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

载记·第九章

更新时间:2021-03-03 03:27:26

  又与冰书曰:

  君以椒房之亲,舅氏之昵,总据枢机,出内王命,兼拥列将州司之位,昆弟网 罗,显布畿甸。自秦、汉以来,隆赫之极,岂有若此者乎!以吾观之,若功就事举, 必享申伯之名;如或不立,将不免梁窦之迹矣。

  每睹史传,未尝不宠恣母族,使执权乱朝,先有殊世之荣,寻有负乘之累,所 谓爱之适足以为害。吾常忿历代之主,不尽防萌终宠之术,何不业以一土之封,令 籓国相承,如周之齐、陈?如此则永保南面之尊,复何黜辱之忧乎!窦武、何进好 善虚己。贤士归心,虽为阉竖所危,天下嗟痛,犹有能履以不骄,图国亡身故也。

  方今四海有倒悬之急,中夏逋僭逆之寇,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宁得 安枕逍遥,雅谈卒岁邪!吾虽寡德,过蒙先帝列将之授,以数郡之人,尚欲并吞强 虏,是以自顷迄今,交锋接刃,一时务农,三时用武,而犹师徒不顿,仓有余粟, 敌人日畏,我境日广,况乃王者之威,堂堂之势,岂可同年而语哉!

  冰见表及书甚惧,以其绝远,非所能制,遂与何充等奏听皝称燕王。

  其年皝伐高句丽,王钊乞盟而还。明年,钊遣其世子朝于皝。

  初,段辽之败也,建威翰奔于宇文归,自以威名夙振,终不保全,乃阳狂恣酒, 被发歌呼。归信而不禁,故得周游自任,至于山川形便,攻战要路,莫不练之。皝 遣商人王车阴使察翰,翰见车无言,抚膺而已。车还以白,皝曰:“翰欲来也。” 乃遣车遗翰弓矢,翰乃窃归骏马,携其二子而还。

  皝将图石氏,从容谓诸将曰:“石季龙自以安乐诸城守防严重,城之南北必不 设备,今若诡路出其不意,冀之北土尽可破也。”于是率骑二万出蠮螉塞,长驱至 于蓟城,进渡武遂津,入于高阳,所过焚烧积聚,掠徙幽、冀三万余户。

  使阳裕、唐柱等筑龙城,构宫庙,改柳城为龙城县。于是成帝使兼大鸿胪郭希 持节拜皝侍中、大都督河北诸军事、大将军、燕王,其余官皆如故。封诸功臣百余 人。

  咸康七年,皝迁都龙城。率劲卒四万,入自南陕,以伐宇文、高句丽,又使翰 及子垂为前锋,遣长史王寓等勒众万五千,从北置而进。高句丽王钊谓皝军之从北 路也,乃遣其弟武统精锐五万距北置,躬率弱卒以防南陕。翰与钊战于木底,大败 之,乘胜遂入丸都,钊单马而遁。皝掘钊父利墓,载其尸并其母妻珍宝,掠男女五 万余口,焚其宫室,毁丸都而归。明年,钊遣使称臣于皝,贡其方物,乃归其父尸。

  宇文归遣其国相莫浅浑伐皝,诸将请战,皝不许。浑以皝为惮之,荒酒纵猎, 不复设备。皝曰:“浑奢忌已甚,今则可一战矣。”遣翰率骑击之,浑大败,仅以 身免,尽俘其众。

  皝躬巡郡县,劝课农桑,起龙城宫阙。

  寻又率骑二万亲伐宇文归,以翰及垂为前锋。归使其骑将涉奕于尽众距翰,皝 驰遣谓翰曰:“奕于雄悍,宜小避之,待虏势骄,然后取也。”翰曰:“归之精锐, 尽在于此,今若克之,则归可不劳兵而灭。奕于徒有虚名,其实易与耳,不宜纵敌 挫吾兵气。”于是前战,斩奕于,尽俘其众,归远遁漠北。皝开地千余里,徙其部 人五万余落于昌黎,改涉奕于城为威德城。行饮至之礼,论功行赏各有差。

  以牧牛给贫家,田于苑中,公收其八,二分入私。有牛而无地者,亦田苑中, 公收其七,三分入私。皝记室参军封裕谏曰:

  臣闻圣王之宰国也,薄赋而藏于百姓,分之以三等之田,十一而税之;寒者衣 之,饥者食之,使家给人足。虽水旱而不为灾者,何也?高选农官,务尽劝课,人 治周田百亩,亦不假牛力;力田者受旌显之赏,惰农者有不齿之罚。又量事置官, 量官置人,使官必称须,人不虚位,度岁入多少,裁而禄之。供百僚之外,藏之太 仓,三年之耕,余一年之粟。以斯而积,公用于何不足?水旱其如百姓何!虽务农 之令屡发,二千石令长莫有志勤在公、锐尽地利者。故汉祖知其如此,以垦田不实, 征杀二千石以十数,是以明、章之际,号次升平。

  自永嘉丧乱,百姓流亡,中原萧条,千里无烟,饥寒流陨,相继沟壑。先王以 神武圣略,保全一方,威以殄奸,德以怀远,故九州之人,塞表殊类,襁负万里, 若赤子之归慈父,流人之多旧土十倍有余,人殷地狭,故无田者十有四焉。殿下以 英圣之资,克广先业,南摧强赵,东灭句丽,开境三千,户增十万,继武阐广之功, 有高西伯。宜省罢诸苑,以业流人。人至而无资产者,赐之以牧牛。人既殿下之人, 牛岂失乎!善藏者藏于百姓,若斯而已矣。迩者深副乐土之望,中国之人皆将壶餐 奉迎,石季龙谁与居乎!且魏、晋虽道消之世,犹削百姓不至于七八,持官牛田者 官得六分,百姓得四分,私牛而官田者与官中分,百姓安之,人皆悦乐。臣犹曰非 明王之道,而况增乎!且水旱之厄,尧、汤所不免,王者宜浚治沟浍,循郑白、西 门、史起溉灌之法,旱则决沟为雨,水则入于沟渎,上无《云汉》之忧,下无昏垫 之患。

  句丽、百济及宇文、段部之人,皆兵势所徙,非如中国慕义而至,咸有思归之 心。今户垂十万,狭凑都城,恐方将为国家深害,宜分其兄弟宗属,徙于西境诸城, 抚之以恩,检之以法,使不得散在居人,知国之虚实。

  今中原未平,资畜宜广,官司猥多,游食不少,一夫不耕,岁受其饥。必取于 耕者而食之,一人食一人之力,游食数万,损亦如之,安可以家给人足,治致升平! 殿下降览古今之事多矣,政之巨患莫甚于斯。其有经略出世,才称时求者,自可随 须置之列位。非此已往,其耕而食,蚕而衣,亦天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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