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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卷 錢秀才錯占鳳凰儔

更新时间:2021-01-29 13:19:59

門闌多喜氣,女婿近乘龍。

船到西山已是下午,約莫離高家半里停泊。尤辰先到高家報信。一面安排親迎禮物,及親人乘坐百花彩轎,燈籠火把,共有數百。錢青打扮整齊,另有青絹暖轎,四抬四綽,笙簫鼓樂,逕望高家而來。那山中遠近人家,都曉得高家新女婿才貌雙全,競來觀看,挨肩並足,如看神會故事的一般熱鬧。錢青端坐轎中,美如冠玉,無不喝彩。有婦女曾見過秋芳的,便道:「這般一對夫妻,真個郎才女貌。高家揀了許多女婿,今日果然被他揀著了!」

不提眾人。且說高贊家中,大排筵席,親朋滿坐,未及天晚,堂中點得畫燭通紅。只聽得樂聲聒耳,門上人報道:

「嬌客轎子到門了。」賓相披紅插花,忙到轎前作揖,念了詩賦,請出轎來。眾人謙恭揖讓,延至中堂奠雁,行禮已畢,然後諸親一一相見。眾人見新郎俊美,一個個暗暗稱羨。獻茶後,吃了茶果點心,然後定席安位。此日親女婿與尋常不同,面南專席﹔諸親友環坐相陪,大吹大擂的飲酒。隨從人等,外廂另有款待。

且說錢青坐於席上,只聽得眾人不住聲的贊他才貌,賀高老選婿得人。錢青肚裡暗笑道:「他們好似見鬼一般,我好像做夢一般。做夢的醒了,也只扯淡,那些見神見鬼的,不知如何結果哩?」又想道:「我今日做替身擔了虛名,不知實受還在幾時。料想不能如此富貴。」轉了這一念,覺得沒興起來,酒也懶吃了。高贊父子,輪流敬酒,甚是慇懃。錢青怕擔誤了表兄的正事,急欲抽身,高贊固留。又坐了一回,用了湯飯,僕從的酒都吃完了。約莫四鼓,小乙走在錢青席邊,催促起身。錢青教小乙把賞封給散,起身作別。

高贊量度已是五鼓時分,賠嫁妝奩俱已點檢下船,只待收拾新人上轎。只見船上人都走來,說:「外邊風大,難以行船。且消停一時,等風頭緩了好走。」原來半夜裡便發了大風。

那風刮得好利害!只見:

山間拔木揚塵,湖內騰波起浪。

只為堂中鼓樂喧闐,全不覺得。高贊叫樂人住了吹打聽時,一片風聲,吹得怪響。眾皆愕然。急得尤辰只把腳跳。高贊心中大是不樂,只得重請入席,一面差人在外專看風色。看看天曉,那風越狂起來,刮得彤雲密布,雪花飛舞。眾人都起身看著天,做一塊個兒商議。一個道:「這風還不像就住的。」

一個道:「半夜起的風,原要半夜裡住。」又一個道:「這等雪天,就是沒風也怕行不得。」又一個道:「只怕這雪還要大哩。」

又一個道:「風太急了,只怕湖膠。」又一個道:「這太湖不愁他膠斷,還怕的是風雪。」眾人是恁般閒講,高老和尤辰,好生氣悶。又挨一會,吃了早飯,風愈狂,雪愈大。料想今日,過湖不成。錯過了吉日良時,殘冬臘月,未必有好日了。況且笙簫鼓樂,乘興而來,怎好教他空去。事在千難萬難之際,坐間有個老者,喚做周全,是高贊老鄰,平日最善處分鄉裡之事。見高贊沉吟無計,便道:「依老漢愚見,這事一些不難。」

高贊道:「足下計將安在?」周全道:「既是選定日期,豈可錯過!令婿既已到宅,何不就此結親?趁這筵席,做了花燭,等風息從容回去,豈非全美。」眾人齊聲道:「最好!」高贊正有此念,卻喜得周老說話投機。當下便吩咐家人,準備洞房花燭之事。

卻說錢青雖然身子在此,本是個局外之人。起初風大風小,也還不在他心上。忽見周全發此議論,暗闇心驚,還道高老未必聽他。不想高老欣然應允,老大著忙,暗暗叫苦。欲央尤少梅代言,誰想尤辰平昔好酒,一來天氣寒冷,二來心緒不佳,斟著大杯只顧吃,吃得爛醉如泥,在一壁廂空椅子上打鼾去了。錢青只得自家開口道:「此百年大事,不可草草。

不妨別擇個日子,再來奉迎。」高贊那裡肯依,便道:「翁婿一家,何分彼此!況賢婿奠人已不在堂,可以自專。」說罷,高贊入內去了。錢青又對各位親鄰再三央及,不願在此結親。

眾人都是奉承高老的,那一個不極口贊成。錢青此時無可奈何,只推出恭。到外面時,卻叫顏小乙與他商議。小乙心上也道不該,只教錢秀才推辭,此外別無良策。錢青道:「我已辭之再四,其奈高老不從!若執意推辭,反起其疑。我只要委曲周全你家主一樁大事,並無欺心。若有苟且,天地不容。」

主僕二人,正在講話,眾人都攢攏來道:「此是美事,令岳意已決矣,大官人不須疑慮。」錢青默然無悟。眾人揖錢青請進。

午飯已畢,重排喜筵。賓相披紅喝禮,兩位新人打扮登堂,照依常規行禮,對了花燭。正是:

百年姻眷今宵就,一對夫妻此夜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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