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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卷 兩納聘方成秦與晉

更新时间:2021-01-29 13:20:37

公差道:「這是福建來的舉人,叫做何嗣薪。那枷號的童生便是他的門人。他現在這童生家處館,故來替他講分上。」郗公聽罷,滿心歡喜。次日即具名帖,問到宗坦家中拜望何嗣薪。

卻說嗣薪向寓宗家,並不接見賓客,亦不通刺官府。只為師生情分,不得已見了知縣。因他名重四方,一曉得他寓所,便有人來尋問他。他懶於酬酢,又見宗坦出丑,深悔誤收不肖之徒,使先生面上無光,不好再住他家,連夜收拾行李,逕往靈隱寺中尋一僻靜僧房安歇去了。郗公到宗家,宗坦害羞,托病不出﹔及問嗣薪,已不知何往。郗公悵然而返。

至次日,正想要再去尋訪,只見僧官來說道:「昨晚有個福建李秀才也來本寺作寓。」郗公想道:「若是福建人,與何嗣薪同鄉,或者曉得他蹤跡也未可知。我何不去拜他一拜。」便教家僮寫了貼兒,同著僧官來到那李秀才寓所。僧官先進去說了。少頃,李秀才出來,相見敘坐,各道寒暄畢。郗公看那李秀才時,卻與錢塘縣前所見的何嗣薪一般無二,因問道:

「尊兄貴鄉是福建,有個孝廉何兄諱嗣薪的是同鄉了。」李秀才道:「正是同鄉敝友何克傳。」郗公道:「今觀尊容,怎麼與何兄分毫無異?」李秀才道:「老先生幾時曾會何兄來?」郗公便把一向聞名思慕,昨在縣前遇見的緣故說知,又將屢次為宗坦所誑,今要尋訪真正作詩人的心事,一一說了。李秀才避席拱手道:「實不相瞞,晚生便是何嗣薪。只因性好幽靜,心厭應酬,故權隱賤名,避跡於此。不想蒙老先生如此錯愛。」

便也把誤寓宗家,宗坦央他作詩的事,述了一遍。郗公大喜,極口稱贊前詩。嗣薪謝道:「拙詠污目,還求大方教政。」郗公道:「老夫亦有拙作,容當請教。」嗣薪道:「幸得同寓,正好朝夕祇領清誨。但勿使外人得知,恐有酬酢,致妨靜業。」

郗公道:「老夫亦喜靜惡囂,與足下有同志。」便囑付僧官,教他莫說作寓的是何舉人,原只說是李秀才。正是:

童生非衿冒衿,孝廉是舉諱舉。

兩人竊名避名,賢否不同爾許。

當下郗公辭出。嗣薪隨具名刺,到郗公寓所來答拜。敘坐間,郗公取出《滿江紅》詞與嗣薪看了。嗣薪道:「此詞大妙,勝拙詩數倍。但晚生前已見過,宗坦說是他做的,原來卻是尊作。不知他從何處抄來?」郗公笑道:「此人善於撮空,到底自露其丑。」因說起前日看三絕句時不打自招之語,大家笑了一回。嗣薪道:「他恰好抄著譏誚倩筆的詩,也是合當敗露。」郗公道:「尊詠誚長門倩人,極誚得是。金屋貯阿嬌,但以色升,不以才選﹔若便有自作《長門賦》之才,便是才色雙絕,斷不至於失寵,《長門賦》可以不作矣。」嗣薪道:「能作《白頭吟》,何愁綠鬢婦,欲為司馬之配,必須卓氏之才。」

郗公道:「只可惜文君乃再嫁之女,必須處子如阿嬌,又復有才如卓氏,方稱全美。」嗣薪道:「天下安得有如此十全的女郎。」郗公笑道:「如此女郎盡有,或者未得與真正才子相遇耳。」兩個又閒話了半晌,嗣薪起身欲別,郗公取出一卷詩稿,送與嗣薪道:「此是拙詠,可一寓目。」嗣薪接著。回到寓中,就燈下展開細看,卻大半是閨情詩,因想道:「若論他是鄉紳,詩中當有台閣氣﹔若論他在林下,又當有山林氣。今如何卻似閨秀聲,倒像個女郎做的?」心下好生疑惑。當夜看過半卷,次早起來再看那半卷時,內有《詠蕉扇》一詩云:

一葉輕搖處,微涼出手中。

種來偏喜雨,擷起更宜風。

繡部煩憑遣,香肌暑為空。

新詩隨意譜,何必御溝紅。

嗣薪看了拍手道:「繡閣香肌,御溝紅葉,明明是女郎無疑了。」又見那首詠象棋的《滿江紅》詞也在其內,其題曰「與侍兒綠鬟象戲偶題」。嗣薪大笑道:「原來連這詞也是女郎之筆。」便袖著詩稿逕到郗公寓中,見了郗公,說道:「昨承以詩稿賜讀,真乃琳瑯滿紙。但晚生有一言唐突,這些詩詞恐不是老先生做的。」郗公笑道:「宗坦便請人代筆,難道老夫也請人代筆?」嗣薪道:「據晚生看來,卻像個女郎聲口。」

郗公笑道:「足下大有眼力。其實是一女郎做的。」嗣薪道:

「這女郎是誰?老先生從何處得來?」郗公道:「兄道他才思何如?」嗣薪道:「才思敏妙,《長門賦》、《白頭吟》俱拜下風矣。

不瞞老先生說,晚生欲得天下才女為配,竊恐今生不復有偶,誰想天下原有這等高才的女郎。」郗公笑道:「我說天下才女盡有,只惜天下才子未能遇之。此女亦欲得天下才子為配,足下若果見賞,老夫便為作伐何如?」嗣薪起身作揖道:「若得玉成,感荷非淺。乞示此女姓名,今在何處?」郗公道:「此女不是別人,就是老夫的甥女。姓隨小字瑤姿,年方二八,儀容窈窕。家姊丈隨珠川,托老夫尋覓快婿,今見足下高才,淑女正合配君子。」嗣薪大喜,便問幾時回見令姊丈,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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