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邠求解枢密使,帝遣中使谕止之。宣徽北院使吴虔裕在旁曰:“枢密重地,难以久居,当使后来者迭为之,相公辞之是也。”帝闻之,不悦,辛巳,以虔裕为郑州防御使。
朝廷以契丹近入寇,横行河北,诸籓镇各自守,无扞御之者,议以郭威镇鄴都,使督诸将以备契丹。史弘肇欲威仍领枢密使,苏逢吉以为故事无之,弘肇曰:“领枢密使则可以便宜从事,诸军畏服,号令行矣。”帝卒从弘肇议。弘肇怨逢吉异议,逢吉曰:“以内制外,顺也;今反以外制内,其可乎!”壬午,制以威为鄴都留守、天雄节度使,枢密使如故。仍诏河北,兵甲钱谷,但见郭威文书立皆禀应。明日,朝贵会饮于窦贞固之第,弘肇举大觞属威,厉声曰:“昨日廷议,一何同异!今日为弟饮之。”逢吉与杨邠亦举觞曰:“是国家之事,何足介意!”弘肇又厉声曰:“安定国家,在长枪大剑,安用毛锥!”王章曰:“无毛锥,则财赋何从可出?”自是,将相始有隙。
癸未,罢永安军。
壬辰,以左监门卫将军郭荣为贵州刺史、天雄牙内都指挥使。荣本姓柴,父守礼,郭威之妻兄也,威未有子时养以为子。
五月,己亥,以府州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折德扆为本州团练使。德扆,从阮之子也。
庚子,郭威辞行,言于帝曰:“太后从先帝久,多历天下事,陛下富于春秋,有事宜禀其教而行之。亲近忠直,放远谗邪,善恶之间,所宜明审。苏逢吉、杨邠、史弘肇皆先帝旧臣,尽忠徇国,愿陛下推心任之,必无败失。至于疆场之事,臣愿竭其愚驽,庶不负驱策。”帝敛容谢之。威至鄴都,以河北困弊,戒边将谨守疆场,严守备,无得出侵掠,契丹入寇,则坚壁清野以待之。
辛丑,敕:“防御、团练使,自非军期,无得专奏事,皆先申观察使斟酌以闻。”
丙午,以皇弟山南西道节度使承勋为开封尹,加兼中书令,实未出阁。
平卢节度使刘铢,贪虐恣横,朝廷欲征之,恐其拒命,因沂、密用兵于唐,遣前沂州刺史郭琼将兵屯青州。铢不自安,置酒召琼,伏兵幕下,欲害之。琼知其谋,悉屏左右,从容如会,了无惧色,铢不敢发。琼因谕以祸福,铢感服,诏至即行。庚戌,铢入朝。辛亥,以琼为颖州团练使。
癸丑,王章置酒会诸朝贵,酒酣,为手势令,史弘肇不闲其事,客省使阎晋卿坐次弘肇,屡教之。苏逢吉戏之曰:“旁有姓阎人,何忧罚爵!”弘肇妻阎氏,本酒家倡也,意逢吉讥之,大怒,以丑语诟逢吉,逢吉不应。弘肇欲殴之,逢吉起去。弘肇索剑欲追之,杨邠泣止之曰:“苏公宰相,公若杀之,置天子何地,愿孰思之!”弘肇即上马去,邠与之联镳,送至其第而还。于是将相如水火矣。帝使宣徽使王峻置酒和解之,不能得。逢吉欲求出镇以避之,既而中止,曰:“吾去朝廷,止烦史公一处分,吾齑粉矣!”王章亦忽忽不乐,欲求外官,杨、史固止之。
闰月,宫中数有怪。癸巳,大风雨,发屋拔木,吹郑门扉起,十馀步而落。震死者六七人,水深平地尺馀。帝召司天监赵延乂,问以禳祈之术,对曰:“臣之业在天文时日,禳祈非所习也。然王者欲弭灾异,莫如修德。”延乂归,帝遣中使问:“如何为修德?”延乂对:“请读《贞观政要》而法之。”
六月,河决郑州。
马希萼既败归,乃以书诱辰、溆州及梅山蛮,欲与共击湖南。蛮素闻长沙帑藏之富,大喜,争出兵赴之,遂攻益阳。楚王希广遣指挥使陈璠拒之,战于淹溪,璠败死。
秋,七月,唐归马先进等于吴越以易查文徽。
马希萼又遣群蛮攻迪田,八月,戊戌,破之,杀其镇将张延嗣。楚王希广遣指挥使黄处超救之,处超败死。潭人震恐,复遣牙内指挥使崔洪琏将兵七千屯玉潭。
庚子,蜀主立其弟仕毅为夔王,仁贽为雅王,仁裕为彭王,仁操为嘉王。己酉,立子玄喆为秦王,玄珏为褒王。
晋李太后在建州,卧病,无医药,惟与晋主仰天号泣,戟手骂杜重威、李守贞曰:“吾死不置汝!”戊午,卒。周显德中,有自契丹来者云:“晋主及冯后尚无恙,其从者亡归及物故则过半矣。”
马希萼表请别置进奏务于京师。九月,辛巳,诏以湖南已有进奏务,不许。亦赐楚王希广诏,劝以敦睦。马希萼以朝廷意佑楚王希广,怒,遣使称籓于唐,乞师攻楚。唐加希萼同平章事,以鄂州今年租税赐之,命楚州刺史何敬洙将兵助希萼。冬,十月,丙午,希广遣使上表告急,言:“荆南、岭南、江南连谋,欲分湖南之地,乞发兵屯澧州,以扼江南、荆南援朗州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