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良久安抑,乃获自定,因告辞曰:“愿得生归,以避复来。”
君曰:“不必如此,其去则然,其来则不尔。幸为少尽缱绻。”
因命酌,互举以人事。俄而祥风庆云,融融恰恰,幢节玲珑,箫韶以随,红妆千万,笑语熙熙。中有一人,自然蛾眉,明满身,绡参差。迫而视之,前所寄辞女。然而若喜若悲,零泪如丝。须臾,红烟蔽其左,紫气舒其右,香凝环旋,入于宫中。君笑谓毅曰:“泾水之囚人至矣。”
君乃辞人宫。须臾,又闻怨苦不已。有顷,君复出,与毅饮。又有一人,披紫裳,执青玉,貌耸神溢,立于君左右。谓毅曰:“此钱塘也。”
毅起趋拜之,钱塘亦尽礼相接。谓毅曰:“女侄不幸,为顽童所辱,赖明君子信义昭彰,致达远冤。不然者,是为泾陵之土矣。飨德怀恩,辞不渝心。”
毅退辞谢,俯仰唯唯。钱塘乃告兄曰:“适者,辰发灵虚,巳至泾阳,午战于彼,未还于此。申间驰至九天,以告上帝。上帝知其冤,而宥其失,前所谴执,因而获免。然而刚肠激发,不逞辞候。惊扰宫中,复忤宾客,愧惕惭惧,不知所还。”
因退而再拜。君曰:“所杀几何?”
曰:“六十万。”
“伤稼乎?”
曰:“八百里。”
“无情郎安在?”
曰:“食之矣。”
君怃然曰:“顽童之为是心也,诚过忍,然汝亦大草草。赖上帝灵圣,谅其至冤。不然者,我何辞焉。从此已往,勿复如斯。”
钱塘复再拜坐定,遂宿毅于凝光殿,明日,又宴毅于凝碧宫。会友戚,张广乐,具以醪醴,罗以甘洁。初笳角鼙鼓,旗旌剑乾,舞万夫于其右。中有一夫前曰:“此《钱塘破阵乐》。”
族杰气,顾骤悍,坐客视之,毛发皆竖。复有金石丝竹,罗绮珠翠,舞千女于其左。中有一女前进曰:“此《贵主还宫乐》。”
清音宛转,如诉如慕,坐客听之,不觉泪下。
二舞既毕,龙君大悦。赐以纨绮,颁于舞人,然后密席贯坐,纵酒极娱。酒酣,洞庭君乃击席而歌曰:“大天苍苍兮,大地茫茫。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狐神鼠圣兮,薄社依墙。雷霆一发兮,其孰敢当!荷贞人兮信义长,令骨肉兮返故乡。永言惭愧兮何时忘!”
洞庭君歌罢,钱塘君再拜而歌曰:“上天配合兮,生死有途。此不当妇兮,彼不当夫,腹心辛苦兮,泾水之隅。鬟鬓风霜兮,雨雪罗襦。赖公明兮引素书,令骨肉兮家如初。永言郑重兮无时无。”
钱塘君歌阂,洞庭君俱奉觞于毅。毅躇而受爵。饮讫,复以二觞奉二君,乃歌曰:“碧云悠悠兮,径水东流。伤嗟美人兮,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哀冤果雪兮,还处其休。荷君和雅兮盛甘羞。山家寂寞兮难久留,欲得辞去兮悲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