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长叹息曰:“郑六之可哀也!”
崟曰:“何谓?”
对曰:“郑生有六尺之躯,而不能庇一妇人,岂丈夫哉!且公少豪侈,多获佳丽,遇某之比者众矣。而郑生,穷贱耳。所称惬者,唯某而已。忍以有余之心,而夺人之不足乎?哀其穷馁,不能自立,衣公之衣,食公之食,故为公所系耳。若糠糗可给,不当至是。”
崟豪俊有义烈,闻其言,这置之。敛衽而谢曰:“不敢。”
俄而郑子至,与崟相视咍乐。自是,凡任氏之薪粒牲饩,皆崟给焉。任氏时有经过,出入或车马舆步,不常所止。崟日与之游,甚欢。每相狎呢,无所不至,唯不及乱而已。是以崟爱之重之,无所悕惜;一食一饮,未尝忘焉。任氏知其爱己,因言以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愿以陋质,不足以答厚意。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
中表姻族,多为人宠媵,以是长安狭斜,悉与之通。或有姝丽,悦而下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
崟曰:“幸甚!”
鄽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崟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娣妹,致之易耳。”
旬余,果致之。数月厌罢。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効。或有幽绝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
崟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寺。
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当识之乎?”
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也,求之可也。”
崟拜于席下,任氏许之。乃出入刁家。月余,崟促问其计。任氏愿得双缣以为赂,崟依给焉。后二日,任氏与崟方食,而缅使苍头控青骊以迓任氏。任氏闻召,笑谓崟曰:“谐矣。”
初,任氏加宠奴以病,针饵莫减。其母与缅尤之方甚,将征诸巫。任氏密赂巫者,指其所居,使言从就为吉。及视疾,巫曰:“不利在家,宜出居东南某所,以取生气。”
缅与其母详其地,则任氏之第在焉,缅遂请居。任氏谬辞以偪狭,勤请而后许。乃辇服玩,并其母偕送于任氏。至,则疾愈。未数日,任氏密引崟以通之,经月乃孕。其母惧,遽归以就缅,由是遂绝。他日,任氏谓郑子曰:“公能致钱五六千乎?将为谋利。”
郑子曰:“可。”
遂假求于人,获钱六千。任氏曰:“鬻马于市者,马之股有疵,可买入居之。”
郑子如市,果见一人牵马求售者,眚在左股。郑子买以归。其妻昆弟皆嗤之,曰:“是弃物也。买将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