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戌,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晁说之告老。帝曰:“是尝著论非孟子者。孟子发明正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可致仕。”寻卒。
御史中丞张徵,以边事未宁,请询于众不御敌之策。
吏部尚书吕颐浩言:“今敌骑渐逼京乐,百辟皆言强弱不敌。臣愿庙算先定,阴为过江之备,而大为拒敌之资,申饬诸将,训习强驽,以俟夹淮一战,此不易之策。夫彼之所长者骑,而我以步兵抗之,故不宜平原旷野,惟扼险用奇,乃可掩击。又,水战之具,在今宜讲。然防潍难,防江易,近虽于镇江之岸摆泊海船,而上流诸郡,自荆南抵仪真,可渡处甚金,岂可不预为计!望置使两员,一自镇江至池阳,一自池阳至荆南,专提举造船,且询水战利害。又,驻跸维扬,当以一军屯盱眙,一军屯寿春,以备冲突。”
户部尚书叶梦得言:“兵,机事也,不度时则为难,今视去冬又为难矣。去冬金但游骑出入陕西、河北,未知总众者何人;今主兵乃尼玛哈,且亲至濮及开德矣。向者开德、大名、东平三大镇,鼎足而立,今惟东平岿然独存,以当宋、魏之冲,而沧州孤绝在后。又,南京最重,而敌骑已至楚丘。且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缓急,必当从权。伏望陛下通下情,远斥候,如必欲过江,则亟降诏以谕中外,则人心安矣。臣又愿饬诸要郡,东则郓、徐、南京,西则庐、寿、和州,南则唐、襄、荆渚,各立军数,使之召募,仍命大将与帅参治,复选近臣为总帅以节制之。又,乘舆或至两浙,则镇江、金陵尤当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虚中奉使未回,意和议为可恃也。靖康正缘恃和议而堕敌计,今安可待万里之报哉!”
起居郎兼权直学士院张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游骑及于济、郓。虽遣范琼、韩世忠会战,而二将未可恃。臣谓今日莫先于远斥候。昔三国时,烽火一夕五千里;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浃始知。今之为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若屯重兵于楚,泗及淮阴三处,敌亦未能遽犯。然恐我师怯战,望风先溃,及舟楫拘于岸而敌亦能斩木系筏以济,或以精骑间道先绝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我若渡江而宿重兵于升、润,敌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远,民心易摇。又,行在兵多西人,不乐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维扬亦须留兵,则扈卫势弱,此可患者二也。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决。若为中原计而幸敌不至,则用防淮之策;若为宗社计而出于万全,则用过江之策。然权其轻重,势当南渡,而别择重帅以镇维扬,则中原不患于摇动;明谕诸军以祸福,则西人不患于不乐。升、润亦择重帅使当一面,则兵分势弱,亦非所患。归诏大臣,预区处以俟探报,探报速闻,则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
时群臣奉诏论边事者,黄潜善等请皆送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
庚子,诏:“有警而见任官辄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摇动人心者,流二千里。”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轻动。
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以赵晟首乱青州,贼心难制,欲杀之,乃好谓晟曰:“莱州不遭兵火,户口富饶,烦公为宁,如何?”晟曰:“诺。”洪道密遣人告权知潍州阎皋、权知昌乐县张成,使伏兵中途邀击。晟以其众行至秬米寨,不虞皋、成之图己也,遂懈而不整。遇伏发,大败,晟死。洪道以成知莱州。
洪道既杀晟,遗民复还,军府浸盛。统制滨州军马葛进,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欲夺之,乃与知滨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洪道见衷甲,遂阖扉不纳,而缒酒肉以犒师。进怒,攻北城,据之,洪道与军民居南城以守。进遣大猷入南城计事。洪道囚之。
京城统制官张用、王善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宁府,充遣统制马皋追击之,用、善并兵击皋,官军大败,尸填蔡河,人马皆践尸而渡,至铁炉步而还,官军存者无几。用以一骡送李宝归京师。
于是善整兵欲攻淮宁,用不可,曰:“吾徒所以来,为乏粮耳,安可攻国家之郡县?”善曰:“天下大乱,乃贵贱、贫富更变之时,岂止于求粮而已!况京城已出兵来击我,事岂无名乎!”用曰:“汝攻陈州,吾当往蔡州。然兄弟之义,文字勿绝。”乃命诸军束装。翼日,善鸣鼓进,云梯、天桥逼城下,守臣冯长宁命熔金汁灌之,焚其天桥。用劝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当俟鸦头变白,乃舍此城耳。”用引其军去。善围淮宁久之,东京留守杜充遣都统制陈淬来援,善乃退。
时知颖昌府、直宝文阁郭允迪已降金,有举人陈味道者,与知蔡州程昌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昌既见味道,使人探其囊中,得金檄文;昌大惊,聚官属,执味道,钉之,磔于市。
丙午,金左副元帅宗翰破徐州,守臣龙图阁待制王复死之。
初,宗翰自袭庆引兵欲趋行在,遂围徐州。复率军民力战,外援不至,城破,复坚坐厅事不去,谓宗翰曰:“死守者我也,监郡而次无预焉,愿杀我而舍僚吏与百姓。”宗翰犹欲降之,复大骂求死,由是阖门遇害。城始破,武卫都虞候赵立巷战,守门以出,为金兵所击,以为已死,夜半,得微雨,渐活,乃杀守者,潜人城,求复尸,埋之,遂阴结乡兵为兴复计。宗翰既去,军民请举人郑某权知州事。事闻,赠复资政殿学士,谥忠节。
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兵溃于沐阳。
初,世忠在淮阳,将会山东诸寇以拒金。会左副元帅宗翰兵至滕县,闻世忠扼淮阳,恐稽师期,乃分东南道都统领兵万人趋扬州,以议事为名,使帝不得出,而宗翰以大军迎世忠。世忠不能当,夜引归,军无纪律,未晚,至宿迁县,不虞金人之踵其后。质明,觉之,奔于沐阳。世忠在沐阳,夜不安寝,与其帐下谋,夜,弃军,乘潮走盐城县。翼日,诸军方觉,遂溃去。閤门宣赞舍人张遇,死于涟水军之张渠村,后军管队官李彦先,率本队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众。自此辅逵聚众于涟水,李在据高邮,皆世忠之兵也;其馀收散卒自为徒党者,不可胜计。宗翰入淮阳军,执守臣李宽而去。京东转运副使李祓,从军在淮阳,为所杀,后赠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宽,遵勖孙;祓,清臣子也。
己酉,金人破泗州。
先是礼部尚书王綯,闻金兵且南至,率从官数人同对,帝命至都常议。黄潜善、汪伯彦笑曰:“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