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剑侠图

第五十一回

更新时间:2021-04-12 08:11:29

  这时,刘俊说:“师父,您练一手功夫让我们大家伙儿瞧瞧。”“好吧。”

  海川自己往这屋里面一站,双手下垂,两只手掌平放。海川就这样双足提膝而行,“嚓、嚓、嚓”,在这屋里头一步挨着一步地走。但是刘俊他们还没领会到,这是海川的基本功啊!当年在卧虎山学艺,就在卧虎山玉皇顶玉皇观的山门外头,有两棵槐树,一棵大的,一棵小点的,都有几千年了。海川绕树行功,就练了三年。徒弟们见师父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海川的姿式是越走越往下,走来走去,其快如风。徒弟们的眼睛也搭着跟不上,就跟刮了一个旋风一样,瞧不见师父了。唉哟!真是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啊。等海川掐住了姿势不走了,鼻孔之中一省力,徒弟们都过来了。大家伙儿都羡慕地问:“师父,您这身法怎么这么快啊?我们都看不见您了。”“慢慢来。为师我在卧虎山你师祖面前练艺,绕树行功,昼夜不停就三年哪!今天为师给你们练的第一手就是咱们八卦掌的第一手。我再把八卦掌给你们练一趟,你们瞧瞧。”海川把三百八十四爻,八八六十四式,尽命连环掌练开了之后,海川的脚就好像离开了地似的。其实离开地这么一点,就如同整个的身子不在地上走,都瞧不见脚印,这就是“登萍渡水”、“踏雪无痕”的真功夫。等海川把这一趟八卦盘龙掌打下来后,刘俊便对师父说:“师父,这套掌法实在是奥妙无穷。”海川夸奖着说:“你这孩子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就是你这作师哥的比你师弟们强,等知道了它奥妙无穷了,那就分明自己已经置身其中了,你已经进了这个掌法里来了,你的师弟们可还办不到。反正这一套掌法,要说一气练下来也真不容易,你记三招,他记五式,为师不在的时候,你们大家伙儿往一块攒,往一块练,为师在的时候给你们指点。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这样,爷儿几个练完了功,大家伙儿都换了新衣服。外头鞭炮响起,该接神了,里边童缓的妻子煮了饺子端出来,爷儿几个都吃了点,海川带徒弟们到上房见父母,这才拜年。老夫妻都拿出几吊钱来给孩子们分分,师弟、师婶也都给了徒弟们一些压岁钱。这个年过的十分欢喜。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之间就到了初五。初五上午已时,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海川带着徒弟们穿好了衣服都到王爷这边来了。海川来了以后,大管家何吉跟二管家何春正出来:“哟,教师爷您来了,我们两人正要到东院去请您去。王爷会着客呢。”“噢!王爷既然会着客,我们爷儿几个就回去了。”“别价!正因为王爷会着客呢,才请你们爷儿几个来。快到上房去吧。”说着话往里来,王爷在客厅可就喊上了:“海川,我这儿派他们正找你去呢。你来了,太好了!这儿有朋友,我给你介绍介绍。”海川进来,一看,王爷在那站着,这个朋友也在那站着。只见他中等的身材,双肩抱拢,四十多岁,黑白净子脸,三柳墨髯,穿着一身便服,一条大辫,外头的衣服、帽子,可能都在衣架上放着呢。一看就知道这人有身份,起码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或二品大员。“海川,这就是我跟你提的礼部侍郎年羹尧啊。老年,你老说你会把式,海川不在我这里的时候,你尽跟我吹,海川在我这的时候,你吹的工夫少了。今天让你开开眼,瞧瞧我们海川的功夫。这是我的教习,我就是跟他下江南拿二小请国宝的。他叫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哎哟喝!童教师,年某给您拜年。”童海川赶紧过来磕头:“大人,王爷尽提起您来,我给您磕头。”“噢,可不敢当。”真的,什么叫爱屋及乌啊,童海川不过是个王府的教师,别看王府的教师不在品级,头品官也不敢接受。年羹尧赶紧抱住了:“得了,得了,别客气!咱们互相致意,就算完了。”孩子们都过来给王爷行礼,给大人磕头。王爷道:“坐下,坐下,喝着茶。我这儿饭快得了,我正让何吉跟何春他们两人赶紧到那院子叫你。老年今天还放一天假,明天他就得上朝了,所以呢,有点时间。”童林知道,年羹尧号叫亮功。亮功跟王爷不是一般的关系,两人可以说交成莫逆,尤其是年羹尧的妹子就是王爷的侧福晋,他跟王爷至亲至近,童海川怎么敢小瞧呢。

  年羹尧家住在东单三条胡同的东口。他父亲叫年嘉林,母亲杨氏。前后有两个儿子,长子是羹尧,次子叫熙尧。两个孩子都十分聪明。孩子大点了,就得要请专馆的先生教他们读书。年嘉林官居到礼部尚书,后来告老致仕回到家中就算抱着胳膊忍了,叫闭门课子。家大业大,骡马成群,是个大财,您想官宦人家要招聘西宾,这还不很容易吗?但是年羹尧这个小孩子他不爱念书,一听说念书他脑仁儿疼。结果有一位饱学的秀才,张老先生到这应聘来了。老大人年嘉林把张老先生接进来,一看就知道是个饱学之士。二位这么一谈,三坟五典,八索九丘,五帝三代之事,百家之说,没有人家老先生不通达的。老大人乐意了,把两个孩子叫出来,举行拜师典礼。把圣人的牌位写好了,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之神位,三柱香,两只蜡,白毡子铺地,拜罢了老师。

  熙尧好好地读书,年羹尧就不然,趴在桌子上傻瞧,也不念。赶到了时候,老师叫他们俩人停住了,先要熙尧来背书,老师把竹板往旁边一放,那就准备要打人啦。熙尧规规矩矩把书冲着老师放好了,背过脸去,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魏蒋沈韩杨。嗳,啪啪啪,背完了。好!又给上了几堂,打发熙尧出去了。羹尧拿着书来了,攥着书在老师跟前一站。“背!”“老师,我背这玩艺干什么呢?我背这玩艺能背饱了吗?不是一会还得上内宅吃饭去吗?你呀,就当到这儿来蒙顿饭吃完了,你甭管我念书不念书。”老师一听,这像话吗?”年羹尧,‘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呀,玉不琢不成器啊。”“你甭跟我背这三字经,我不爱听这个,我耳朵里头磨出茧子来了,我不爱念。”“你不爱念,好!你背得过来背不过来?”“我背不过来。”“背不过来上外头站着去,背不过来不下你的学,你不能吃饭去。”

  “不吃就不吃!”打发年熙尧吃饭去了,年羹尧站在这儿,不让吃饭。您琢磨琢磨,熙尧一回去他母亲就要问啊,熙尧便说,我哥哥被老师留下了,让他背书,他不背。老太太赶紧派婆子出来央告老师。老师也只可打发年羹尧回去吃饭了。

  吃完饭以后,年羹尧奔花园来,花把式金三在里头正锄草。“大少爷,怎么样?公子爷,这回野鸟入笼您够呛了吧?”“金三,这老师还真厉害哩,他让我弟弟吃饭,不让我吃饭,饿着我,幸亏我妈派人出来了,他没办法才让我吃饭。咱们得想想办法啊,把这老师给赶跑了。”金三一听道:“想办法把老师赶跑?我还真有主意。”“怎么个主意?”“您这来!”把年羹尧带到他那屋里去了。他这桌上有一大玻璃瓶子,里头装着好些个乏茶叶,乏茶叶上头养着好多个大青蝎子。金三对年羹尧说:“您瞧这个没有,拿这青蝎子就能把老师给蜇跑了。”“金三,我给你十两银子。怎么给他蜇跑了?”

  “嗳,蝎子叫护背虫。您打开盖,它爬不出来,您拿双竹筷子把它夹出一个来,搁在先生好摸的地方,按住了它别撒手,它就护它这脊梁背。您拿点乏茶叶往上一堆,盖上它,它就不动窝。什么砚水壶里啊,笔筒里头啊,先生的桌上啊,你都放上,他要一扒拉就得蜇他。”“金三,好主意!”他到书房,果然,先生刚睡完中午觉,要出去解手去。年羹尧蔫蔫地带着东西来到先生的桌前头,他一瞧这不错哩!先把笔筒里头放上蝎子,夹出来搁在里头,拿乏茶叶给盖上,一共搁了俩。砚水壶的水倒出来,把里头放上一个蝎子,拿乏茶叶堆上。然后就在桌上搁上蝎子,拿乏茶叶给堆上,一切都准备好了。

  拿着本书跟兄弟比划着。老先生回来了,两个人上午写的仿。孩子们读书的时候,先生要给号号仿,横平竖直,看看两个孩子写的字有劲没劲,哪应当改正,得给判判仿。老先生坐好了以后,嗯,一瞧桌上有两堆乏茶叶,心想乏茶叶怎么在桌上放着?他慢慢地扒拉,这蝎子就出来了。老先生一哆嗦,手就一动,把后面那堆茶叶也扒拉开了。可了不得了,两个大蝎子就咬住先生的手了,“哎哟哟哟”,疼得先生直哆嗦,脸色也青了。哆嗦着用手拿笔筒里的笔,惦记把这蝎子夹开,没想到他这一动窝,这笔筒里头有蝎子,顺着笔“扑”爬上来了,老先生受得了吗?一拍砚水壶,“啪”地一下,砚水壶拍碎了,里头的蝎子没拍死,“呼”,又一钩子,把先生这手全给蜇肿了,疼的先生直哆嗦啊。年羹尧在屋里头哈哈大笑,老先生眼泪都下来了,汗也下来了,右手托着左手,一推门到了年羹尧的跟前,用手点指:“公子,这是你办的吗?”“没错啊,是我!那还有错吗,蝎子是我搁的,你想饿着我,我就要蜇你。”“好好好好!!”拉着年羹尧去找老大人年嘉林。张先生掉着眼泪把事情一说,大人赶紧请大夫给先生治伤,敷上药。止住疼后,张先生对大人说:“您的令郎我教不了,您给我算帐吧。老大人怎么挽留,张老夫子不教了,没法了,给算了帐,多给先生几个钱,派管家年盛给雇了个车,把人家先生打发走了。

  老员外爷来到书房,年羹尧就知道不好,撒腿往后跑。来到内宅见着母亲,把事情提了:“妈,我爸爸非揍我不成。”老太太说:“你放心,他不敢,有娘呢。”年老大人从外头进来了,气冲牛斗,用手点指:“羹尧啊,玉不琢不成器啊!为父我好容易请了这么一位饱学的张老夫子教你弟兄二人,不想你弟弟还好好地念书,唯有你,用蝎子把人家老师蜇跑了。小冤家,你不好好读书,将来为父死不瞑目,我也对不起年家的祖宗!”说着话往前一赶步,伸手抓年羹尧要打。老太太一拦:“等等,这样的先生饿着我儿子,书没念出来把我儿子饿死了,这你管哪?请先生要请那能教的,反正他没能耐。他要有能耐还至于让我儿子不念书了?要设法让我儿子喜欢念书,连你这做爹的都一样,要循循善诱。值不值你就打,孩子怕你都怕不过来,见你就哆嗦,还念书呢,这你甭管!”敢情老大人有点惧内:“那好,你就这么溺爱吧!”一赌气,年大人出去了。可静坐了一想,两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荒废学业,还得设法请先生,最后年盛又给请了一位告老的知府姓刘叫汉文。

  这位老知府为什么告老不干了?就因为寒腿,动转走路太费劲,等把刘老先生请到大人的书房,二位一谈,嗳,虽不说是一榜同年,同科同甲,但是,老二位都叙得上来,谁在前科谁在后科,谁在前甲谁在后甲,谁在二甲谁在三甲,这都能说得上来。老大人陪着刘老先生来到东院,请老先生住下来,让书童侍候着。

  第三天头上是黄道吉日,带着羹尧、熙尧来了。老大人已经告诉刘老先生了,我这二儿子熙尧还可以,羹尧有些不听话。刘老先生当过知府,有点杀手,给两个人教了书,让他们念去。念了以后让他们俩人背,熙尧背下来了,羹尧不背,刚要说话,刘先生把羹尧的手攥住了,拿竹板照着年羹尧左手上,“啪、啪、啪”,打了三板。年羹尧可抓瞎了,他真打我,怎么办呢?

  哎哟!自己着急又找金三去了。“金三,我再给你十两。”“您还给十两?”

  “嗯。”“您要给十两,我就想办法帮着您,把这老先生也给治跑了。”“怎么治啊?”金三道:“你瞧,管家大人刚才告诉我信了,在咱这大茅房里头立根棍。这老先生是寒腿,蹲下站不起来,解完大手之后他往起站呢,让我给立根棍,他两只手一攥这根棍,借劲使劲他站起来省事,这个就能把他治跑了。”“金三,这棍怎么能治他?”“唉,咱们把这棍啊,底下拿锯给它拉了,等它快拉折了,咱们把它埋在他眼头里,这棍的锯口正擦着地皮,等他解完手往起一站,他一定要抱这棍,他一抱这棍一使劲,准折,不就把他掉到大茅坑里去了吗?让他洗个屎澡。”“嘿!金三,这要成了,我多给你十两。”“大少爷,您瞧好得了,咱就这么办了,我这就做去。”金三马上找了鸭蛋圆的这么一根小木棍用锯给它锯了,距离这棍子底部,剩下这么一尺多点开锯,拉来拉去,拉得连着一点了,然后刨坑,刨完,正好棍杵到里头一尺多点,埋得很结实,拿浮土把锯口一盖,也瞧不出来。金三说:“咱两人找一地方藏起来,咱们瞧瞧这先生怎么滚屎蛋。”两人藏在一片破瓦垛后面瞧着。

  果然,老先生解手来了,拄着棍啊直哼哼,来到茅房,一看棍给埋好了,知道这是为自己准备的,就褪下中衣来解手。解完了,擦抹干净,一提中衣,往起这么一站一使劲,右手一扳这棍,也快站起来,这棍折了,“咔嚓”,喝,刘老先生这个乐大了,正掉在这大茅坑里,“扑喳”一下,弄了一身的屎,寒腿起不来。“来人啊!来人啊!!”金三往这里跑,年羹尧站在这儿乐:“哈哈哈,真好啊!让你打我,我让你滚个屎蛋。”金三也不顾他臭了,把刘老先生给搀起来:“好啊!好啊!年羹尧啊,年羹尧,慢待师尊,天诛地灭啊!你,你敢出这主意!”说着,拿着这棍儿,让金三跟着往员外爷的书房来了。金三也傻眼了,心说要坏事。

  老员外爷正在书房读书,见门帘一动,“啊!先生,你怎么如此这般?”

  “哼!年大人,你身为朝廷的一品命官,而你的令郎年羹尧却如此可恶,他慢待与我。走!咱们俩是一场官司!我告你纵子欺师。”年嘉林吓坏了:“先生,先生,犬子无知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恨,实在对不起您。我这儿给您作揖!”

  刘老先生道:“我这么大的年纪,也教不了您的孩子。得!您给我算帐,我回家了。”年大人也不能再挽留人家了,马上准备了钱,给先生归置好了,雇了车子让年盛给送走了。这一来不要紧,年府上连辞了两位高宾。南北城都轰动了,年大人家里头大少爷年羹尧往外打先生,凡是应聘的西宾都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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