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紅玉心神恍惚, 情思纏綿,忽朦朧睡去,遇見賈芸要拉他,卻回身一跑,被門檻絆了一跤, 唬醒過來,方知是夢.因此翻來复去,一夜無眠.至次日天明,方才起來,就有几個丫頭子來會他去打掃房子地面, 提洗臉水.這紅玉也不梳洗,向鏡中胡亂挽了一挽頭發,洗了洗手,腰內束了一條汗巾子,便來打掃房屋.誰知寶玉昨儿見了紅玉,也就留了心.若要直點名喚他來使用,一則怕襲人等寒心,二則又不知紅玉是何等行為,若好還罷了,若不好起來,那時倒不好退送的.因此心下悶悶的,早起來也不梳洗,只坐著出神.一時下了窗子,隔著紗屜子,向外看的真切,只見好几個丫頭在那里掃地, 都擦胭抹粉,簪花插柳的,獨不見昨儿那一個.寶玉便□了鞋晃出了房門,只裝著看花儿,這里瞧瞧,那里望望,一抬頭,只見西南角上游廊底下欄杆上似有一個人倚在那里, 卻恨面前有一株海棠花遮著,看不真切.只得又轉了一步,仔細一看,可不是昨儿那個丫頭在那里出神. 待要迎上去,又不好去的.正想著,忽見碧痕來催他洗臉,只得進去了.不在話下.
卻說紅玉正自出神, 忽見襲人招手叫他,只得走上前來.襲人笑道:“我們這里的噴壺還沒有收拾了來呢, 你到林姑娘那里去,把他們的借來使使。”紅玉答應了,便走出來往瀟湘館去.正走上翠煙橋,抬頭一望,只見山坡上高處都是攔著幃□,方想起今儿有匠役在里頭种樹. 因轉身一望,只見那邊遠遠一簇人在那里掘土,賈芸正坐在那山子石上.紅玉待要過去,又不敢過去,只得悶悶的向瀟湘館取了噴壺回來,無精打彩自向房內倒著.眾人只說他一時身上不爽快,都不理論.
展眼過了一日,原來次日就是王子騰夫人的壽誕,那里原打發人來請賈母王夫人的,王夫人見賈母不自在,也便不去了.倒是薛姨媽同鳳姐儿并賈家几個姊妹,寶釵,寶玉一齊都去了,至晚方回.可巧王夫人見賈環下了學,便命他來抄個《金剛咒》唪誦唪誦.那賈環正在王夫人炕上坐著,命人點燈,拿腔作勢的抄寫.一時又叫彩云倒杯茶來,一時又叫玉釧儿來剪剪蜡花,一時又說金釧儿擋了燈影.眾丫鬟們素日厭惡他,都不答理.只有彩霞還和他合的來,倒了一鐘茶來遞与他.因見王夫人和人說話儿,他便悄悄的向賈環說道:“你安些分罷,何苦討這個厭那個厭的。”賈環道:“我也知道了,你別哄我.如今你和寶玉好,把我不答理,我也看出來了。”彩霞咬著嘴唇,向賈環頭上戳了一指頭,說道:“沒良心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兩人正說著,只見鳳姐來了,拜見過王夫人.王夫人便一長一短的問他,今儿是那几位堂客,戲文好歹,酒席如何等語.說
了不多几句話,寶玉也來了,進門見了王夫人,不過規規矩矩說了几句,便命人除去抹額,脫了袍服,拉了靴子,便一頭滾在王夫人怀里.王夫人便用手滿身滿臉摩挲撫弄他,寶玉也搬著王夫人的脖子說長道短的.王夫人道:“我的儿,你又吃多了酒,臉上滾熱.你還只是揉搓,一會鬧上酒來.還不在那里靜靜的倒一會子呢。”說著,便叫人拿個枕頭來.寶玉听說便下來,在王夫人身后倒下,又叫彩霞來替他拍著.寶玉便和彩霞說笑,只見彩霞淡淡的,不大答理,兩眼睛只向賈環處看.寶玉便拉他的手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理儿呢。”一面說,一面拉他的手,彩霞奪手不肯,便說:“再鬧,我就嚷了。”
二人正鬧著,原來賈環听的見,素日原恨寶玉,如今又見他和彩霞鬧,心中越發按不下這口毒气. 雖不敢明言,卻每每暗中算計,只是不得下手,今見相离甚近,便要用熱油燙瞎他的眼睛.因而故意裝作失手,把那一盞油汪汪的蜡燈向寶玉臉上只一推.只听寶玉" 噯喲"了一聲,滿屋里眾人都唬了一跳.連忙將地下的戳燈挪過來,又將里外間屋的燈拿了三四盞看時, 只見寶玉滿臉滿頭都是油.王夫人又急又气,一面命人來替寶玉擦洗, 一面又罵賈環.鳳姐三步兩步的上炕去替寶玉收拾著,一面笑道:“老三還是這么慌腳雞似的,我說你上不得高台盤.趙姨娘時常也該教導教導他。”一句話提醒了王夫人,那王夫人不罵賈環,便叫過趙姨娘來罵道:“養出這樣黑心不知道理下流种子來,也不管管!几番几次我都不理論,你們得了意了,越發上來了!”
那趙姨娘素日雖然常怀嫉妒之心, 不忿鳳姐寶玉兩個,也不敢露出來,如今賈環又生了事,受這場惡气,不但吞聲承受,而且還要走去替寶玉收拾.只見寶玉左邊臉上燙了一溜燎泡出來,幸而眼睛竟沒動.王夫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怕明日賈母問怎么回答,急的又把趙姨娘數落一頓.然后又安慰了寶玉一回,又命取敗毒消腫藥來敷上.寶玉道:“有些疼,還不妨事.明儿老太太問,就說是我自己燙的罷了。”鳳姐笑道:“便說是自己燙的,也要罵人為什么不小心看著,叫你燙了!橫豎有一場气生的,到明儿憑你怎么說去罷。”王夫人命人好生送了寶玉回房去后,襲人等見了,都慌的了不得.
林黛玉見寶玉出了一天門, 就覺悶悶的,沒個可說話的人.至晚正打發人來問了兩三遍回來不曾,這遍方才回來,又偏生燙了.林黛玉便赶著來瞧,只見寶玉正拿鏡子照呢,左邊臉上滿滿的敷了一臉的藥.林黛玉只當燙的十分利害,忙上來問怎么燙了,要瞧瞧. 寶玉見他來了,忙把臉遮著,搖手叫他出去,不肯叫他看.——知道他的癖性喜洁, 見不得這些東西.林黛玉自己也知道自己也有這件癖性,知道寶玉的心內怕他嫌髒, 因笑道:“我瞧瞧燙了那里了,有什么遮著藏著的。”一面說一面就湊上來,強搬著脖子瞧了一瞧,問他疼的怎么樣.寶玉道:“也不很疼,養一兩日就好了。”林黛玉坐了一回,悶悶的回房去了.一宿無話.次日,寶玉見了賈母,雖然自己承認是自己燙的,不与別人相干, 免不得那賈母又把跟從的人罵一頓.過了一日,就有寶玉寄名的干娘馬道婆進榮國府來請安.見了寶玉,唬一大跳,問起原由,說是燙的,便點頭歎息一回,向寶玉臉上用指頭畫了一畫, 口內嘟嘟囔囔的又持誦了一回,說道:“管保就好了,這不過是一時飛災。”又向賈母道:“祖宗老菩薩那里知道,那經典佛法上說的利害,大凡那王公卿相人家的子弟, 只一生長下來,暗里便有許多促狹鬼跟著他,得空便擰他一下,或掐他一下,或吃飯時打下他的飯碗來,或走著推他一跤,所以往往的那些大家子孫多有長不大的。”賈母听如此說,便赶著問:“這有什么佛法解釋沒有呢?"馬道婆道:“這個容易,只是替他多作些因果善事也就罷了.再那經上還說,西方有位大光明普照菩薩,專管照耀陰暗邪祟,若有善男子善女子虔心供奉者,可以永佑儿孫康宁安靜,再無惊恐邪祟撞客之災。”賈母道:“倒不知怎么個供奉這位菩薩?"馬道婆道:“也不值些什么, 不過除香燭供養之外,一天多添几斤香油,點上個大海燈.這海燈,便是菩薩現身法像, 晝夜不敢息的。”賈母道:“一天一夜也得多少油?明白告訴我,我也好作這件功德的. "馬道婆听如此說,便笑道:“這也不拘,隨施主菩薩們隨心愿舍罷了.象我們廟里, 就有好几處的王妃誥命供奉的: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他許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燈草,那海燈也只比缸略小些,錦田侯的誥命次一等,一天不過二十四斤油, 再還有几家也有五斤的,三斤的,一斤的,都不拘數.那小家子窮人家舍不起這些,就是四兩半斤,也少不得替他點。”賈母听了,點頭思忖.馬道婆又道:“還有一件,若是為父母尊親長上的,多舍些不妨,若是象老祖宗如今為寶玉,若舍多了倒不好,還怕哥儿禁不起,倒折了福.也不當家花花的,要舍,大則七斤,小則五斤,也就是了。”賈母說:“既是這樣說,你便一日五斤合准了,每月打躉來關了去。”馬道婆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慈悲大菩薩" .賈母又命人來吩咐:“以后大凡寶玉出門的日子,拿几串錢交給他的小子們帶著,遇見僧道窮苦人好舍。”
說畢,那馬道婆又坐了一回,便又往各院各房問安,閒逛了一回.一時來至趙姨娘房內, 二人見過,趙姨娘命小丫頭倒了茶來与他吃.馬道婆因見炕上堆著些零碎綢緞灣角,趙姨娘正粘鞋呢.馬道婆道:“可是我正沒了鞋面子了.趙奶奶你有零碎緞子,不拘什么顏色的, 弄一雙鞋面給我。”趙姨娘听說,便歎口气說道:“你瞧瞧那里頭,還有那一塊是成樣的? 成了樣的東西,也不能到我手里來!有的沒的都在這里,你不嫌,就挑兩塊子去。”馬道婆見說,果真便挑了兩塊袖將起來.
趙姨娘問道:“前日我送了五百錢去,在藥王跟前上供,你可收了沒有?"馬道婆道:“早已替你上了供了。”趙姨娘歎口气道:“阿彌陀佛!我手里但凡從容些,也時常的上個供, 只是心有余力量不足。”馬道婆道:“你只管放心,將來熬的環哥儿大了,得個一官半職, 那時你要作多大的功德不能?"趙姨娘听說,鼻子里笑了一聲,說道:“罷,罷,再別說起.如今就是個樣儿,我們娘儿們跟的上這屋里那一個儿!也不是有了寶玉,竟是得了活龍.他還是小孩子家,長的得人意儿,大人偏疼他些也還罷了,我只不伏這個主儿. "一面說,一面伸出兩個指頭儿來.馬道婆會意,便問道:“可是璉二奶奶?"趙姨娘唬的忙搖手儿, 走到門前,掀帘子向外看看無人,方進來向馬道婆悄悄說道:“了不得,了不得!提起這個主儿,這一分家私要不都叫他搬送到娘家去,我也不是個人。”
馬道婆見他如此說, 便探他口气說道:“我還用你說,難道都看不出來.也虧你們心里也不理論,只憑他去.倒也妙。”趙姨娘道:“我的娘,不憑他去,難道誰還敢把他怎么樣呢?"馬道婆听說,鼻子里一笑,半晌說道:“不是我說句造孽的話,你們沒有本事!——也難怪別人. 明不敢怎樣,暗里也就算計了,還等到這如今!"趙姨娘聞听這話里有道理,心內暗暗的歡喜,便說道:“怎么暗里算計?我倒有這個意思,只是沒這樣的能干人. 你若教給我這法子,我大大的謝你。”馬道婆听說這話打攏了一處,便又故意說道:“阿彌陀佛!你快休問我,我那里知道這些事.罪過,罪過。”趙姨娘道:“你又來了.你是最肯濟困扶危的人,難道就眼睜睜的看人家來擺布死了我們娘儿兩個不成?難道還怕我不謝你?"馬道婆听說如此,便笑道:“若說我不忍叫你娘儿們受人委曲還猶可,若說謝我的這兩個字, 可是你錯打算盤了.就便是我希圖你謝,靠你有些什么東西能打動我? "趙姨娘听這話口气松動了,便說道:“你這么個明白人,怎么糊涂起來了.你若果然法子靈驗,把他兩個絕了,明日這家私不怕不是我環儿的.那時你要什么不得?" 馬道婆听了,低了頭,半晌說道:“那時候事情妥了,又無憑据,你還理我呢!"趙姨娘道:“這又何難.如今我雖手里沒什么,也零碎攢了几兩梯己,還有几件衣服簪子,你先拿些去.下剩的,我寫個欠銀子文契給你,你要什么保人也有,那時我照數給你。”馬道婆道:“果然這樣?"趙姨娘道:“這如何還撒得謊。”說著便叫過一個心腹婆子來,耳根底下嘁嘁喳喳說了几句話.那婆子出去了,一時回來,果然寫了個五百兩欠契來.趙姨娘便印了個手模, 走到櫥柜里將梯己拿了出來,与馬道婆看看,道:“這個你先拿了去做香燭供奉使費, 可好不好?"馬道婆看看白花花的一堆銀子,又有欠契,并不顧青紅皂白,滿口里應著,伸手先去抓了銀子掖起來,然后收了欠契.又向褲腰里掏了半晌,掏出十個紙鉸的青面白發的鬼來, 并兩個紙人,遞与趙姨娘,又悄悄的教他道:“把他兩個的年庚八字寫在這兩個紙人身上,一并五個鬼都掖在他們各人的床上就完了.我只在家里作法,自有效驗.千万小心,不要害怕!"正才說著,只見王夫人的丫鬟進來找道:“奶奶可在這里,太太等你呢。”二人方散了,不在話下.
卻說林黛玉因見寶玉近日燙了臉, 總不出門,倒時常在一處說說話儿.這日飯后看了兩篇書,自覺無趣,便同紫鵑雪雁做了一回針線,更覺煩悶.便倚著房門出了一回神,信步出來,看階下新迸出的稚筍,不覺出了院門.一望園中,四顧無人,惟見花光柳影,鳥語溪聲.林黛玉信步便往怡紅院中來,只見几個丫頭舀水,都在回廊上圍著看畫眉洗澡呢.听見房內有笑聲,林黛玉便入房中看時,原來是李宮裁,鳳姐,寶釵都在這里呢,一見他進來都笑道:“這不又來了一個。”林黛玉笑道:“今儿齊全,誰下帖子請來的?"鳳姐道:“前儿我打發了丫頭送了兩瓶茶葉去,你往那去了?"林黛玉笑道:“哦,可是倒忘了,多謝多謝。”鳳姐儿又道:“你嘗了可還好不好?"沒有說完,寶玉便說道:“論理可倒罷了,只是我說不大甚好,也不知別人嘗著怎么樣。”寶釵道:“味倒輕,只是顏色不大好些。”鳳姐道:“那是暹羅進貢來的.我嘗著也沒什么趣儿,還不如我每日吃的呢。”林黛玉道:“我吃著好,不知你們的脾胃是怎樣?"寶玉道:“你果然愛吃,把我這個也拿了去吃罷。”鳳姐笑道:“你要愛吃,我那里還有呢。”林黛玉道:“果真的,我就打發丫頭取去了."鳳姐道:“不用取去,我打發人送來就是了.我明儿還有一件事求你,一同打發人送來。”
林黛玉听了笑道:“你們听听,這是吃了他們家一點子茶葉,就來使喚人了。”鳳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說這些閒話,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們家的茶,怎么還不給我們家作媳婦?"眾人听了一齊都笑起來.林黛玉紅了臉,一聲儿不言語,便回過頭去了.李宮裁笑向寶釵道:“真真我們二嬸子的詼諧是好的。”林黛玉道:“什么詼諧,不過是貧嘴賤舌討人厭惡罷了。”說著便啐了一口.鳳姐笑道:“你別作夢!你給我們家作了媳婦,少什么?"指寶玉道:“你瞧瞧,人物儿,門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那一點還玷辱了誰呢?”
林黛玉抬身就走. 寶釵便叫:“顰儿急了,還不回來坐著.走了倒沒意思。”說著便站起來拉住.剛至房門前,只見趙姨娘和周姨娘兩個人進來瞧寶玉.李宮裁,寶釵寶玉等都讓他兩個坐.獨鳳姐只和林黛玉說笑,正眼也不看他們.寶釵方欲說話時,只見王夫人房內的丫頭來說:“舅太太來了,請奶奶姑娘們出去呢。”李宮裁听了,連忙叫著鳳姐等走了.趙,周兩個忙辭了寶玉出去.寶玉道:“我也不能出去,你們好歹別叫舅母進來. "又道:“林妹妹,你先略站一站,我說一句話。”鳳姐听了,回頭向林黛玉笑道:“有人叫你說話呢。”說著便把林黛玉往里一推,和李紈一同去了.
這里寶玉拉著林黛玉的袖子,只是嘻嘻的笑,心里有話,只是口里說不出來.此時林黛玉只是禁不住把臉紅漲了, 掙著要走.寶玉忽然"噯喲"了一聲,說:“好頭疼!"林黛玉道:“該,阿彌陀佛!"只見寶玉大叫一聲:“我要死!"將身一縱,离地跳有三四尺高,口內亂嚷亂叫,說起胡話來了.林黛玉并丫頭們都唬慌了,忙去報知王夫人,賈母等.此時王子騰的夫人也在這里,都一齊來時,寶玉益發拿刀弄杖,尋死覓活的,鬧得天翻地覆. 賈母,王夫人見了,唬的抖衣而顫,且儿萍,薛姨媽,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眾媳婦丫頭等, 都來園內看視.登時園內亂麻一般.正沒個主見, 只見鳳姐手持一把明晃晃鋼刀砍進園來,見雞殺雞,見狗殺狗,見人就要殺人.眾人越發慌了. 周瑞媳婦忙帶著几個有力量的膽壯的婆娘上去抱住,奪下刀來,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哭的淚天淚地.賈政等心中也有些煩難,顧了這里,丟不下那里.
別人慌張自不必講, 獨有薛蟠更比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媽被人擠倒,又恐薛寶釵被人瞧見, 又恐香菱被人臊皮,——知道賈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的不堪.忽一眼瞥見了林黛玉風流婉轉,已酥倒在那里.
當下眾人七言八語, 有的說請端公送祟的,有的說請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閣的張真人,种种喧騰不一.也曾百般醫治祈禱,問卜求神,總無效驗.堪堪日落.王子騰夫人告辭去后,次日王子騰也來瞧問.接著小史侯家,邢夫人弟兄輩并各親戚眷屬都來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總不見效.他叔嫂二人愈發糊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渾身火炭一般,口內無般不說.到夜晚間,那些婆娘媳婦丫頭們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內,夜間派了賈芸帶著小廝們挨次輪班看守.賈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等寸地不离,只圍著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