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剑侠图

第十八回

更新时间:2021-04-12 08:07:54

  几个月来,老人家有些精神恍惚。已经是秋末了,天气十分闷热,老英雄在床上反侧不宁,实难入睡。天交三鼓,屋里一片漆黑,感到自己耳鸣心跳,十分烦躁,四肢乏力,六神无主。老人慢慢地扶着床边站起来,披上小褂儿,穿上鞋往起一站,觉着着重脚轻,心中乱跳,扶着床沿儿往外蹭,嚓嚓嚓,感到气喘吁吁,停了一会儿,再往外来,从里间屋到外间,费了很大力气。把屋门拉开,挑起竹帘,迈步到门外,抬头看天,繁星闪烁,墙角下草虫鸣叫。一阵大风吹得老人家透体生寒,自己仰天长叹:“唉,想我李跃,家传武艺,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到如今病体缠身,二竖为灾,再不能驰骋于江湖之上。悠悠苍天,曷其有极!”老英雄猛一回想,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小奴才陆寅,听信奸人之言,有意与老夫寻仇,幸亏发现尚早,未将绝艺尽传,如果把艺业尽行传授,我父子岂不束手待毙,焉有老夫三寸气在?现在陆寅尚且不敢造次,倘若老夫撒手西归,我儿李英必被陆寅所害!老人家想到这里,脚下如踩稀泥,四肢无力,脚步踉跄往前迈了两步,双手一扶前廓抱柱,张开口哇哇哇,三口鲜血吐在台阶之上,就要摔倒在地。正在这个时候,从二门外跑进一个人来,伸手扶住老人家:“爹爹。”正是少爷李英。

  李英二十四岁啦,他见父亲身体日渐消减,几次请爹爹答应,找位医生诊脉看病,可老人家执意不肯。李英五内如焚,饮食难下,又见老人家总有心事在怀,就是不愿明言。他想试探询问,老人家守口如瓶,他心里干着急,只有暗中落泪。他也感觉到陆寅貌合神离,话语之中,有些兴灾乐祸。奇怪的是,今晚他怎么也睡不着觉,自己来到内宅院,一进二门看见老爹爹正在吐血,这才飞身过来扶住。老人家血染胸襟,鼻子翅发颤,喘个不停。李英热泪直流:“爹呀,为了儿子您也应该请医生看看,到底为了什么呢?爹爹,孩儿还不能自立,倘若爹爹有个山高水低,叫孩儿怎么办哪?”李英一句一泪,泣不成声。老人家舐犊情深,道:“儿啊,先扶为父到屋中休息。”李英搀着老英雄来到里屋床沿坐好。“英儿,去到外面把血迹冲掉,回来有话对你说。”李英答应着出去,把血迹收拾干净,然后回到床前。“爹爹,您有什么吩咐,快给孩儿说吧。”老人家二目失神,喘息稍定:“儿啊,你可知道为父这场大病从何而起?”“爹爹,孩儿不知啊。”“儿啊,你到外面,房前房后查看一番,马上回来。”李英知道老父亲有心腹大事,赶忙出来,飞身上房四下查看,确无一人,立即下来回到上房:“孩子遵老爹爹之命,查无一人,请爹爹放心。”老人家长叹一口气:“唉,儿啊,你要知为父这场大病就从陆寅身上所起呀。”老英雄就把陆寅行刺前后始末根由细说一遍:“儿啊,为父有心说穿此事,唯恐陆寅恼羞成怒,如何是好?”李跃要看看儿子是什么态度,果然这二十四岁的年轻的小英雄,剑眉双挑,虎目圆睁,切齿咬牙,面似铁青,直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抱在胸前:“父亲,小冤家陆寅忘恩负义,不念养育之恩,教训之德,以忠报恩犹可,以怨报德大谬,孩儿誓死杀之!”老人家点点头:“壮哉我儿!你要把他致于死地?”“孩儿一定杀此负义之人。”“近前来!”李英赶忙凑到父亲的旁边:“爹爹。”

  “呸!”老人家啐了李英一口唾沫,用手点指:“好一个不孝的冤家,尔真个大胆!”直吓得李英魂飞天外,扑通,跪在床前:“爹爹,孩儿年幼无知,不会说话,惹恼父亲,您责罚孩儿吧。”老人家看看这幼儿无母,即将失父的儿子,不忍心再责备啦,一声长叹,伸右手抚摸着李英的头顶:“起来吧,父子天性,怎能怪你无知呢?”李英站起来:“爹爹明白指示孩儿的谜团才是。”“你知道,八年前,你二叔在咱家偷练功夫,自戕身死,你婶母又相继去世,陆寅他听信旁人挑唆,将恩做仇,才要加害为父。如果为父发作起来,陆寅就要远走高飞,正合奸人之意,图谋陆家财产,赶走陆寅。如果隐忍不言,我父子防不胜防,总有一天,遭他毒手,为父在世尚且无关,倘若为父一死,你又岂能逃脱?如果我儿丧命,为父又怎能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亲。”说着话老人家一边喘息,一边落泪如雨。“你要杀死陆寅就对不住你的叔父婶母哇。”李英听着跪下啦:“爹爹,孩儿已知你的苦心,从今以后,只许他不仁,儿子不能不义,一定成全李、陆之交!”老英雄点头:“儿啊,这便才是,我儿的武功,根底虽好,只这八年来,为父把心血都用在陆寅身上,幸亏苍天有眼,发现尚早,若将李门绝艺,尽行传授,我父子干受其苦。

  若儿真能言行如一,从今晚起,你到为父房中来,我把三十六手闪手刀,以及腾身步月的功夫全都传授于你,以做防身之用。”“孩儿谨遵父命就是。”

  到晚上天交初鼓,老英雄病塌传艺,一招一式,叮咛李英,勤习勤练。

  直到三个月头儿上,尚有三招绝命刀未传,老人家已经不能起床啦,在床上爷俩一人一根竹筷,以箸代刀,传给李英,最后学全,又把治毒药伤的秘方给了李英。最后,老人家哑着说了几个字:“你就叫腾身步月吧。”说完一欠身,哇哇哇一连吐了几口血,银髯皆赤,双眸上翻,当时昏过去。吓得李英心胆具裂,赶忙扶住老爹爹躺好:“爹爹醒来!”叫了好半天,可叹这位成名天下,交朋友古道热肠、肝胆义气、仗义疏财、大义纲常的老英雄身归那世了。

  李英哭得死去活来,昏蹶数次。李能老泪纵横,慢慢劝解,把准备好的寿衣拿来,给老人家洗身换好。陆寅闻讯就到啦,他心里咬牙,老儿已死,我不能手刃亲仇!不,还有李英哪!宰了李英也算给爹娘报仇雪恨。可他表面也如丧考妣,挥下几点鳄鱼泪。事情完毕,给诸亲贵友道谢,李英来到乾德银号,面见吴指南磕头。吴二爷叹了口气:“士钧,真没想到你父亲身为武师,应该寿享高龄,他倒先我而去,实令至友痛心。你已经二十四岁,内无主妇,怎么过日子?通权达便,不要等孝服满了再成亲,我作主该给你结婚啦。”“是,孩儿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愿意先给弟弟陆寅结婚,我回家跟他商量一下。”吴二爷点头。李英他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设法笼络住陆寅。回去跟李能一提此事,老管家很赞成,因为从李大爷当初吐血,一直到死后,李能都感到蹊跷,再看到李英、陆寅的面合心不合,李能也明白了八九成。李能当然愿意两位少爷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所以马上把陆寅找来,李英脸带微笑:“二弟,我们先人相继去世,咱们哥俩都已经长大成人,按礼说咱们都在守孝,不能成婚,谁叫咱家内里无人呢?我想先给你结婚,不知你意下如何?”陆寅一听心想:怎么着?要给我娶媳妇,这是拿媳妇拖累我,不叫我宰你,那哪儿行啊!“哥哥,我才十六岁,要说结婚,您倒是该娶嫂子,我不愿意过早成婚。”李英点头:“二弟真要不愿意,那么愚兄先办,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再办好吗?”陆寅连连答应,可他心里咬牙,你娶吧,多一个人我就多宰一个!陆寅显得很高兴:“哥哥,我给您张罗,您娶过嫂嫂,我再娶才算正理,兄长不娶小弟娶也被亲朋耻笑。”李英也就点头啦。

  吴指南给李英提了一位秀才王群文的女儿,品貌端庄,读书明理,颇识大体,今年二十一岁。李英乐意。商议已毕,这才请亲友,过龙凰帖,放大订,择吉成礼,搬娶过门。由于在孝服之内,也不大办,花堂交拜,不必细表。次日清晨,小夫妻致谢亲友,喜事就算过去。小夫妻甚是和美,王氏操持家务,井井有条,而且雍容华贵,沉稳大方。不论在他弟兄中间,还是在亲朋以内,可以说撒水不漏,街房邻居都夸好。一晃四年,先生一女,又生一男。可陆寅更咬牙啦!好,要宰就是四口啦!

  一天,吃完早饭,李英有些困倦,他知道陆寅出去啦,自己想休息一下。

  他从内宅出来,过天井院,来到东跨院南房尽东头儿,一个小独间,这是李英练功的地方。靠南墙有个小竹床,李英进来连鞋都没脱,头东脚西脸朝里就躺下啦。刚要入睡,就听门前,嚓嚓嚓,有轻微的脚步声,从外边进来人啦,正是陆寅。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要杀害李英的全家满门,无奈防范甚严,无从下手。今天他是离开家门,可刚出去他又回来啦,暗地里看李英奔东院休息。陆寅一想:天赐良机,该你李英命丧啦!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把衣包包好,多带一些银两,背在身上,厚背雁翎刀亮将出来,刀鞘别在背后。他想:自己的能为比李英强,当场动手我也能宰他,不过孩童厮守,不大好看,暗暗杀他,然后杀他妻子儿子,跺脚回转湖南归宗认祖,也使九泉下的父母瞑目啦。他从屋里上来直奔东跨院,到门口往里看,李英呼吸挺匀,沉沉睡去。陆寅高兴,他右手持刀,脚尖儿点地,噌的一下,飞身到床前,右手刀高举起,刷——拦腰就是一刀。说时迟,那时快,陆寅早被李英发觉啦。李英心里一阵难过,看来今天陆寅就要抓破脸儿挑明啦,我要是假装不知道,一定要杀我,我一死就是四条人命,他岂能饶过我的妻室孩儿?我要一发作,陆寅定要远走高飞,正中了图谋他财产的流言。李英左右为难,陆寅的刀就到啦,李英用了一招“乌龙搅柱”,好俊的功夫,全凭自己的两肩之力,双腿和身子往外一旋,右脚一扫,呛亮亮,踢掉了刀,跟着右脚一卷,飞起左脚,正踢在陆寅的小腹上。咕嗵嗵,陆寅仰面摔到在地。

  李英随着双足落地,身子起来,猫腰捡刀,左手一捋刀背,坐在床沿上:“做什么?”陆寅并没起来,躺在那儿没动,李英一看,假做吃惊:“兄弟,你怎么跟哥哥我开玩笑哇,难道你要试试我的功夫,看看我的警觉如何?哈哈哈,快起来,摔着哪儿没有哇?”陆寅脸色十分难看:“李英,你少来这一套,没宰了你算你命大,不能给我死去的爹娘报仇,算小太爷无能!你把刀举起来,照小太爷脖子上砍,皱一皱眉头不是英雄好汉!我成全你们父子,把陆小太爷杀了吧。”李英不枉是神枪向西来李跃的后代,人家连一点儿气都不生,微然一笑:“二弟,不提起报仇二字,愚兄绝不多言,今天你既然提出来报仇二字,愚兄有满腹的话要说给你听啊。”李英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泣不成声:“二弟呀,你我的先人,一在湖南一在云南,相隔几千里,关山相阻,自从弟兄结拜之后,始终如一。当年我父回归乡里,劝二叔回转湖南,可就因为手足之交,才来到云南。他们当年同生死共患难,是生死至交。我的老父有什么权利要害二叔一死?如有害二叔之心,当年分手就各奔东西,岂有今日之事?二叔惨死,你已然八岁,也应有所察觉,即便你不知道,难道婶娘也不知道吗?是叔父自戕而死,还是被别人害死,你心里能不明白吗?要说你家财产,陆忠尚在,财务房产由他一人掌管,我父子何能霸占?图财害命天理不容!你血气方刚,十六岁以前为什么没有敌对之心?十六岁以后你才要刺杀我父?看来是别人调唆挑拨,离间李、陆两代深交,是杀人不见血呀!我父因你变心,左右为难,忧愤成疾,临危之际,叫我对天发誓,一定要保持李、陆两家之交。四年来你我貌合神离,愚兄不是不知,只是无法通及此事。如果兄弟听得进哥哥的话,化干戈为玉帛,化嫌为好,那就以前种种比如昨日死,今后,我弟兄要胜似同胞一母生,交情高过先人,让那些小人们干生气!这就是李、陆两家有德,交情传辈。如果贤弟你一定要认为你父被害,一定要杀李英而后快,那就今天之事算做乌有,把刀给你,愚兄自己留神防范,倘有疏漏之处,任凭贤弟来杀,那就是李、陆两家无德,才生下你我这不能恪守父道的不孝子孙!你看着办吧。只有一样,你千万千万不能离开这个家,愚兄就感激不尽啦。”说着,把刀递给陆寅。陆寅挺身站起,伸手接过刀,把眼睛一瞪:“哼,你想让小太爷在家中被你困死?岂能办到!小太爷走啦,将来有能为报仇,没能为仇不报啦!”说着转身出去,等李英追出来,陆寅踪影不见。

  陆寅这一走,李英犯难了,传出去不是我把陆寅挤走,也是我给挤走的呀!二来满城风雨,我李英也无法在云南府立足啦。李英无精打彩奔正院内宅,一边走一边在想:看来陆寅并不是走了算完哪!还要来云南府找我一家的麻烦,势难并存,非他杀我,即我杀他,致使两家名姓不香!唉,惹不起我躲得起呀!干脆,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吧。想到这儿,来到上房屋中,贤德的大奶奶王氏,在炕上哄着一双儿女玩哪,一看李英面色难看,赶忙下地:“你不是去休息一会儿吗?怎么神色这样不好哇?我去泡茶去。”李英拦住:“快哄孩子玩吧,不要泡茶。”很安详地坐下。王氏心中忐忑不安,细问李英。李英自从妻子进李家门,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禀告,只有这件事无法对妻子言讲。可王氏贤人心细如发,早就看出来啦,只是怕丈夫烦恼,不敢动问。李英是怕妻子分心,也不能提。看来今天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啦:“贤妻,为夫有一件事很对不起你。”王氏一笑:“夫君之言差矣,我夫妻结婚四载,互相敬重,如宾如友,怎么谈到对我不起呀?有什么事不用为难,就说出来吧。”“贤妻原谅,解我愁肠,很是感激。你可知道我们家的事啊?”

  李英就把以往之事,一字不漏地详细说出来。“贤妻,本不当跟你说出此事,自你过门之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并没有一刻舒心的日子,做丈夫的觉着对不起你呀。”说着话李英用袖子拭泪。大奶奶又惊心又担扰,惊心的是天下真有这样忘恩负义之人,担扰的是丈夫功夫虽好,也防不胜防,万一遭了暗算,如何是好?想到这里,眼望李英:“丈夫啊,我一妇道人家,见识很短,二弟虽不好,也是两代深交,不能违背先人遗言。但是他既然与夫君决裂,转目成仇,岂能善罢?不能不防。我有一个办法,倒不如远奔他乡,隐姓埋名,躲灾避祸,就这件事不了了之,不知夫君以为何如?”李英一听妻子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啦,忙问道:“贤妻,举目无亲到哪里去?”“这个不必忧虑,我的姨家远在元谋山区铜牛镇,老夫妻并无子女,这不是很好么。”李英站起身来:“贤妻晓大义识大体,能随为夫离乡背井,成全李、陆两家之交,上对得起死去的先人,下对得起未成丁的子女,真是女中之魁,请接受李英一拜。”李英跪倒磕头,大奶奶赶忙扶起。

  次日,雇了几辆大车,把所有行李衣物全拴好,然后一家上车,连吴指南那里都不辞而别。李能等李英走后把家人都给另谋了事,每人给五十两银子,这样陆忠给陆家看坟,李能也就算给李家看坟。可叹李英为了不忘遗训,维护先人的名声,只落得身无立椎之地。来到元谋铜牛镇投奔姨父母家中,老夫妻十分好客,又是这样的亲戚,当然很欢迎。李英拿出钱来,托姨父在一个小山环的密林深处,买了十几亩地,买了几间房,一家人定居于此。并且嘱咐姨夫不要往外声张,闭门课子,把父亲传授的枪刀以及腾身步月的功夫,苦苦习练,武功大长。

  一晃三年,正是桃红吐丝,杨柳垂绿,冰河破冻的清明时节了,大奶奶跟李士钧商量:“先人坟墓已经三年末填土啦,祖宗虽完,祭祀不可不诚啊,趁此清明时节,也应该暗暗地到父母坟前去祭扫,才是做孝子的道理。”李英点头:“贤妻所言,正合我意。”大奶奶立即收拾上供之物。李英告别妻子孩儿,直奔云南府而来。到了东关外,先找个小饭铺吃些东西,然后又请了几炷香,这才赶奔坟茔地。当年立坟之时,也就是葬埋母亲的时候,所栽种的杉木杆子,三十多年来都已成一片茂密的大树林,欣欣向荣,烟笼雾绕。

  等来到坟前一看,父母亲的大坟头儿,又堆了很多新土。又见坟前有大堆的纸灰,尚没刮走,坟头上压着长钱,随风摆动,坟前未烧尽的香根儿尚在。

  英雄见坟茔念双亲,不由得大哭起来,跪在坟前越哭越痛。眼泪汪汪,抽抽答答,又来到叔父婶母的坟前,一看坟头儿也填的很大,烧了纸钱。李英想起当年李、陆两家一宅两院,亲如手足,何等的快乐?曾几何时,相继凋谢,反目成仇!陆寅下落不明,我也背离乡井,对不起先人,不由得又悲从哀来,跪下哭了很长时间。亲自用手捧土给两家的坟都填了填,然后取出香蜡等物,焚烧纸磕了头。他在坟前徘徊不忍离去。猛然间树林外脚步声响,正是义士李能,三年不见,他鬓发皆白,已是龙钟老态。肩头上扛着一把铁锨,进了树林看见李英就是一怔,然后回头往树林外观看,脸上显得很害怕,这才跑过来放下铁锨,跪倒磕头:“少爷,老奴给您磕头啦。”李英抢步上前赶忙跪下:“老哥哥,您替李英尽孝,我给您磕头。”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起来:“老哥哥,这两家的坟地,都是您填的?”“不错,都是我和陆忠填的。每年十月一还有清明,都来填坟上祭。少爷,你还敢来填坟?趁着无人知晓,你你你赶快逃命去吧。”李英一听可就怔啦!“您这是什么话?小弟不杀人不越货、不偷资不劫取,奉公守法,逃什么命啊?”李能脸色一变:“少爷这三年您都上哪儿去啦?”“我三年足未出户,只是练功,什么地方也没去呀,怎么啦?”“不对,大少爷你可别瞒着我呀?”“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李能一伸手,掏出一个纸条来:“您看看!”李英接过一看,上写:“一口钢刀掌中擎,五湖四海任纵横,豪杰一怒伤人命,腾身步月叫李英。”

  看完之后李英脸色都变啦!浑身发抖:“这事从何而起,老哥哥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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