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世铃过来行完礼之后往旁边一站。段国基这才吩咐:“铃儿,来吧,头前带路!”“是!请三位侠客、父亲、叔叔随我来。”段国基在后头,段世铃在头里,一个兵不带着,都站在这草地儿上。从西北角这九层台阶上来,迈门槛进来。里头地势宽阔,迎着有这么一个大牌楼,这牌楼的上头蓝地金字写着四个大字,叫“五霸争雄”。牌楼冲着北面有一只老虎。哎哟!这老虎可跟真的一样:头圆,耳小,尾巴摇,虎坐坡,张着嘴,琉璃泡的眼睛,虎是假的,毛梢是真的。这虎怎么个厉害法?如果在夜晚之间,把总弦一开,你往里一走,老虎的嘴里头就打出三支毒药箭来。北面有楼梯,三十六层,有扶手到底下,有一根柱子,上头有个将军帽。众人“噔噔噔”顺着楼梯上来了。等来到二层楼上,一看:唉哟!满地的胡椒眼儿,就是那四方块儿的,也不知道这个地方里头有什么。也有一个牌楼,蓝地金字,写着“西方胜境”。
靠东面有一个板门,段世铃进了板门,有个蜈蚣软梯。大家伙儿完全登软梯上来,来到第三层。到了三层上边,这里大八仙桌有三张,桌围子五供蜡阡。
居中神坛,神坛里头有个佛爷是藤子的,带着五佛冠,穿着袈裟,左手掌心托着黄澄澄的金牌:“代天巡狩,如朕亲临”。段国基扬扬得意:“你们三位看清了么?”“噢,看清了。”“好吧!我们大家伙儿回去。”顺着原道又下来了。下来之后马上就把总弦给开了。你再往回去,别说是人,鸟都飞不过去。
段世铃、段世贤带着人在后头跟着,一直来到前山,依然到大厅分宾主落坐,献上茶来。段国基道:“哈哈哈哈,童侠客,你们老哥儿仨都看明白了!那么咱们就订个日子,不管长,不管短,订这日子就是个限期。在订的日子以内,破了七星亭,得金牌,我弟兄打官司,前勾后抹一天云雾散,我家死多少口人不再提了。比如说到日子你们破不了,金牌你们可就不能要了。再想要金牌,得把王环给我们送到七星山。你看怎么样?”海川点了点头:“你看多少天为限呢?”段国基笑道:“童侠客,那就凭您说吧,您说多少日子?”“等一等!我们要破七星八宝转心亭,我们来时候,您把您的进山之路完全掐断,不让我们弟兄接近七星八宝转心亭。我们怎么破呀?牵延日久,到了规定的这一天破不了。大寨主,是算我们赢啊,还是算您赢啊?”
“哈哈哈哈,童侠客,你太多虑了!您要破七星八宝转心亭,定出日子来,您不愿意离开七星山,我给您准备房子,早午晚三顿饭。如果您不愿意,您可以派人专门买干粮,自己买吃的。如果您不愿意在山里头住,您可以到山下去住店,我们给店钱。什么时候来?黑天也成,白天也可以。您来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出来伸手一拦,我们就算输!您瞧这好不好?”“好!要是那样,您就说个日期吧。”段国基一想:他是不愿意说呀!便道:“好,咱们就以一百天为限。您看怎么样?”海川大笑:“哈哈哈,大寨主啊!我童林奉圣命钦差办四川,赈济灾民,大人晚到一天,父老多死多少!这一百天,我耽误不起!”“童侠客为国忧民,真是好样的!咱们六十天。”“哈哈哈,六十天用不了吧?”“六十天多点。好童侠客,咱们以一个月为限,你意下如何?”海川那意思还多。老侠石金声拦住道:“海川啊,大寨主提到一个月,我看咱们就以一个月为限,你说怎么样?”童林心说:哥哥,当初我们哥儿仨在沅江一夜之间破了达摩堂。还用一个月?有一天就成!但是哥哥既然说了,不能驳回。“好吧,大寨主,咱们就以一个月为限!”说完,三击掌,击完了掌以后,弟兄三人站起来。海川说:“大寨主,我们可跟您告辞了!”大寨主段国基说:“别忙,迎你三侠进山,送你三侠出寨。摆队相送!”
“呛啷啷”一阵锣响,队伍备齐,鼓乐三奏,把三侠送出七星山,然后分手。
哥儿仨往回去,天就快黑了,进东门已是万家灯火。来到公馆,老哥儿仨擦脸,嗽口已毕。海川道:“良儿,你跟你师弟王环哥俩在这屋里呆会儿。
余剩下的咱爷儿几个全到上房见大人。”老少群雄一同来到上房,挑帘栊进屋中,见大人行完礼。年大人问:“你们老哥儿仨去了一天,到七星山怎么样?”海川就把事情都说了。大人听了道:“少侠客王环年轻气盛,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你们老哥儿仨去了一天也累了,下去休息用饭,有什么事明天再议论。”等来到前院墙角这里,一看司马良站在墙角还望北屋里听呢。海川问:“良儿?”“啊,师父!”“你怎么跑到这儿来?”“我到这听听。”“你师弟呢?”“他在屋里。”等爷儿几个“唿啦啦”来到前厅差官房,坏了!原来大家全去了,司马良那意思也想去。王环瞧出来:“二哥!你瞧见没有,就不让咱们哥儿俩听。我要去不合适,您可以站在这房后头蔫蔫地听听,到底为什么。”“不是让我看着你么!”“您看着我干什么?我上哪去!”“兄弟你可千万别动!”“我当然哪也不去。我也等着听听怎么回事。”“那好吧!”司马良前脚一走,王环把刀拾起来。然后打屋里头出去,飞身形上房,他从东房奔后院北房,蔫蔫地拢住了神一听。噢,不献王环人家不给金牌!王环叫着自己的名字,王环哪王环,二十年父仇得报,都是老师石金声的成全啊!到了现在,为了金牌让我师父这么大的年纪着急,那可不是我王环的本意。我杀了人家的人,人家能给金牌么?!我王环现在就应当赶奔七星山,面见段氏弟兄,说明此事。小太爷决不怕死!你给金牌,你把我姓王的乱刀剁了,我决不含糊!小英雄思索到此,就撤身奔东院,又由东院翻墙而过,穿大街过小巷,赶奔东南城角。施展“狸猫蹬树”的功夫,上了城墙,越过了护城河,脚底下攒劲,“唰啦啦”快极了。
王环虽是本地人,打八岁学艺,到二十岁出艺,没离开过家门,他根本不认得七星山在什么地方。他应当往东南啊,没想到他往正南下来。出去将近六十来里地,他约摸着该到了,怎么还不到呢?突然,从打东面顺着大道,“沙沙沙”,半猫腰跑着个人,身背后斜插柳背着一口刀,五十上下岁。王环趴在小道上正看这人,借着月光,嗯,这人我怎么瞧着眼熟啊!噢,他想起来了,狭路相逢,冤家路窄,正是我的仇人七星山巡山寨主望月牡丹董玉。
彩凤山祥云岛刀劈的就是杨山,镖打的是段世宝。喝!这可该着啊!小子,你这是上哪呵,我得抓你!
望月牡丹董玉从彩凤山祥云岛回来,他可琢磨啊:这个小孩刀劈了杨山,拿镖打的可是我董玉啊!看来这小孩和我有仇,是我躲过去了。但总有一天还要把我给弄死!嘿,看起来七星山是是非之地。于是他找到段世铃道:“我从彩凤山祥云岛回来,浑身发紧,有点发烧,病了。你能不能跟大寨主提提,我请几天假,下山就医。”段世铃是忠厚人,就批准他下山了。第二天,他溜溜达达从七星山往西了。走出去有二十几里地,眼前头出现一个大村子,东西一趟正街。到了村口,路边上有一个石碑,石碑上有三个大字叫耿家庄。
一进耿家庄,路北里有个大户人家,一看就是个大财主。正走到这家门口,猛然间后头有车马声音,董玉回过头来一看,前头是一匹马,后边是辆车。
马上骑着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人,细高挑,圆方脸,粗眉大眼好精神。领着十几个家人,也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都在后头保护着车辆。马一站住,车也停住。望月牡丹董玉是行家,车里头坐的是女子,因为这把式连头都不回。车一停住,大门“咣啷啷”开开,门分左右。由打里头出来几个婆子、丫鬟来到车辕的外头,一个婆子把接脚凳拿下来,往外首一放,把车帘儿撩起来。董玉这么一瞧:真是魂飞千里!叫姑娘的美貌把他的魂都给勾走了。
千娇百媚的一个大姑娘,荆钗布裙,长得俊极了。婆子、丫鬟搀着姑娘由打车上下来,登上接脚凳下了地,簇拥着姑娘进了大门。进了大门一回身,“咣啷啷”关门了。董玉心想:我让这姑娘嫁给我。想到这儿,他可就往街里头来了。
走到十字街,他一抬头,见是个两层楼的小饭馆,就挑帘栊进来。楼底下的座位差不离都满了,董玉只好上二楼坐下,要酒要菜。时间不大,酒菜全都摆上来了,一个人自斟自饮,越想这姑娘他越迷瞪。哎呀,国色天香啊!
嘿嘿嘿——该着我董玉有造化。喝着喝着酒,一瞧伙计在旁边侍候着。忙问道:“伙计贵姓啊?”“我姓李。”“噢,李伙计,你大名怎么称呼?”“没有,侍候人的,排行第三。”“哎哟嗬!李三伙计,你是本村人吗?”“祖宗三代都在这村住。”“对于这村里的街南街北,铺户住户你全知道吗?”
“这您放心!没有我不认得的,全认得。”“那我问问你,一进村东口,路北这家人家是本村的大户吧?”“哈哈哈,不瞒你说!那是咱们耿家庄的财主,是庄主爷。”“他们有功名?”“好嘛!您没看见门口的旗杆吗?旗杆代刁斗啊!那是两位举人老爷。大员外爷姓耿,名字叫耿文。一肚子好学问,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人家没有不懂的,那是一位文举人。还有一位二爷,马步箭,弓刀石都有一套。姓耿,名字叫耿武,那是我们二员外爷。”“噢,家里还有什么人呀?”“两位举人老爷的父母都没有了。有一个小妹妹还小,今年大概其是十八岁,名字叫玉香姑娘,待字闺中还没嫁人。哎?客人您问这干什么?”“没有事!我刚才从村口路过,瞧见车马人辆的来了不少,有男有女,我一看男女仆妇侍候着,很够意思。我才打听打听。”说话饭吃完了,董玉让伙计算帐,给了钱。由打这小饭馆出来,再走到耿家的门口,他看了看四下没人,他做了个暗记儿,可就出了村了。一直往正东,出去了有几里地,在一座破庙里头,躺倒睡下了。他心里还是折腾:得了,我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去耿家庄。再一睁眼,天可就黑下来。打破庙里头出来,大月亮地儿一直往西,脚底下攒劲,“沙沙沙”
直奔耿家庄。万没想到叫冤家对头小白猿王环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