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书

列传·第二十七章

更新时间:2021-03-03 03:21:21

  初,霍弋之遣稷、炅等,与之誓曰:“若贼围城未百日而降者,家属诛;若过 百日救兵不至,吾受其罪。”稷等守未百日,粮尽,乞降,璜不许,给其粮使守。 诸将并谏,璜曰:“霍弋已死,不能救稷等必矣,可须其日满,然后受降,使彼得 无罪,我受有义,内训百姓,外怀邻国,不亦可乎!”稷等期讫粮尽,救兵不至, 乃纳之。修则既为毛炅所杀,则子允随璜南征,城既降,允求复仇,璜不许。炅密 谋袭璜,事觉,收炅,呵曰:“晋贼!”炅厉声曰:“吴狗!何等为贼?”允剖其 腹,曰:“复能作贼不?”炅犹骂曰:“吾志杀汝孙皓,汝父何死狗也!”璜既擒 稷等,并送之。稷至合浦,发病死。孟干、爨能、李松等至建鄴,皓将杀之。或劝 皓,干等忠于所事,宜宥之以劝边将,皓从其言,将徙之临海。干等志欲北归,虑 东徙转远,以吴人爱蜀侧竹弩,言能作之,皓留付作部。后干逃至京都,松、能为 皓所杀。干陈伐吴之计,帝乃厚加赏赐,以为日南太守。先是,以杨稷为交州刺史, 毛炅为交止太守,印缓未至而败,即赠稷交州,炅及松能子并关内侯。

  九真郡功曹李祚保郡内附,璜遣将攻之,不克。祚舅黎晃随军。劝祚令降。祚 答曰:“舅自吴将,祚自晋臣,唯力是视耳。”逾时乃拔。皓以璜为使持节、都督 交州诸军事、前将军、交州牧。武平、九德、新昌土地阻险,夷獠劲悍,历世不宾, 璜征讨,开置三郡,及九真属国三十余县。征璜为武昌都督,以合浦太守修允代之。 交土人请留璜以千数,于是遣还。

  皓既降晋,手书遣璜息融敕璜归顺。璜流涕数日,遣使送印绶诣洛阳。帝诏复 其本职,封宛陵侯,改为冠军将军。

  吴既平,普减州郡兵,璜上言曰:“交土荒裔,斗绝一方,或重译而言,连带 山海。又南郡去州海行千有余里,外距林邑才七百里。夷帅范熊世为逋寇,自称为 王,数攻百姓。且连接扶南,种类猥多,朋党相倚,负险不宾。往隶吴时,数作寇 逆,攻破郡县,杀害长吏。臣以尪驽,昔为故国所采,偏戍在南,十有余年。虽前 后征讨,翦其魁桀,深山僻穴,尚有逋窜。又臣所统之卒本七千余人,南土温湿, 多有气毒,加累年征讨,死亡减耗,其见在者二千四百二十人。今四海混同,无思 不服,当卷甲清刃,礼乐是务。而此州之人,识义者寡,厌其安乐,好为祸乱。又 广州南岸,周旋六千余里,不宾属者乃五万余户,及桂林不羁之辈,复当万户。至 于服从官役,才五千余家。二州脣齿,唯兵是镇。又宁州兴古接据上流,去交址郡 千六百里,水陆并通,互相维卫。州兵未宜约损,以示单虚。夫风尘之变,出于非 常。臣亡国之余,议不足采,圣恩广厚,猥垂饰擢,蠲其罪衅,改授方任,去辱即 宠,拭目更视,誓念投命,以报所受,临履所见,谨冒瞽陈。”又以“合浦郡土地 硗确,无有田农,百姓唯以采珠为业,商贾去来,以珠贸米。而吴时珠禁甚严,虑 百姓私散好珠,禁绝来去,人以饥困。又所调猥多,限每不充。今请上珠三分输二, 次者输一,粗者蠲除。自十月讫二月,非采上珠之时,听商旅往来如旧”。并从之。

  在南三十年,威恩著于殊俗。及卒,举州号哭,如丧慈亲。朝廷乃以员外散骑 常侍吾彦代璜。彦卒,又以员外散骑常侍顾秘代彦。秘卒,州人逼秘子参领州事。 参寻卒,参弟寿求领州,州人不听,固求之,遂领州。寿乃杀长史胡肇等,又将杀 帐下督梁硕,硕走得免,起兵讨寿,禽之,会寿母,令鸩杀之。硕乃迎璜子苍梧太 守威领刺史,在职甚得百姓心,三年卒。威弟淑,子绥,后并为交州。自基至绥四 世,为交州者五人。

  璜弟浚,吴镇南大将军、荆州牧。浚弟抗,太子中庶子。浚子湮,字恭之;湮 弟猷,字恭豫,并有名。湮至临海太守、黄门侍郎。猷宣城内史,王导右军长史。 湮子馥,于湖令,为韩晃所杀,追赠庐江太守。抗子回,自有传。

  吾彦,字士则,吴郡吴人也。出自寒微,有文武才干。身长八尺,手格猛兽, 旅力绝群。仕吴为通江吏。时将军薛珝杖节南征,军容甚盛,彦观之,慨然而叹。 有善相者刘札谓之曰:“以君之相,后当至此,不足慕也。”初为小将,给吴大司 马陆抗。抗奇其勇略,将拔用之,患众情不允,乃会诸将,密使人阳狂拔刀跳跃而 来,坐上诸将皆惧而走,唯彦不动,举几御之,众服其勇,乃擢用焉。

  稍迁建平太守。时王濬将伐吴,造船于蜀,彦觉之,请增兵为备,皓不从,彦 乃辄为铁锁,横断江路。及师临境,缘江诸城皆望风降附,或见攻而拔,唯彦坚守, 大众攻之不能克,乃退舍礼之。

  吴亡,彦始归降,武帝以为金城太守。帝尝从容问薛莹曰:“孙皓所以亡国者 何也?”莹对曰:“归命侯臣皓之君吴,昵近小人,刑罚妄加,大臣大将无所亲信, 人人忧恐,各不自安,败亡之衅,由此而作矣。”其后帝又问彦,对曰:“吴主英 俊,宰辅贤明。”帝笑曰:“君明臣贤,何为亡国?”彦曰:“天禄永终,历数有 属,所以为陛下擒。此盖天时,岂人事也!”张华时在坐,谓彦曰:“君为吴将, 积有岁年,蔑尔无闻,窃所惑矣。”彦厉声曰:“陛下知我,而卿不闻乎?”帝甚 嘉之。”

  转在敦煌,威恩甚著。迁雁门太守。时顺阳王暢骄纵,前后内史皆诬之以罪。 乃彦为顺阳内史,彦清身率下,威刑严肃,众皆畏惧。暢不能诬,乃更荐之,冀其 去职。迁员外散骑常侍。帝尝问彦:“陆喜、陆抗二人谁多也?”彦对曰:“道德 名望,抗不及喜;立功立事,喜不及抗。”

  会交州刺史陶璜卒,以彦为南中都督、交州刺史。重饷陆机兄弟,机将受之, 云曰:“彦本微贱,为先公所拔,而答诏不善,安可爱之!”机乃止。因此每毁之。 长沙孝廉尹虞谓机等曰:“自古由贱而兴者,乃有帝王,何但公卿。若何元干、侯 孝明、唐儒宗、张义允等,并起自寒役,皆内侍外镇,人无讥者。卿以士则答诏小 有不善,毁之无已,吾恐南人皆将去卿,卿便独坐也。”于是机等意始解,毁言渐 息矣。

  初,陶璜之死也,九真戍兵作乱,逐其太守,九真贼帅赵祉围郡城,彦悉讨平 之。在镇二十余年,威恩宣著,南州宁靖。自表求代,征为大长秋。卒于官。

  张光,字景武,江夏钟武人也。身长八尺,明眉目,美音声。少为郡吏,家世 有部曲,以牙门将伐吴有功,迁江夏西部都尉,转北地都尉。

  初,赵王伦为关中都督,氐、羌反叛,太守张损战没,郡县吏士少有全者。光 以百余人戍马兰山北,贼围之百余日。光抚厉将士,屡出奇兵击贼,破之。光以兵 少路远,自分败没。会梁王肜遣司马索靖将兵迎光,举军悲泣,遂还长安。肜表光 “处绝围之地,有耿恭之忠,宜加甄赏,以明奖劝”。于是擢授新平太守,加鼓吹。

  属雍州刺史刘沈被密诏讨河间王颙,光起兵助沈。沈时委任秦州刺史皇甫重, 重自以关西大族,心每轻光,谋多不用。及二州军溃,为颙所擒,颙谓光曰:“前 起兵欲作何策?”光正色答曰:“但刘雍州不用鄙计,故令大王得有今日也。”颙 壮之,引与欢宴弥日,表为右卫司马。

  陈敏作乱,除光顺阳太守,加陵江将军,率步骑五千诣荆州讨之。刺史刘弘雅 敬重光,称为南楚之秀。时江夏太守陶侃与敏大将钱端相距于长岐,将战,襄阳太 守皮初为步军,使光设伏以待之,武陵太守苗光为水军,藏舟舰于沔水。皮初等与 贼交战,光发伏兵应之,水陆同奋,贼众大败。弘表光有殊勋,迁材官将军,梁州 刺史。先是,秦州人邓定等二千余家,饥饿流入汉中,保于成固,渐为抄盗,梁州 刺史张殷遣巴西太守张燕讨之。定窘急,伪乞降于燕,并馈燕金银,燕喜,为之缓 师。定密结李雄,雄遣众救定,燕退,定遂进逼汉中。太守杜正冲东奔魏兴,殷亦 弃官而遁。光不得赴州,止于魏兴,乃结诸郡守共谋进取。燕唱言曰:“汉中荒败, 迫近大贼,克复之事,当俟英雄。”正冲曰:“张燕受贼金银,不时进讨,阻兵缓 寇,致丧汉中,实燕之罪也。”光于是发怒,呵燕令出,斩之以徇。绥抚荒残,百 姓悦服。光于是却镇汉中。

  时逆贼王如余党李运、杨武等,自襄阳将三千余家入汉中,光遣参军晋邈率众 于黄金距之。邈受运重赂,劝光纳运。光从邈言,使居成固。既而邈以运多珍货, 又欲夺之,复言于光曰:“运之徒属不事佃农,但营器杖,意在难测,可掩而取之。” 光又信焉。遣邈众讨运,不克。光乞师于氐王杨茂搜,茂搜遣子难敌助之。难敌求 货于光,光不与。杨武乃厚赂难敌,谓之曰“流人宝物悉在光处,今伐我,不如伐 光。”难敌大喜,声言助光,内与运同,光弗之知也,遣息援率众助邈。运与难敌 夹攻邈等,援为流矢所中死,贼遂大盛。光婴城固守,自夏迄冬,愤激成疾。佐吏 及百姓咸劝光退据魏兴,光按剑曰:“吾受国厚恩,不能翦除寇贼,今得自死,便 如登仙,何得退还也!”声绝而卒,时年五十五。百姓悲泣,远近伤惜之。有二子 炅、迈。

  炅少辟太宰掾。迈多才略,有父风。州人推迈权领州事,与贼战没。别驾范旷 及督护王乔奉光妻息,率其遗众,还据魏兴。其后义阳太守任愔为梁州,光妻子归 本郡。南平太守应詹白都督王敦,称“光在梁州能兴微继绝,威振巴汉。值中原倾 覆,征镇失守,外无救助,内阙资储,以寡敌众,经年抗御,厉节不挠,宜应追论 显赠,以慰存亡”。敦不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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