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尚书怜才
合肥龚尚书怜才下士,嘉惠孤寒,海内文流,延致门下,每岁暮各赠炭资,至称贷以给客。马殿撰世俊未遇时,长安过夏,佗傺特甚,袖文质公,公读竟叹曰:“李峤真才子也。”赠金八百,为延誉公卿间,明年辛丑,马遂大魁天下。公卒,竹垞挽诗有云“寄声逢掖贱,休作帝京游”者,盖深惜之也。
◎谢启祚老女出嫁行
乾隆间,粤东诸生谢启祚,年九十八,犹入秋闱,以年例当早邀恩赐,大吏每列其名,辄力却之,曰:“科名定分也,老手未颓,安见此生不为耆儒一吐气?”丙午乡试,果中式。谢戏作《老女出嫁诗》云:“行年九十八,出嫁不胜羞。照镜花生靥,持梳雪满头。自知真处于,人号老风流。寄语青春女,休夸早好逑。”
时同榜有十二龄童子抚君某。《鹿鸣宴纪盛》诗有“老人南极天边见,童子春风座上来”,一时传为佳话。明年应会试,特恩授司业衔。又三年,恭祝乾隆帝八旬万寿,晋秩鸿胪卿。濒行,赐诗额以宠之。又十数年卒,盖寿近百二十岁矣。有见其朱卷履历者,先后三娶二媵,举十三男、十二女,孙二十九人,曾孙三十八人,元孙二人。此君非特登科,年齿之高,当为清朝第一。即家门鼎盛,子孙众多,恐亦罕与比俪也。
◎汪容甫吓死小孟
江都汪容甫先生中,郡中之硕学,乡人艳称为无书不读者也。先生在庠时,每学使按临,无岁无科,先生皆首列,无敢易者。而孟公督学江苏,则契先生为尤至。盖前此诸公于先生多以名誉相拔识,而文章高妙处,时有非诸公目力所及者,非必为真知己也。惟孟于先生,斧凿适相当。孟不负先生,先生亦不负孟也。某年孟公校士至扬州,既入场,窃迹先生所坐号,背影觇之。
适先生文成,整卷毕,掷笔拍案曰:“今日当吓死小孟矣。”孟匿笑而去,先生不知也。逾日,视案出,先生竟无名,观者大哗。先生亦自失,默诵所为文,无可疵者。方惊愕间,而院门闭复启,炮再九鸣,又四人扛一案亭出,糊壁后,则大书曰:“超超等第一汪中”七字也。众论翕然,先生亦自善,然不知孟之命意也。翌日复试,唱名至,孟笑谓先生曰:“前日小孟未吓死,昨日当吓死小汪矣。”先生始冁然,知为前言之戏报也。然自是益重视孟为知己。
◎曾文正入翰林
曾文正公国藩,成进士时,殿试列三甲。故事,三甲多不入翰林,国藩大恚,即日买车欲归。时劳文毅公崇光,已官编修,有名公卿间,因往慰国藩,固留之,且许为尽力。归,即约善书者数人,馆之家,又假亲友仆马各十,鞍辔以待。国藩已试出,急写其诗,分送贵要。既而国藩果列高等,入翰林,然国藩终以不登二甲为恨。至督师两江时,偶与宾客语及“如夫人”三字无对,李元度应声曰:“同进士。”曾色变,李亦惭悔,久之乃解。
◎彭雪琴之知遇
彭刚直公,不能作楷书,试卷誊正,往往出格,九应童试,皆坐是被斥。时浙人高某,视学湖南,尝微行物色佳士,不可得。最后过刚直故里,闻读书良苦,循审所习,似非制艺,异焉。再视,屋宇甚陋,门有联曰:“绝少五千柱腹撑肠书卷;只余一副忠君爱国心肝。”
书势雄杰,不颜不欧,似未曾学者。叩邻右,得刚直名姓及其家世,知必应试,遂心志之。是岁按临长沙府属,得一卷,书势雄杰,似曾经眼,恍然有所感触,竟拔置第一。迨揭晓,果系刚直,大悦。参谒时,历述所见告之。刚直感恩知己,请列门墙,执师生礼。高致仕后,子若孙倦读,淫博不能世其家业,而彭已贵,为择地筑园墅报之,即今西湖高庄是也。
◎春在堂
嘉、道以后,殿廷考试,尤重字体。道光庚戌,吾浙俞荫甫太史樾,成进士,素不工小楷,复试竟冠多士,人咸诧焉。后知由曾文正公,盖公方以小宗伯充阅卷官,得俞文极赏之,且因诗首句云:“花落春仍在。”谓与小宋“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存半面妆”无异,他日所至,未可量也,遂第一。
进呈后,俞典学河南,以人言罢职。同治四年,寓书于公,述及前事,且曰:“由今思之,篷山乍到,风引仍回,洵符落花之谶矣。然穷愁著述,已及百卷,傥有一字流传,或亦可云春在乎?”因自颜所居曰“春在堂”。
◎考对
彭芸楣尚书督学浙江,试湖府属三学生员,以“没齿”、“被发”、“易牙”三句命题。有数人抄袭刻文,惟归安张桂森,出场后将所抄坊本,搜买略尽,署中不及吊查,以此食饩。其余一字不移者置二等,误钞者置三等,人皆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