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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卷 元公子淫人反自淫

更新时间:2021-01-29 13:20:06

元公子淫人反自淫

詩曰:

坐懷不亂古來誇,閉戶辭人也不差。

試看簷前無錯點,勸君休彩路旁花。

話說蘇州府長洲縣,有一個少年秀才,姓唐,因慕唐寅為人,便起名叫做唐辰,因唐寅號伯虎,他就號季龍,有個要與唐寅相伯仲之意。他生得雙眉聳秀,兩眼如星,又兼素性愛潔,穿的巾服無半點塵污。走在人中,真如野鶴立在雞群。況且才高學富,凡做文章,定有驚人之語。人都道他不食煙火,體氣欲仙。家計雖貧,住的房屋,花木扶疏,大有幽野之致。結交的朋友,多是讀書高人,若是富貴■躅之人,便絕跡不與往來。若看他外貌,自然是個風流人物﹔誰知他持己端方,倒是個有守的正人。除了交際,每日只是閉門讀書而已。又因他孤高,與眾不同,尋常女子,難以說親,所以年紀二十,尚未受室。

一日暮秋天氣,聞得虎丘菊花盛開,約了一個相知朋友,叫做王鶴,字野雲,同往虎丘去看。二人因天氣晴明,不寒不煖,遂不僱船,便緩步而行。轉到半塘,只見一帶疏竹高梧,圍繞著小小一個院子,院子內分花間柳,隱隱的透出一座高樓,樓中一個老婦人同著一個少年女子榻伏著閣窗,低頭向下,不知看些什麼。唐辰忽然看見,著了一驚,再定睛細看,只見那女子生得:

白勝梨花紅勝桃,黃金弱柳遜纖腰。

若非國色天仙種,安得姿容絕世嬌?

唐辰看了,不覺失色稱贊道:「好美女子!」王鶴忙止他道:「低聲!恐怕有人聽見。」唐辰方掩口低頭而走。走了幾步,王鶴笑說道:「季龍兄平素最謹慎老成,今日何故忽作此態?」唐辰笑道:「連我亦不自知其然而然也。第覺光豔觸人,寸心已蕩,有不容人矯持者。」王鶴道:「此女果然可稱絕色也!怪兄不得。但不知這家姓甚?」唐辰道:「偶然動心,自是本來好色之先天,若一問姓名,便恐墮入後天,有犯聖人之戒矣!」王鶴笑道:「且詩問,君子思淑女而展轉反側,為先天乎?為後天乎?」二人相視大笑。不覺步到虎丘,果然菊開大盛。二人賞玩多時,情興頗暢,因相攜上一小樓去沽酒。

不期上得樓來,早先有一個老者坐在上面獨飲。你看那老者怎生打扮?只見他:

頭戴一頂玄色夾紗巾,湛湛一泓秋水。身穿一領素絲單直裰,飄飄兩袖春雲。幾根須如銀見肉,歷歷可數﹔

兩隻耳垂珠貼肉,累累堪誇。口角含吟,不問而知其為能詩之子美﹔準頭帶赤,一望亦識其為好酒之劉伶。若非藏名之君子,定是玩世之高人。

那老者正對著酒家插瓶的許多菊花,舉杯獨酌。忽看見唐辰與王鶴上樓,又見唐辰年少,風流儒雅,皎皎出塵,便放下酒杯,立起身將手一拱,道:「二兄請坐!」唐辰與王鶴忙忙打恭,道:「老先生請!」遂同坐於對面。那老者道:「二兄高姓?想因看花而來麼?」唐辰笑道:「我二人因秋色甚佳,閒步至此。又見菊花大盛,偶思小飲﹔不期驚動長者,殊為得罪!不曾請問得老先生尊姓,晚生焉敢先通。」那老者道:

「我學生姓莊名臨,別號敬菴,是湖州人,偶寄居於此。」唐辰與王鶴道:「原來是中翰老先生。」莊臨道:「不敢!二兄亦乞見教。」王鶴道:「晚生姓王名鶴。」唐辰道:「晚生姓唐名辰。」莊臨道:「唐兄莫非就是慕唐伯虎的季龍兄麼?」唐辰道:

「不敢!」莊臨因歡羨道:「果然名下無虛。我就想如斯濁世,豈易得此高品?」因命跟隨童子,又取了兩付鐘箸,送酒同飲。

飲酒中間,扳今弔古,談山說水,彼此投機,竟不像個初會面的。大家放量豪飲,飲到半酣,忽見一隻大酒船泊在樓下,船窗適與樓窗相對,船中一女子,時時掀起簾兒,看著唐辰微笑。唐辰也不在心,又飲了一會,遂與王鶴起身辭謝,道:

「晚生俱醉矣,不堪再酌。」莊臨道:「既如此,我們同到山前步一步,再回來小寓吃茶罷。」遂叫家人算還酒錢,手攜著唐辰步上山來。又在山上盤桓了半晌,方同二人上了小船,搖回半塘門前上岸。王鶴辭謝道:「本該登堂叩謁,恐殘步不恭,容改日竭誠再拜何如?」莊臨笑道:「我學生與二兄形骸俱已略去,何又作此俗談?」三人俱笑起來,遂同入堂中。敘禮畢,莊臨就吩咐備茶到後樓上來。吃罷,因邀二人入內,道:「今日虎丘之菊,可謂盛矣!小樓之下,亦有數種,請二兄進去一看,不識有當於虎丘之萬一否?」唐辰道:「才得登龍,遽爾入幕,無乃過於造次乎?」遂穿入後堂,由曲檻書齋直登後樓。唐辰與王鶴到得樓上,舉頭一看,只見疏籬碧梧圍繞小院,即初來時所見美女子佇立之樓也。二人相顧微笑,暗以為奇。再細觀樓上,橫懸一匾,題著「醉陶樓」三字。再往樓下一看,皆是菊花,紫白紅黃,芬紜滿院。莊臨笑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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