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

列传·第五十四章

更新时间:2021-03-03 03:24:40

  时朝廷新平恭、楷,且不测西方人心,仲堪等拥众数万,充斥郊畿,内外忧逼。 玄从兄修告会稽王道子曰:“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若许佺期以重利,无 不倒戈于仲堪者。”道子纳之,乃以玄为江州,佺期为雍州,黜仲堪为广州,以桓 修为荆州,遣仲堪叔父太常茂宣诏回军。仲堪恚被贬退,以王恭虽败,己众亦足以 立事,令玄等急进军。玄等喜于宠授,并欲顺朝命,犹豫未决。会仲堪弟遹为佺期 司马,夜奔仲堪,说佺期受朝命,纳桓修。仲堪遑遽,即于芜湖南归,使徇于玄等 军曰:“若不各散而归,大军至江陵,当悉戮余口。”仲堪将刘系先领二千人隶于 佺期,辄率众而归。玄等大惧,狼狈追仲堪,至寻阳,及之。于是仲堪失职,倚玄 为援,玄等又资仲堪之兵,虽互相疑阻,亦不得异。仲堪与佺期以子弟交质,遂于 寻阳结盟,玄为盟主,临坛歃血,并不受诏,申理王恭,求诛刘牢之、谯王尚之等。 朝廷深惮之。于是诏仲堪曰:“间以以将军凭寄失所,朝野怀忧。然既往之事,宜 其两忘,用乃班师回旆,祗顺朝旨,所以改授方任,盖随时之宜。将军大义,诚感 朕心,今还复本位,即抚所镇,释甲休兵,则内外宁一,故遣太常茂具宣乃怀。” 仲堪等并奉诏,各旋所镇。

  顷之。桓玄将讨佺期,先告仲堪云:“今当人沔讨除佺期,已顿兵江口。若见 与无贰,可杀杨广;若其不然,便当率军入江。”仲堪乃执玄兄伟,遣从弟遹等水 军七千至江西口。玄使郭铨、苻宏击之,遹等败走。玄顿巴陵,而馆其谷。玄又破 杨广于夏口。仲堪既失巴陵之积,又诸将皆败,江陵震骇。城内大饥,以胡麻为廪。 仲堪急召佺期。佺期率众赴之,直济江击玄,为玄所败,走还襄阳。仲堪出奔酂城, 为玄追兵所获,逼令自杀,死于柞溪,弟子道获、参军罗企生等并被杀。仲堪少奉 天师道,又精心事神,不吝财贿,而怠行仁义,啬于周急,及玄来攻,犹勤请祷。 然善取人情,病者自为诊脉分药,而用计倚伏烦密,少于鉴略,以至于败。

  子简之,载丧下都,葬于丹徒,遂居墓侧。义旗建,率私僮客随义军蹑桓玄。 玄死,简之食其肉。桓振之役,义军失利,简之没阵。弟旷之,有父风,仕至剡令。

  杨佺期,弘农华阴人,汉太尉震之后也。曾祖准,太常。自震至准,七世有名 德。祖林,少有才望,值乱没胡。父亮,少仕伪朝,后归国,终于梁州刺史,以贞 干知名。佺期沈勇果劲,而兄广及弟思平等皆强犷粗暴。自云门户承籍,江表莫比, 有以其门地比王珣者,犹恚恨,而时人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每排抑之,恆慷慨 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

  佺期少仕军府。咸康中,领众屯成固。苻坚将潘猛距守康回垒,佺期击走之, 其众悉降,拜广威将军、河南太守,戍洛阳。苻坚将窦冲率众攻平阳太守张元熙于 皇天坞,佺期击走之。佺期自湖城入潼关,累战皆捷,斩获千计,降九百余家,归 于洛阳,进号龙骧将军。以病,改为新野太守,领建威司马。迁唐邑太守,督石头 军事,以疾去职。荆州刺史殷仲堪引为司马,代江绩为南郡相。

  仲堪与恆玄举众应王恭、庾楷,仲堪素无戎略,军旅之事一委佺期兄弟,以兵 五千人为前锋,与桓玄相次而下。至石头,恭死,楷败,朝廷未测玄军,乃以佺期 代郗恢为都督梁雍秦三州诸军事、雍州刺史。仲堪、玄皆有迁换,于是俱还寻阳, 结盟不奉诏。俄而朝廷复仲堪本职,乃各还镇。

  初,玄未奉诏,欲自为雍州,以郗恢为广州。恢惧玄之来,问于众,咸曰: “佺期来者,谁不戮力!若桓玄来,恐难与为敌。”既知佺期代己,乃谋于南阳太 守闾丘羡,称兵距守。佺期虑事不济,乃声言玄来入沔,而佺期为前驱。恢众信之, 无复固志。恢军散请降,佺期入府斩闾丘羡,放恢还都,抚将士,恤百姓,缮修城 池,简练甲卒,甚得人情。

  佺期、仲堪与桓玄素不穆,佺期屡欲相攻,仲堪每抑止之。玄以是告执政,求 广其所统。朝廷亦欲成其衅隙,故以桓伟为南蛮校尉。佺期内怀忿惧,勒兵建牙, 声云援洛,欲与仲堪袭玄。仲堪虽外结佺期,内疑其心,苦止之,又遣从弟遹屯北 塞以驻之。佺期势不独举,乃解兵。

  隆安三年,桓玄遂举兵讨佺期,先攻仲堪。初,仲堪得玄书,急召佺期。佺期 曰:“江陵无食,当何以待敌?可来见就,共守襄阳。”仲堪自以保境全军,无缘 弃城逆走,忧佺期不赴,乃绐之曰:“比来收集,已有储矣。”佺期信之,乃率众 赴焉。步骑八千,精甲耀日。既至,仲堪唯以饭饷其军。佺期大怒曰:“今兹败矣!” 乃不见仲堪。时玄在零口,佺期与兄广击玄。玄畏佺期之锐,乃渡军马头。明日, 佺期率殷道护等精锐万人乘舰出战,玄距之,不得进。佺期乃率其麾下数十舰,直 济江,径向玄船。俄而回击郭铨,殆获铨,会玄诸军至,佺期退走,余众尽没,单 马奔襄阳。玄追军至,佺期与兄广俱死之,传首京都,枭于硃雀门。弟思平,从弟 尚保、孜敬,俱逃于蛮。刘裕起义,始归国,历位州郡。

  孜敬为人剽锐,果于行事。昔与佺期劝殷仲堪杀殷顗,仲堪不从,孜敬拔刃而 起,欲自己出取之,仲堪苦禁乃止。及为梁州刺史,常怏怏不满其志。经襄阳,见 鲁宗之侍卫皆佺期之旧也,孜敬愈愤,见于辞色。宗之参军刘千期于座面折之,因 大发怒,抽剑刺千期立死。宗之表而斩之。思平、尚保后亦以罪诛,杨氏遂灭。

  史臣曰:生灵道断,忠贞路绝,弃彼弊冠,崇兹新履。牢之事非其主,抑亦不 臣,功多见疑,势陵难信,而投兵散地,二三之甚。若夫司牧居愆,方隅作戾,口 顺勤王,心乖抗节。王恭鲠言时政,有昔贤之风。国宝就诛,而晋阳犹起。是以仲 堪侥幸,佺期无状,雅志多隙,佳兵不和,足以亡身,不足以静乱也。

  赞曰:孝伯怀功,牢之总戎。王因起衅,刘亦惭忠。殷杨乃武,抽旆争雄。庾 君含怨,交斗其中。猗欤群采,道睽心异。是曰乱阶,非关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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