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县马俊单行刺 风云庄义结邓九公
上回书说到清苑县马俊行刺,夏九龄访案。在小饭馆吃饭遇见一个小孩儿,他说离此地不远有个邓家堡,他就是那儿人氏。他的祖先是山东平阴县人,父亲姓邓名龙字九公,人称宝刀手。老英雄有一个滚珠宝刀,在武林中颇有大名。小孩叫柳影邓玉,因为自己腿快。邓玉一提,九龄一抱拳:“您原来是邓少侠客,失敬失敬!”邓玉也赶忙答礼:“不敢当,不敢当,提起来为我父亲丢脸!”九龄细问:“邓贤兄,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要摔酒杯长叹呢?”“唉!别提了。因为我父亲最好闲谈,好下围棋。离我们这儿不远有座大庙叫菩提寺。寺内有两位方丈,一位叫降龙罗汉宝阔,另一位叫伏虎罗汉宝月,还有我父亲的一个朋友,他们都是好下棋的主儿。我父亲今天又到庙里下棋去了。我父亲养着一匹好马,叫‘千里雪内一盏灯’,这匹马是白马,雪霜白,唯有在它脑门儿门鬃的下面有茶碗口大的一块黄月光。这马上谱,够八骏图之一,有千里的脚程!我乘父亲不在家,把这马拉出来骑了一骑。”
其实邓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骑着玩一玩,兜兜风。他把马鞴好,扳鞍认镫上了坐骑,一加鞭,这马不但跑得快,还稳当。一溜烟出去就十几里地,眼前出现一片大树林,马刚把步放开了,正有劲呢,走到这大树林边上。没想到从大树林里抛出来一件长衫,“扑”地一下把马头给蒙住了。千里雪内一盏灯正走着呢,突然一个黑东西把脑袋给蒙上了。这马一声嘶鸣,前蹄一立,邓玉猝不及防从马上就掉下来。邓玉爬起来一瞧,打树林里出来有二十多人。过来一人把这长衫拉下来,有人就把马拉到树林里去了。这个人把长衫穿起来,绒绳一系站在邓玉面前乐了:“哈哈哈哈,兄弟你好啊!”邓玉一看,是熟人。西南有个村子叫风云庄,庄主姓雷,在这一带很了不起。大爷叫千里飞来雷烟,那足够一位侠客的身份,挥金如土,仗义疏财,交朋友血心热胆,跟邓玉的父亲邓九公是把兄弟,老头为人公正。他有个亲兄弟,一母所生,可就不成了,叫紫成豹子雷普,专门结交贼人,而且背着他哥哥有些坐地分赃的举动,贼人作了案就得给他送些钱来。这些雷大爷确实不知道。雷普有个儿子,就是这个人叫铁爪貉子雷宝。二十多岁,大高个,宽肩膀,一身青,大肚囊,墨脸蛋,青胡茬儿,浓眉阔目,鼻直口方,大耳相衬,还确实有个像儿。这铁爪貉子雷宝干什么来了?由于从小家教不好,他大爷没儿没女,对他十分娇惯。这样他经常背着他大爷在外头断道劫财。但谁也不认为他会干这种事儿。因为他们家是大财主,他大爷雷烟在这一带颇有名望。可是雷宝早喜欢上这千里雪内一盏灯了。今儿赶上邓玉骑这马,他把绒绳解开,长衫脱下来,一蒙这马脑袋,把邓玉摔下来,底下人把马牵走了。
现在邓玉一瞧:“哟喝!雷宝哥哥。”过来就行礼。“起来吧,哈哈,兄弟,干什么去?”“我父亲不在家,我把马鞴上,惦着骑上遛个弯儿,没想到碰上哥哥您了。”“噢,这马是你的?”“可不是我的吗!”“不对!这马是前几天我丢的,没想到你骑着呢。到现在我把马得回来了,才瞧见你。嗨,你怎么偷我马呀?”雷宝把脸就沉下来了。邓玉一听,这是哪儿的事啊!便急忙解释道:“雷宝哥哥,我父亲跟你大爷都是好朋友,咱们都是好弟兄,成天见面,马是我家的。我们家有这匹马的时候还没有你呢!”雷宝听了一耍横:“这马脑门上哪写着是你们家的?我看着好,就是我的!”“那你不讲理!”“我可不是不讲理吗,不过不讲理不是一天半天啦,早就不讲理!你要干什么?”“干什么?马是我的,你给抢去,不成!”“不成怎么着,还要动动手吗?”说着话把辫子盘起来了,把长衫往绒绳上一掖:“邓玉,来吧!”邓玉往上一赶步,右手一晃面门,“扑”就一拳。铁爪貉子雷宝一揪邓玉的腕子,一抖把邓玉就扔了个跟头:“哼!你还要动手,别说你,连你老子都不成!告诉你吧,这马归我啦。走!”柳影邓玉一想这可糟了!我背着父亲把马骑出来,要叫我爹知道准不行。相反的这马叫雷宝拉去,这是敲竹杠啊!有心找盟叔雷烟去,可是雷烟跟我爸爸在一块儿呢。这样,自己把土掸了掸,奔金官屯来了。
邓玉把事说完了,九龄问他:“咱们哥儿俩一见如故!兄弟,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邓玉想了一下,说:“我想,我找他大爷雷烟是不行,因为他大爷跟我父亲在一块儿,叫我父亲知道我非挨骂不成!不如今天晚上我到雷宝他们家,把马偷出来得了!”“他们家离这多远?”“不算远,从这儿往西北,几里地就到,叫风云庄。”“他们家你认得呀?”“认得!我净去呀!”
“这雷家全结交什么人哪?”“我这盟叔雷烟,他是一位老英雄,七十多岁,循规蹈矩。可是他二弟,就是雷宝他爸爸胡作非为。他们本身就打家劫舍,坐地分赃,凡是贼人,背着雷大爷全上他们家去。当然雷大爷在家,那是一正压三邪。可是雷大爷不在,他们可什么人都交。”“兄弟!咱们哥儿俩一见如故。我帮着你偷马怎么样?”“那我谢谢!我还没领教兄台您……”“我跟你说,你知道城里头钦差大人驻马了?”“听说了!奉旨的钦差年大人奔四川,开仓放赈。”“我叫多臂童子夏九龄。我跟我的师父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还有我的几个师兄弟,我们爷儿们都是随行卫员办差官,保钦差奔四川。昨天晚上有大胆的贼人红毛秃头狸子马俊到公馆行刺,我访案来到这儿。你说说雷家能不能容留这马俊?”柳影邓玉点了点头说:“当然有可能。对了!马俊是不是还有个叔叔叫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夏九龄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跟雷家有交情,这马亮当年还上我们家去过呢!”“噢!
兄弟,这是真的吗?”“那没错!好吧,你帮着我把马偷出来,我帮着你捕盗拿贼。”“好哇!兄弟。”吃完了饭,夏九龄付了饭帐,哥儿俩从“蓬莱春”出来了。在街上邓玉买点东西,买了几根麻绳,一斤多棉花。夏九龄也不知他干什么。
走出村子往北,有个大树林,这时太阳已经往西转了。两个人到树林以内,越聊越近。邓玉挺高兴:“夏哥哥,你是官人,我不应当高攀!但我想跟你拜盟把兄弟,不知道你乐意不乐意?”九龄说:“兄弟你要瞧得起我,我愿意跟你结为金兰之好!”两人一叙年龄,九龄大点儿,邓玉跟九龄撮土为香,冲北磕头,结为兄弟。夏九龄把杭州擂、下江南这些事跟邓玉一提,邓玉都听直眼了:“哥哥!将来对了机会,您得帮着我跟您那位师父、童侠客见个面,我也好立点功呀!”“好吧兄弟,对了机会我一定给你介绍。”
哥儿俩靠着大树稍微一迷瞪,天交初鼓,收拾一下东西,从树林里出来了。
柳影邓玉只听夏九龄说,不知夏九龄的能为到底如何?但他知道自己脚程比较快,就说:“哥哥,咱们得快点走啦!”九龄一想:这把兄弟嘿,他还惦记着考考我!就说:“好啊!”邓玉画了一个道儿,哥儿俩站齐了,喊“一二三”就开腿。两个人一长身,嘿!蹿出去都有一丈七八。脚底攒劲,“沙沙沙沙”!没走出多远去,九龄一铆劲,就把邓玉给拉下了。邓玉越使劲,拉的距离越远。邓玉喊了:“哥哥,您站住吧!”“怎么啦?兄弟,刚跑上劲来,您怎么不跑啦?!”“罢了!真不愧为是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侠客爷的弟子。小弟邓玉我总认为我腿快,没想到跟您比一比,哥哥,您比我强得多,叫小弟望尘莫及!”“兄弟,只要下功夫,什么都练得到。愚兄这个能耐也算不了什么!”夏九龄很赞成邓玉这人,说什么是什么。
二人来到风云庄。东村口外有两条道,一条打金官屯来,是从东南上来的。还有一条道从东北方向来,也就是从邓家堡来的。这会儿,村里人差不多都睡觉了。路北是马号大门,邓玉不走了:“哥哥,您瞧见没有,再往西路北大门,就是雷宝的家。”门缝里透出灯亮来,他们家的家人还没睡呢。
夏九龄一瞧:门前,一边有四棵门槐。邓玉告诉九龄:“这是他们家的走马门。我要在这儿进去,找找我那千里雪内一盏灯。哥哥您往西,上房的时候您留神!我找着马,偷不偷都不要紧。我必到前厅去看看您。”九龄点头:“好了,兄弟,你多加注意吧!”两个人分了手,各自上房。邓玉一打手势,奔了马房,夏九龄蹿纵跳跃,奔雷家来了。越过了几层跨院,来到了正院的北房,搭上中脊往二道院看:东西厢房各三间,有跨院,有箭道和角门。北院前出一步廊,抄手的游廊,朱红油漆的抱柱,这才是大客厅。廊檐下站着三、四个家人。往下瞧:屋里灯光明亮,照如白昼。迎面是架几案,八仙桌两边有椅子,墙上有挑山对联,名人字画。八仙桌上首坐着一个人,大个儿,花白胡子,花白剪子股小辫,紫脸膛,紫中透暗,花绞的眉毛,金睛叠抱,狮鼻阔口,大耳相衬;一身蓝,煞绒绳,搬尖洒鞋白袜子。下首坐着个人,夏九龄一看正是行刺钦差的要犯红毛秃头狸子马俊。在这边坐着一个人,大高个儿,宽肩膀,黑脸膛,撇唇咧嘴。就听这老头儿说话:“雷宝啊,这不你马大哥也在这里,你这孩子办的这个事可不怎么样!你要好马,不会到邓家庄找你大爷邓龙,直接给他磕头,‘大爷,我喜欢您这马,您给我得了。’你大爷就能把这马送给你。因为咱们跟你大爷邓九公有交情。说真的!你抢邓玉这孩子的马就不对。人家的马,你抢算怎么回事啊?前几天你大爷还跟我提过,说你这孩子背着我在外头劫道,干犯国法,这哪儿成啊!你比不了你马大哥,你马大哥有本事,敢在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年钦差。不过,你也是奉命而干的。你马大哥今晚在咱这儿落脚,明天就走。你呀,别给我惹事,明天把马送回去!”夏九龄一听:噢!马俊在这儿呆一夜,明天就跑。我一定要想办法捉住他!再一看:就铁爪貉子雷宝跟紫面豹子雷普谈话,雷大爷雷烟不在家。
这时候,底下人进来禀报:“二爷,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马老义士爷前来拜望您哪。”“有请!”院里头有人乐:“哈哈哈,二弟,咱们大爷在家没在家啊?”“没在家。”“那我就放心多了!”夏九龄一看不错,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来了。马俊在清苑县行刺这件事轰动了城里城外,马亮早就得消息了。他这通骂呀:“这混蛋!打草惊蛇。这不要了我的命吗?你宰不了年羹尧,反而让他有了防备,再下手可就不容易了。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啊!”
这样他来到风云庄,他准知道马俊在这儿呢。他又怕雷烟雷大爷在家,那多麻烦。等他来到门口,门洞里有七八个家人,都在这说话哪。有一位就说:“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家少爷抢了人家邓老侠客少爷的马。这不是招事吗!
宝刀手邓九公邓老侠客爷跟咱们大爷是朋友,人家哥儿俩没的说。没想到他的侄子会抢了人家儿子的马,这还不如到邓家庄跟人要马去呢。咱们大爷没在家,他抢人家马这是漏子!您瞧见没有!这秃小子马俊来了,咱们大爷在家就许把他轰喽。听说他上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去了。他行刺跑咱们家来,明儿官人来了一逮他,咱们家可就要打窝主的官司。你说,咱们安分守己的家,招谁惹谁了!”“嘿,大哥,您说的还真不假!马俊这秃小子一来,那老秃子就许跟来呢。”马亮在外头一听:嘿!骂我哪。“这马俊不是玩意儿,那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更不是玩意儿!明儿他们老爷儿俩上咱们家来,咱们家就快倒霉了。”“一点都不假!”“啪啪啪”,“谁呀?”“我是马亮啊。是你们众位骂的那位!”“哎哟喝!马老义士爷!我们这儿背地里说闲话哩。老义士爷您可别往心里去!我们骂那老兔崽子不是您哪。”“嘿!背着骂我还可以,怎么当面还骂我呀?”“不是,我们骂走了嘴了。老义士爷,您多原谅。”大爷在吗?”“大爷不在,下棋去了。”“告诉二爷,我来了。”这才请马亮往里去。
马亮过了二道院来到院中:“二爷哎!哈哈,哥哥我给你添麻烦来了。”
雷普、雷宝,马俊都出来见完礼了:“兄长,请请请!”来到大厅内,马亮一屁股就坐在雷普那儿了,雷普在旁边陪着,马俊和雷宝在侧座一坐。“来呀!给老义士爷沏茶。”家人们都不乐意侍候。“马俊,我就知道你在你二叔这里住着,给你二叔添麻烦。你上保定府清苑县行刺去,咱们是上命差遣,概不由己!可是你就没想到吗?要行刺就得猛鸡夺嗉,一战成功。你怎么打草惊蛇呀?你这一来不要紧,咱们爷儿俩行刺都费劲了。你这孩子一点经验阅历没有!”马俊低头辩解着说:“我打听到童海川不在公馆里,就他这几个徒弟算什么呀!没想到还真扎手,我险一些被擒住。我哪儿知道他们这么厉害!”马亮一撇嘴:“厉害什么,你要等着我吗!不就是童林那几个徒弟吗,哪个真有能耐?都是饭桶,马勺的苍蝇混饭吃。你不应该怕他们。这事儿,咱们爷儿俩得一块办,你给我巡风,我来下手才对啊!”马俊听完忙说:“叔叔您说得对!还是您智多会算,我听您的了。”马俊一捧马亮,马亮有点犯晕。一犯晕说了出话来就没谱了:“他小儿童林算什么!他见着咱们也不敢跟咱们论辈儿啊。谁不知我一棵苗秃头义士马亮跟他师父尚道明、何道源是朋友啊。哈哈哈,他童林是晚生下辈啊!”
夏九龄在旁边听着就有点儿生气。心说:你说我两句没关系,你侮辱我的恩师,什么我师爷跟你平起平坐。九龄气往上撞,“哗楞”一抖链子槊,从丹田一声喝喊:“呔!钦犯马俊、马亮,你二人背地朗言大话,胡说八道!少侠客爷多臂童子夏九龄在此!”“啊!”屋里灯“扑”地一下就吹灭了,“呼啦”一下全出来了,“嚓楞楞”军刃作响。夏九龄飘身下来。马俊一瞧:“好小子!公馆行刺围截我的就有他。一伸手将自己的纯钢蛾眉刺亮将出来,飞身一跃,捧刺就扎。九龄上右一滑步,左手链子槊“哗楞”一缠,右手链槊“唰”奔马俊的太阳穴就砸。马俊往下一矮身,九龄就势卧下腰去一个搬尖脚,正踢在马俊的下颏上。“哎哟!”险一些把这小子的下颏给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