銀子出去。
行半里田地,到一個土坡上,張媒看著李媒道:“怎地去韋諫議宅里說?”張媒道:“容易,我兩人先買一角酒吃,教臉上紅拂拂地,走去韋諫議門前旋一遭,回去說与大伯,只道說了,還未有回報。”道猶未了,則听得叫道:“且不得去!”
回頭看時,卻是那張公赶來。說道:“我猜你兩個買一角酒,吃得臉上紅拂拂地,韋諫議門前旋一遭回來,說与我道未有回報,還是恁地么?你如今要得好,急速便去,千万討回報。”
兩個媒人見張公恁地說道,做著只得去。
兩人同到滋生駟馬監,倩人傳報与韋諫議。諫議道:“教入來。”張媒、李媒見了。諫議道:“你兩人莫是來說親么?”
兩個媒人笑嘻嘻的,怕得開口。韋諫議道:“我有個大的儿子,二十二歲,見隨王僧辯征北,不在家中;有個女儿,一十八歲,清官家貧,無錢嫁人。”兩個媒人則在階下拜,不敢說。
韋諫議道:“不須多拜,有事但說。”張媒道:“有件事,欲待不說,為他六兩銀;欲待說,恐激惱諫議,又有些個好笑。”
韋諫議問如何。張媒道:“种瓜的張老,沒來歷,今日使人來叫老媳婦兩人,要說諫議的小娘子。得他六兩銀子,見在這里。”怀中取出那銀子,教諫議看,道:“諫議周全時,得這銀;若不周全,只得還他。”諫議道:“大伯子莫是風?我女儿才十八歲,不曾要說親。如今要我如何周全你這六兩銀子?”
張媒道:“他說來,只問諫議覓得回報,便得六兩銀子。”諫議听得說,用指頭指著媒人婆道:“做我傳話那沒見識的老子:要得成親,來日辦十万貫見錢為定禮,并要一色小錢,不要金錢准折。”教討酒來勸了媒人,發付他去。
兩個媒人拜謝了出來,到張公家,見大伯伸著脖項,一似望風宿鵝。等得兩個媒人回來道:“且坐,生受不易!”且取出十兩銀子來,安在卓上,道:“起動你們,親事圓備。”張媒問道:“如何了?”大伯道:“我丈人說,要我十万貫錢為定禮,并要小錢,方可成親。”兩個媒人道:“猜著了,果是諫議恁地說。公公,你卻如何對副?”那大伯取出一掇酒來開了,安在卓子上,請兩個媒人各吃了四盞。將這媒人轉屋山頭邊來,指著道:“你看!”兩個媒人用五輪八光左右兩點瞳人,打一看時,只見屋山頭堆垛著一便价十万貫小錢儿。道:“你們看,先准備在此了。”只就當日,教那兩個媒人先去回報諫議,然后發這錢來。媒人自去了。
這里安排車仗,從里面叫出几個人來,都著紫衫,盡戴花紅銀揲子,推數輛太平車:平川如雷吼,曠野似潮奔。猜疑地震天搖,仿佛星移日轉。初觀形象,似秦皇塞海鬼驅山;乍見威儀,若夏奡烻行舟臨陸地。滿川寒雁叫,一隊錦雞鳴。
車子上旗儿插著,寫道:“張公納韋諫議宅財禮。”眾人推著車子,來到諫議宅前,喝起三聲喏來,排著兩行車子,使人入去,報与韋諫議。
諫議出來看了車子,開著口則合不得。使人入去,說与恭人:“卻怎地對副!”恭人道:“你不合勒他討十万貫見錢,不知這大伯如今那里擘划將來?待不成親,是言而無信;待与他成親,豈有衣冠女子嫁一園叟乎?”夫妻二人倒斷不下,恭人道:“且叫將十八歲女儿前來,問這事卻是如何。”女孩儿怀中取出一個錦囊來。原來這女子七歲時,不會說話。一日,忽然間道出四句言語來。
天意豈人知?應于南楚畿。
寒灰熱如火,枯楊再生*''。
自此后便會行文,改名文女。當時著錦囊盛了這首詩,收十二年。今日將來教爹爹看道:“雖然張公年紀老,恐是天意卻也不見得。”恭人見女儿肯,又見他果有十万貫錢,此必是奇异之人,無計奈何,只得成親。揀吉日良辰,做起親來。張公喜歡。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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