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书

志·卷四十六

更新时间:2021-03-03 05:36:00

  流移人在道疾病,妇人免乳,祖父母、父母丧,男女奴婢死,皆给假,授程粮。

  非反逆缘坐,六岁纵之,特流者三岁纵之,有官者得复仕。

  初,太宗以古者断狱,讯于三槐、九棘,乃诏:“死罪,中书、门下五品以上 及尚书等平议之;三品以上犯公罪流、私罪徒,皆不追身。”凡所以纤悉条目,必 本于仁恕。然自张蕴古之死也,法官以失出为诫,有失入者,又不加罪,自是吏法 稍密。帝以问大理卿刘德威,对曰:“律,失入减三等,失出减五等。今失入无辜, 而失出为大罪,故吏皆深文。”帝矍然,遂命失出入者皆如律,自此吏亦持平。

  十四年,诏流罪无远近皆徙边要州。后犯者浸少。十六年,又徙死罪以实西州, 流者戍之,以罪轻重为更限。

  广州都督赏仁弘尝率乡兵二千助高祖起,封长沙郡公。仁弘交通豪酋,纳金宝, 没降獠为奴婢,又擅赋夷人。既还,有舟七十。或告其赃,法当死。帝哀其老且有 功,因贷为庶人,乃召五品以上,谓曰:“赏罚所以代天行法,今朕宽仁弘死,是 自弄法以负天也。人臣有过,请罪于君,君有过,宜请罪于天。其令有司设藁席于 南郊三日,朕将请罪。”房玄龄等曰:“宽仁弘不以私而以功,何罪之请?”百僚 顿首三请,乃止。

  太宗以英武定天下,然其天姿仁恕。初即位,有劝以威刑肃天下者,魏征以为 不可,因为上言王政本于仁恩,所以爱民厚俗之意,太宗欣然纳之,遂以宽仁治天 下,而于刑法尤慎。四年,天下断死罪二十九人。六年,亲录囚徒,闵死罪者三百 九十人,纵之还家,期以明年秋即刑;及期,囚皆诣朝堂,无后者,太宗嘉其诚信, 悉原之。然尝谓群臣曰:“吾闻语曰:一岁再赦,好人暗哑。吾有天下未尝数赦者, 不欲诱民于幸免也。”自房玄龄等更定律、令、格、式,讫太宗世,用之无所变改。

  高宗初即位,诏律学之士撰《律疏》。又诏长孙无忌等增损格敕,其曹司常务 曰《留司格》,颁之天下曰《散颁格》。龙朔、仪凤中,司刑太常伯李敬玄、左仆 射刘仁轨相继又加刊正。

  武后时,内史裴居道、凤阁侍郎韦方质等又删武德以后至于垂拱诏敕为新格, 藏于有司,曰《垂拱留司格》。神龙元年,中书令韦安石又续其后至于神龙,为 《散颁格》。睿宗即位,户部尚书岑羲等又著《太极格》。

  玄宗开元三年,黄门监卢怀慎等又著《开元格》。至二十五年,中书令李林甫 又著新格,凡所损益数千条,明年,吏部尚书宋璟又著后格,皆以开元名书。天宝 四载,又诏刑部尚书萧炅稍复增损之。肃宗、代宗无所改造。至德宗时,诏中书门 下选律学之士,取至德以来制敕奏谳,掇其可为法者藏之,而不名书。

  宪宗时,刑部侍郎许孟容等删天宝以后敕为《开元格后敕》。

  文宗命尚书省郎官各删本司敕,而丞与侍郎覆视,中书门下参其可否而奏之, 为《大和格后敕》。开成三年,刑部侍郎狄兼篸采开元二十六年以后至于开成制敕, 删其繁者,为《开成详定格》。

  宣宗时,左卫率府仓曹参军张戣以刑律分类为门,而附以格敕,为《大中刑律 统类》,诏刑部颁行之。

  此其当世所施行而著见者,其余有其书而不常行者,不足纪也。

  《书》曰:“慎乃出令。”盖法令在简,简则明,行之在久,久则信,而中材 之主,庸愚之吏,常莫克守之,而喜为变革。至其繁积,则虽有精明之士不能遍习, 而吏得上下以为奸,此刑书之弊也。盖自高宗以来,其大节鲜可纪,而格令之书, 不胜其繁也。

  高宗既昏懦,而继以武氏之乱,毒流天下,几至于亡。自永徽以后,武氏已得 志,而刑滥矣。当时大狱,以尚书刑部、御史台、大理寺杂按,谓之“三司”,而 法吏以惨酷为能,至不释枷而笞棰以死者,皆不禁。律有杖百,凡五十九条,犯者 或至死而杖未毕,乃诏除其四十九条,然无益也。武后已称制,惧天下不服,欲制 以威,乃修后周告密之法,诏官司受讯,有言密事者,驰驿奏之。自徐敬业、越王 贞、琅邪王冲等起兵讨乱,武氏益恐。乃引酷吏周兴、来俊臣辈典大狱,与侯思止、 王弘义、郭弘霸、李敬仁、康韦、卫遂忠等集告事数百人,共为罗织,构陷无辜。 自唐之宗室与朝廷之士,日被告捕,不可胜数,天下之人,为之仄足,如狄仁杰、 魏元忠等皆几不免。左台御史周矩上疏曰:“比奸憸告讦,习以为常。推劾之吏, 以深刻为功,凿空争能,相矜以虐。泥耳囊头,摺胁签爪,县发燻耳,卧邻秽溺, 刻害支体,糜烂狱中,号曰‘狱持’;闭绝食饮,昼夜使不得眠,号曰‘宿囚’。 残贼威暴,取决目前。被诬者苟求得死,何所不至?为国者以仁为宗,以刑为助, 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用仁,天下幸甚!”武后不纳。麟台正字陈 子昂亦上书切谏,不省。及周兴、来俊臣等诛死,后亦老,其意少衰,而狄仁杰、 姚崇、宋璟、王及善相与论垂拱以来酷滥之冤,太后感寤,由是不复杀戮。然其毒 虐所被,自古未之有也。大足元年,乃诏法司及推事使敢多作辩状而加语者,以故 入论。中宗、韦后继以乱败。

  玄宗自初即位,励精政事,常自选太守、县令,告戒以言,而良吏布州县,民 获安乐,二十年间,号称治平,衣食富足,人罕犯法。是岁刑部所断天下死罪五十 八人,往时大理狱,相传鸟雀不栖,至是有鹊巢其庭树,群臣称贺,以为几致刑错。 然而李林甫用事矣,自来俊臣诛后,至此始复起大狱,以诬陷所杀数十百人,如韦 坚、李邕等皆一时名臣,天下冤之。而天子亦自喜边功,遣将分出以击蛮夷,兵数 大败,士卒死伤以万计,国用耗乏,而转漕输送,远近烦费,民力既弊,盗贼起而 狱讼繁矣。天子方侧然,诏曰:“徒非重刑,而役者寒暑不释械系。杖,古以代肉 刑也,或犯非巨蠹而棰以至死,其皆免,以配诸军自效。民年八十以上及重疾有罪, 皆勿坐。侍丁犯法,原之俾终养。”以此施德其民。然巨盗起,天下被其毒,民莫 蒙其赐也。

  安、史之乱,伪官陆大钧等背贼来归,及庆绪奔河北,胁从者相率待罪阙下, 自大臣陈希烈等合数百人。以御史大夫李岘、中丞崔器等为三司使,而肃宗方喜刑 名,器亦刻深,乃以河南尹达奚珣等三十九人为重罪,斩于独柳树者十一人,珣及 韦恒腰斩,陈希烈等赐自尽于狱中者七人,其余决重杖死者二十一人。以岁除日行 刑,集百官临视,家属流窜。初,史思明、高秀岩等皆自拔归命,闻珣等被诛,惧 不自安,乃复叛。而三司用刑连年,流贬相继。及王玙为相,请诏三司推核未已者, 一切免之。然河北叛人畏诛不降,兵连不解,朝廷屡起大狱。肃宗后亦悔,叹曰: “朕为三司所误。”临崩,诏天下流人皆释之。

  代宗性仁恕,常以至德以来用刑为戒。及河、洛平,下诏河北、河南吏民任伪 官者,一切不问。得史朝义将士妻子四百余人,皆赦之。仆固怀恩反,免其家,不 缘坐。剧贼高玉聚徒南山,啗人数千,后擒获,会赦,代宗将贷其死,公卿议请为 菹醢,帝不从,卒杖杀之。谏者常讽帝政宽,故朝廷不肃。帝笑曰:“艰难时无以 逮下,顾刑法峻急,有威无恩,朕不忍也。”即位五年,府县寺狱无重囚。故时, 别敕决人捶无数。宝应元年,诏曰:“凡制敕与一顿杖者,其数止四十;至到与一 顿及重杖一顿、痛杖一顿者,皆止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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