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回民每夜辄有百余人缒城私诣大营,求给免死牌。旬日之间,来者愈众,将十万免死牌给发殆尽。
经略一切事务,俱与荷生计议。且屡奉严旨,急命克复潼关,便觉十分愁虑。那荷生每日仍是轻裘绶带,饮酒赋诗,并传知蒲关城内居民,照旧安业,开放花灯。到了十五日早晨,荷生在经略帐中,传出令箭二枝,密札二个,一个与蒲关游总兵,一个与本营李副将。二人看了密札,各自分头行事,众人皆不知是何缘故。到了黄昏时候,城中银花火树,一色通明。荷生乘马,带了五十名兵,在灯市游了一回,自行出城去了。经略营门,毫不见些动静。
再说颜、林二将,到了十五日午后,行至渔关二十里外,饱餐战饭,预备接应。先差探马探听,回报:“大营、贼营,隔河相对,未曾打仗。”二人心中疑惑。不一会,日色西沉,月光东上,二人骑马当先,逶迤望潼关进发。到了关前,已将近二更时候。只见月明如昼,隔河大营内鼓角无声,又无船只渡河,只好将兵在汉岸扎住。又过了一个更次,仍无消息,四只眼只往城中看着。兵士们也有坐的,也有立的,都磨拳擦掌,等候打仗。猛然一回头,见隔河大营中赤的的一枝号火腾起,直上云霄。二将便知有了消息,便命众兵一齐上马。随后又见起了两枝号火。话言未了,关内信炮连声,月明之下,例看不出火光,只见滚滚黑烟,冲天四起,人声鼎沸。
二将便令军士顺风向贼营放起火来。麾兵上前,正要冲杀,隔河大营也就大开营门,万炬齐出,都在东岸上列成队伍,却不渡河。那时城外贼营,正在睡梦之中惊醒,仓卒接战。怎当二将的兵骁将勇,霎时已经死了一半,一半抛戈弃甲,沿河逃生。正在追杀之际,城内关门大开,先拥出三五百人,皆是黄布包头,大声招呼官兵:“进城杀贼!”四望城上垛口,人俱站满,敌楼上悬出一盏大红灯,上写着斗大的一个“顺”字。二人看了大喜,且不去追赶余贼,带领众兵杀进城来。
是夜,贼众团探得蒲关内大放花灯,所以毫无防备。半夜忽然听得四处火起,人声大呼道:“我等皆明大人官军,投降者免死!”所有贼首沙龙巴戟,带着一干心腹,一时措手不及,四散跑出,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正要出城,迎头遇着颜、林二将,一阵好杀。只见尸横遍巷,血流成渠。便折转头来,想出东门逃命。二将随后正赶,忽见贼匪纷纷倒地,四路炮响枪鸣,迎面在刀光中闪出一将,手舞大刀,正在那里杀贼,犹如砍瓜切菜。原来是蒲关游总兵。见了二人,十分大喜,便道:“明爷有令传与二位,见头包黄布者免死!”于是合兵一处,搜杀城中番、回及各部,救灭烟火,安抚良民。
此时已是四更,城内城外这一阵杀死的出,约有万人,投降者亦有万众。只有贼首数人,尚带着一伙悍贼,拚命杀出城外。又合城外的余贼番人、回人,一共尚有数千,便想渡河往西抢掠。忽见隔河岸上一片火光,绵亘不绝,遂教番兵引路,打草地内顺着河往西行走。却喜回头一看,并无追兵,遂放心大胆而进。意欲待天明之后,寻着村庄,掳些饮食。又走了一个更次,已是五更过了。约莫也走了二三十里,月色渐渐西沉,拂拂晓风,吹得那河岸上败苇丛芦沙沙乱响。远远望见河旁,似有几辆大车停住。往前再走,荒草愈多。正在寻觅路径,忽听一声炮响,三面火光骤发,前后俱被大车满载柴草,灌上了油,把路都塞断。一阵风过,遍地的枯草烘烘烧着,草内先埋下无数的铁炮,引着药线,直裂横飞。只烧得这一伙数千贼匪,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只往河中乱跳,溺死的也不计其数。其余均焦头烂额,血染黄沙了!看官,你道这场火是那里来的?就是荷生早晨派的李副将在此埋伏,算定贼军必由此路,故此烧他一个尽绝。
荷生带了数十名心腹健卒,正在高阜了望,见大功已成,十分欢喜。时东方已白,随即与李副将会在一处,向潼关来。方到关下,早望见经略大蠢,正在渡河,颜、林、游、李四将,皆列队相迎。经略一到西岸,见了荷生并四将,便笑吟吟的向荷生拱手道:“深劳先生妙算,并诸将勤劳,一战功成,可喜可贺!”送与荷生并马人城,出榜安民。将生擒贼首,一齐枭斩示众。委员讯问未出城回民:有眷属者,悉令回籍;其单身者,交地方官安插。时雍州节度驻扎同州,约期相见,高宴三日。硖石关伏兵二百名,亦已调回,大兵便凯歌渡河,口太原去了。凡秦晋官民,无不仰慕荷生丰采,每出,至道途拥挤不开。看官,汝道热闹不热闹呢!正是:
苟有用我,帷幄运筹。
轻裘缓带,名士风流。
自是道倭闻风,再不敢窥伺山右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