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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卷 沈小官一鳥害七命

更新时间:2021-01-29 13:51:26

卻說沈昱收拾了行李,帶了畫眉星夜奔回。到得家中,對妻說道:“我在東京替儿討了命了。”嚴氏問道:“怎生得來?”

沈昱把在內監見畫眉一節,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嚴氏見了畫眉大哭了一場,睹物傷情,不在話下。

次日沈昱提了畫眉,本府來銷批,將前項事情告訴了一遍。知府大喜道:“有這等巧事。”正是:

勸君莫作虧心事,古往今來放過誰?

休說人命關天,豈同儿戲。知府發放道:“既是凶身獲著斬首,可將棺木燒化。”沈昱叫人將棺木燒了,就撒了骨殖,不在話下。

卻說當時同李吉來杭州賣生藥的兩個客人,一姓賀,一姓朱,有些藥材,徑到杭州湖墅客店內歇下。將藥材一一發賣訖,當為心下不平,二人徑入城來,探听這個箍桶的人。尋了一日不見消耗,二人悶悶不已,回歸店中歇了。

次日,又進城來,卻好遇見一個箍桶的擔儿。二人便叫住道:“大哥,請問你,這里有一個箍桶的老儿,這般這般模樣,不知他姓甚名誰,大哥你可認得么?”那人便道:“客官,我這箍桶行里止有兩個老儿:一人姓李,住在石榴園巷內;一個姓張,住在西城腳下。不知那一個是?”二人謝了,徑到石榴園來尋,只見李公正在那里劈篾,二人看了卻不是他。又尋他到西城腳下,二人來到門首便問:“張公在么?”張婆道:“不在,出去做生活去了。”二人也不打話,一徑且回。正是未牌時分,二人走不上半里之地,遠遠望見一個箍桶擔儿來。

有分直教此人償了沈秀的命,明白了李吉的事。正是:

思義廣施,人生何處不相逢?

冤仇莫結,路逢狹處難回避。

其時張公望南回來,二人朝北而去,卻好劈面撞見。張公不認得二人,二人卻認得張公,便攔住問道:“阿公高姓?”張公道:“小人姓張。”又問道:“莫非是在西城腳下住的?”張公道:“便是,問小人有何事干?”二人便道:“我店中有許多生活要箍,要尋個老成的做,因此問你。你如今那里去?”張公道:“回去。”三人一頭走,一頭說,直走到張公門首。張公道:“二位請坐吃茶。”二人道:“今日晚了,明日再來。”張公道:“明日我不出去了,專等專等。”

二人作別,不回店去,徑投本府首告。正是本府晚堂,直入堂前跪下,把沈昱認畫眉一節,李吉被殺一節,撞見張公買畫眉一節,一一訴明。“小人兩個不平,特与李吉討命,望老爺細審張公。不知恁地得畫眉?”府官道:“沈秀的事俱已明白了,凶身已斬了,再有何事?”二人告道:“大理寺官不明,只以畫眉為實,更不推詳來歷,將李吉明白屈殺了。小人路見不平,特与李吉討命。如不是實,怎敢告扰?望乞怜憫做主。”知府見二人告得苦切,隨即差捕人連夜去捉張公。

好似:

數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

其夜眾公人奔到西城腳下,把張公背剪綁了,解上府去,送大牢內監了。

次日,知府升堂,公人于牢中取出張公跪下。知府道:“你緣何殺了沈秀,反將李吉償命?今日事露,天理不容。”喝令好生打著。直落打了三十下,打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再三拷打,不肯招承。兩個客人并兩個伴當齊說:“李吉便死了,我四人見在,眼同將一兩二錢銀子買你的畫眉,你今推卻何人?你若說不是你,你便說這畫眉從何來?實的虛不得,支吾有何用處?”張公猶自抵賴。知府大喝道:“畫眉是真贓物,這四人是真證見,若再不招,取夾棍來夾起!”張公惊慌了,只得將前項盜取畫眉,勒死沈秀一節,一一供招了。知府道:“那頭彼時放在那里?”張公道:“小人一時心慌,見側邊一株空心柳樹,將頭丟在中間。隨提了畫眉,徑出武林門來,偶撞見三個客人,兩個伴當,問小人買了畫眉,得銀一兩二錢,歸家用度。所供是實。”

知府令張公畫了供,又差人去拘沈昱,一同押著張公,到于柳林里尋頭。哄動街市上之人無數,一齊都到柳林里來看尋頭。只見果有一株空心柳樹,眾人將鋸放倒,眾人發一聲喊,果有一個人頭在內。提起看時,端然不動。沈昱見了這頭,定睛一看,認得是儿子的頭,大哭起來,昏迷倒地,半晌方醒。遂將帕子包了,押著張公,徑上府去。知府道:“既有了頭,情真罪當。”取具大枷枷了,腳鐐手杻釘了,押送死囚牢里,牢固監候。

知府又問沈昱道:“當時那兩個黃大保、小保,又那里得這人頭來請賞?事有可疑。今沈秀頭又有了,那頭卻是誰人的?”隨即差捕人去拿黃大保兄弟二人,前來審問來歷。沈昱眼同公人,徑到南山黃家,捉了弟兄兩個,押到府廳,當廳跪下。知府道:“殺了沈秀的凶身已自捉了,沈秀的頭見已追出。你弟兄二人謀死何人,將頭請賞?一一承招,免得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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