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机关智勇数三侠 达摩堂地道走四寇
上回书说到:三侠打赌斗智,大破达摩堂,镇八方紫面昆仑侠童林会战持刀的假人。假人很厉害,三刀劈过去,这假人往回一撤右步,拿左手的胳膊支着,左手可不是掌,拢成了钩子,钩子往下一耷拉,右手的刀背就搁在自己左臂的里边了。假人往回一转身,“唰”的一下,这是“扫堂刀”。海川也明白:如果我脚尖儿一点地,可以蹦起来,假人就回去了。因为老哥哥侯振远刚才赢那个枪就是那么赢的。海川又一想:我别那样办了。海川大踏步往左这么一滑,拿这右手的刀,顺着它的刀来了,就这么一支它的腕子,让假人的“扫堂刀”起来,拿刀尖儿一挑它,顺自己的头顶过去,捧刀就扎,正扎在假人右臂的下肋窝上。刚好又碰上里头一个铜帽,“嘭!”这盘弦一散,假人“咕咚”就躺下了。海川看了看假人不动了,这才撤步抽身出来,由东角门来到外头。“老哥哥,你们哥儿俩看我这刀法怎么样啊?”“哈哈哈。”于爷一笑:“兄弟,好!哥哥我赞成。”把刀交给李士钧以后,大家伙儿来到这二道门儿的正门,这么一看哪,门里头迎面站着五个猴儿,门上头写的是“甲乙”两个字。这甲乙木,木能生火,也是相生的意思。这五个猴儿可跟真人的个头儿差不离,迎面是三个,在这三个前头一边一个,好像是圈了一个圈儿。您可别看是假的,跟真猴儿一样,玻璃眼珠儿叫灯光这么一照,“唰唰”地冒亮。这猴爪子可跟假人的做法不一样啊,不是两只爪子都带弦,只有一只爪子带弦,这东西可厉害,爪子上都是纯钢打制的钢钩哇!
海川他们爷儿几个来到了角门外,他看看这老哥儿俩:“哈哈,老哥哥,您看,这一共是五个猴儿。”于爷点头:“不错!海川,是五个猴哇。”“二位兄长,看来打这五个猴儿,可得费点手续。”于爷说:“兄弟,你说得一点都不假。这么办吧,问问这些孩子们,谁有胆子过去,跟这五个猴儿会一会?”老侠侯振远明白,我和我的二弟,苍首白猿侯杰侯敬山,练的是螳螂手跟猴儿拳,这五个猴儿分明是猴儿拳,但是五个猴儿在一块儿,别说它不是按武术做的,就是五个真猴儿,要围住你也够呛呀。老侠侯振远一抹头儿:“你们大家伙儿听见了没有,你于师伯提了,你们谁敢过去跟这五个猴儿动动手?验证验证自己平生所学。”刚说到这儿,旁边有人念佛,“弥陀佛,师大爷,侄男愿往。”老侠侯振远一看哪,是坏事包张旺。一脸的滋泥,二指宽的皮条勒着个月牙儿金箍,黄头发披散在肩头以上,穿着青僧袍,上头油渍满服,系着绒绳,别着三棱峨嵋刺,青中衣薄底青僧鞋,这个人的外号儿叫坏事包,其坏无比。老侠明白:这孩子久经大敌呀,他这么精明的主儿,为什么要讨令去跟这五个猴儿试试,就不怕吃亏吗?”张旺,你愿意跟这五个猴儿试试吗?”“是!侄男愿意试试。”“好吧,你可多加小心哪。”“请伯父您放心。”张旺是这么想的:我们爷们儿是练猴儿拳的,就我们山东的螳螂手、猴儿拳,南七北六十三省,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得有这么一号,我张旺跟着师父、二爷侯杰也练了这么多年了,我跟真人动手还没吃过多大的亏,那么跟这假猴儿,我还不至于吃亏吧?我要一个一个都给它们打趴下,这不也是人前显耀吗?张旺也是憋着露脸来的。
坏事包张旺把自己的僧袍整理整理,来到正当中这二道门,顺着台阶一长腰就上去了。飞身过来往这五个猴儿的当中这么一站,他用左手并食中二指,来了个“金龙吐须”,把后排当中这个猴儿的眼睛“唰”就抠下来了。
这张旺很厉害,您还记得打杭州擂吗?他把人家眼珠子抠出来了,等张旺这手“金龙吐须”点下来,这假猴儿不躲,而是猛然间往后这么一抑,就好像人们练功的这个铁板桥,左爪扎根,它底下带着弦哪,离不开地。但是它的右爪子没弦,这猴儿猛的往后这么一仰,上盘是躲张旺的这只手,实际上它这右腿卷起来了,照着坏事包张旺的肚子“噌”就一蹬,因为这猴儿爪子都是钢钩儿的,风声快呀,要蹬到肚子上“唰”这一下,就给开膛了!张旺知道不好,他往后倒腰要走,却来不及了,左右俩猴儿“唰”的一下转过来,对准张旺的脖梗子、脑瓜顶儿、后腰,合算是八只前爪一下就蜂拥而上。这下张旺的乐儿可大啦!你要往后躲,八只猴儿爪子上来了,叼到你哪儿都是钢钩,十分厉害;你要不躲,当中面前的这猴儿,一爪子能把自己给蹬死,万般无奈,自己缩颈藏头往后一仰,“嘁哩咔嚓”,这八个爪子可全叼在张旺的身上了。“嚓”的一爪子下去就是几道血槽儿,血下来了,张旺要了命了。他还有头发哪,哎哟,把张旺的头发给生薅啦!孔秀高声喝喊:“混帐东西,你不会趴下吗?你往外爬呀。”张旺一想,对呀!宁可叫这八只猴儿爪子把自己挠了,也不能让对面儿这猴爪子把自己叼死!他狠了命的往下一俯,慢慢地爬出来了。这五个猴又退回原位。
坏事包张旺慢慢往处爬,老人家侯振远面沉似水,在这儿看着。一会儿张旺爬出来了,可不是样儿啦,僧袍都一条一条的了。疼的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浑身哆嗦:“哎哟,师大爷、师叔,众位师兄师弟们,我说这猴儿怎么这么厉害呀!我真没想到。”侯老侠哼了一声:“可恶的东西,平常日子练功,总认为自己成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己背地里练拳不能好好的下苦功夫,到了时候,你看你狼狈不狼狈?”“师大爷,我真够狼狈的!”“唔呀,你过来吧。”您别看孔秀这人,他嘴不好,心肠儿特别软。
“来来来,师哥,我搀着你,你到这旮里来,我给你上一点药。混帐东西,你为什么要逞能呢?你也很机灵嘛,我也很机灵,我挨了打了嘛,你叫猴儿给挠了。”“弥陀佛,我哪知道这么厉害呀,我认为我是学猴儿拳的,怎么着我也对付得了,没想到我真对付不了!”“哎呀,混帐东西,挠得可够呛!”
“挠得够呛?你看看我这头发,都薅一半儿去啦。叫人一瞧,我五十多岁都脱头发了。”“唔呀,你可好嘛,掉了不少的头发,还不如剃光了,成为光头和尚嘛。”孔秀把他的头发给捋顺了,把他的破僧袍扒下来,拿出一个小药瓶儿,在冒血的地方给上了点儿药。人家练武的都有上好的金创药,几天掉疮疤,就不要紧了。坏事包张旺说:“你把我的衣服都脱了,我不能光着脊梁呀。”“好啦,我给你一件大褂。”孔秀把小包袱打开了,拿出一件蓝大褂儿来。张旺心说:多新鲜那,我出家的和尚穿大褂儿?唉!这也没法子啊。“唔呀,你先凑合穿上一点,完了事回去再说吧。”坏事包张旺把大褂穿上了,把绒绳系好,三棱峨嵋刺也别好了,可就是身上疼痛难忍。
哥俩儿回身过来一瞧,老爷儿几位在这儿正研究呢,看来这个猴儿是很厉害呀,“海川哪,你和你振远哥哥都受累了,这么办吧,把这几个猴儿就交给哥哥我。”老侠于成说完了可就要迈步往前走。海川一摆手:“老哥哥,这种小巧的玩艺儿我看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老哥哥这么大年纪,您先休息休息让我来”“你看,你又心疼我。好!既然如此,我跟振远给你观敌料阵儿,看你打这五个猴儿。”孔秀这时候过来了,孔秀心说:这个老头子,净用嘴支着啊!他不愿意动手啊,看来他老了,他的本领不成了。不但孔秀一个人有这种想法,有一些个小弟兄心里头也对于爷有点儿不满意。管你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真正的动手你总是老奸巨滑,净让别人冲锋陷阵,你却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这时候海川收拾一下可就到了台阶下了,猛的,海川脚尖一点地,长腰一纵,“噌”的一下从二道门外蹦起来进到二道门里,然后海川轻飘飘地落到这五个猴儿当中。海川脚尖儿一点木板地,木板地动了,海川调过脸来,两只手这么一抱前胸,往下微然一蹲身,丁字步站在那里。明知道刚才张旺叫这五个猴儿给挠了,可海川还是脸冲外站在中间。老侠于成一捋颔下的银髯,纵蚕眉睁虎目,大家伙儿都为海川捏着一把汗!果然,这个猴儿就势往后一仰,前爪子起来,照着海川的后腰眼儿就蹬下来了。如果这一爪子蹬上,尽管海川不至于丧命,衣裳也得破了,得照样给蹬上几道血槽哇!海川脸冲着前,往后一蹲身,双手一抱,后头这猴儿的爪子起来了,海川就势儿往下这么一矮身,左脚扎根,右脚起来往后蹬,正蹬在这猴儿的裆里头。“啪嚓”一脚,把猴儿就给蹬翻了。只见前头这俩猴儿,“唰”一转身,“乌龙探爪”奔海川的面门就打,左右两个猴儿也是一样,跟对付张旺那样,也对着海川的肩头、脑袋就抓来了。海川这右脚一个“倒踢紫金冠”,把后头这猴儿给踹躺下了,这时盘底下的弦就散了,海川就势一长身,一反臂,这手功夫叫“双蹦拳”。“啪嚓”!两只胳膊全发出去了,正把左右两个猴儿给打躺下了。海川又抬右脚,奔自己右前方的这个猴儿,一点它的肚子,“啪”!这猴儿往后一抑,海川右脚回来,奔右前方,立左手,一穿左前方这个猴儿的胳膊,伸左手一掠它,右手对准这个猴儿的太阳穴“啪”就一砸,把左前方这个猴儿,也给打躺下了,转眼之间,五个猴儿全完了。海川站在这儿,哈哈一笑:“老哥哥,您看怎么样啊?”“哈哈哈,海川哪,好哇!反臂打五猴,兄弟,你辈辈封侯。”侯振远一听这个气,怎么还带唱喜歌的?嘿!这老头,真有点意思。
老少群雄随着海川一招手,大家伙儿完全都进了二道门,来到二道门里,抬头这么一看,三道门的东西角门也都开着。东角门扉有一个昆虫,是个大螳螂,四尺多高,三棱的细脖,三尖儿的脑袋,两条长须,它这前爪是两把大镰刀,就跟那铡刀一样啊,足有一寸五宽,锋利无比。这螳螂斜楞着脖子,两把镰刀都张着,底下两条腿儿一前一后,绿色翅膀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
老侠侯振远一瞧哇,这个东西就是螳螂手哇!螳螂,也编在武术之内,因为螳螂两个前爪锋利异常,这种昆虫,虽然说不怎么凶狠,可有一样,它专门的降蛇,只要蛇碰上它,别看它小,斗来斗去,也得把这蛇的两只眼睛给弄瞎了。老侠侯振远是山东人哪,直到今天,人家山东有螳螂手,多少代了。
老侠侯振远练的就是螳螂手啊。侯家弟兄练的是三十六手螳螂步,三十六手螳螂式,这个东西专破蛇行掌。
大家伙儿再看西角门,这里原来是一只猛虎。嘿!尤其是晚上被灯光一照,这老虎跟真的一样。这只虎坐着,屁股挨着地,两只前爪在前头支着,微然有点趴伏,虎头冲前,眼睛是琉璃泡儿的,张着血盆大口,连牙都是纯钢打制的。有民谣为证:“头圆耳小尾巴摇,浑身上下织锦毛,爪似钢钩牙似刀,二目如灯光华耀。樵夫着急心发跳,行人一见也发毛,常在深山抖雄威,万兽之中它最高。”这就是说老虎十分厉害。虎有三绝呀,轩辕皇帝把老虎身上的本领,运用到人的身上,就有了虎的绝招儿。老虎发现猎物的时候,它猛的往后这么一坐腰,就趴伏在地下,伸直两只前爪,后腿弯下来,屁股挨地,这叫引刃待发呀。老虎猛的一施展爆发力,“噌”的一下就蹿到猎物的跟前,让你防不胜防,跑不能跑。这手功夫练到人身上就是“虎扑子”,八卦掌里就有虎扑子。如果你躲过虎扑了,老虎就用自己的后胯,照着猎物“啪”这么一撞,这手功夫练到武术上,叫“胯打”,肩肘腕胯膝嘛,这胯骨轴儿也是武艺。这胯打你也躲过去了,老虎最后还有一招,就拿这大长尾巴扫你,这叫“扫堂腿。”
老侠客于成看完老虎,跟侯振远商量:“兄弟,海川忙乎了半天,这回不能让他再去迎战了。兄弟,西边是老虎,东边是个大螳螂,尽你挑吧,你挑剩下归哥哥我。”老侠侯振远琢磨半天了,自己闭户精研六十年的螳螂手敢说艺压武林哪!我要拿这螳螂试试。如果我的招数不敌这螳螂,那我还得投名师访高友,勤学苦练。“老哥哥,这么办吧,我试试这大螳螂。”“啊,好!那么你要试螳螂,哥哥我就得喂老虎了。”大家伙儿一听,您这是喂老虎?可惜是个假的,老虎不吃。“好吧,海川兄弟,你歇会儿,这回瞧哥哥我卖卖老。”于老侠说着话,把长衫的底摆一撩,往绒绳上一掖,把胡子撮起来往二钮底下一揣,小辫挽了个鬏儿,哎!来劲儿了。蹬了蹬自己寸底福字履鞋的后跟,于老侠晃晃悠悠,脚步踉跄,可就过来了。来到西角门里,冲着老虎这么一亮相,拿左手的二拇手指,一指老虎,再一指自己的鼻子尖,这意思是你吃我不吃啊?我身上可没肉哇!你要不怕我这骨头扎了你的上牙膛,你就吃。老侠于成丹田一提气,福字履鞋底一点地,一长腰,好轻的身法。一溜轻烟似的蹦起来,轻飘飘往下一落,就是老虎的前头,骑马蹲裆式一站,这老虎千斤砣动了。一走弦,老虎就往后一坐,“唰”!出去有五尺,猛的再往前一蹿,一个“虎扑子”式就奔于老侠的面门来了。老人家脚跟蹬地,一个“金鱼穿波”,随着老虎的前扑,往后纵身,大约出去五尺,老侠落地,这虎正趴在老侠面前,老侠就势一伸左手,照着老虎的脑瓜皮上一抓,这地方是个王字呀,是老虎的致命处。老侠伸左手轻舒铁掌,老虎扑上来,迎着老虎的顶梁“啪”的一把抓住,往下这么一摁,老虎可就下来了。老人家的右手搁在嘴边儿,照着老虎的王字上“啪”就是一掌,正好拍在老虎王字底下的铜帽上,里头这盘弦可就都散开了,老虎不动了。老侠大笑:“你还有能耐吗?你吃我试试?嘿嘿!你也没这胆子。”老侠说着闲话,转身形出来了,拍着自己的后脊梁:“哎呀,我腰都疼了,刚才跟你们爷儿几个说了,我有点受风。人老猫腰把头低,树老焦梢叶儿稀。人老了,不中用了。我这腰疼得厉害,这回可把我给累坏了。海川、振远哪,以后再出现多少门武术,我也干不了啦。”孔秀心说:这个老头子老奸巨滑,就想占便宜呀。
海川一抱拳:“哥哥,你老人家要累了,您就看着点儿吧。”为什么海川说这话,海川想:哥哥的年纪太大了,几十年前西方侠于成在江湖路是大有名焉,叱咤风云的人物,但是人有个老哇,看到今天的老侠也就想到自己到人家这个岁数,也是一样。想到这儿,海川对侯老侠说:“侯老哥哥,让于老哥哥休息一会儿,您现在跟这螳螂试试吧。”“嘿嘿,好!我跟这螳螂试一试。”
老侠侯振远迈步往前走,直奔东角门进来,就扑奔了这只大螳螂。螳螂是假的,但是它动作可跟真的一样,你来了它就好像看见你一样。老人家右脚尖儿“啪”一点木板地,千斤砣一走,这个螳螂左边前爪的镰刀,“唰”
的一斜,整个身体就转过来了。右爪一抬,照老侠侯振远的脖子上就这么一搂,这一下真要是搂上,就跟那小铡刀一样,“啪”这么一铰,老侠侯振远的脖子就得抓下来。但是老人家的身份儿在那呢,你是螳螂手,我也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