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罗二道人
娄真人者,松江之枫乡人。幼孤,从中表某养大。与其婢私,中表怒逐之。娄盗其橐金五百,逃入江西龙虎山。方过桥,有道人白发,曳杖立,笑曰:“汝来乎?汝想作天师法官乎?须知法官例有使费,非千金不可,五百金何济?”娄大骇曰:“吾实带此数,金少奈何?”道人曰:“吾已为汝豫备矣。”命侍者担囊示之,果五百金。娄跪谢称仙。道人曰:“吾非仙,吾乃天师府法官也,姓陈名章,缘尽当去,为待子故未行。有三锦囊,汝佩之,他日有急难大事,可开视之。”言毕,趺坐桥下而化。娄入府见天师,天师曰:“陈法官望汝久矣,汝来陈法官死,岂非数耶!”
故事:天师入京朝贺,法官从行。雍正十年,天师入朝,他法官同往,娄不能与。夜梦陈法官踉跄而来,涕泣请曰:“道教将灭,非娄某不能救。须与偕入京师,万不可误!”天师愈奇娄,乃与之俱。时京师久旱,诸道士祈请无效,世宗召天师谕曰:“十日不雨,汝道教可废矣。”天师惶恐伏地,窃念陈法师梦中语,遽奏请娄某升坛。娄开锦囊,如法作咒,身未上而黑云起,须臾雨沾足。世宗悦,命留京师。
十一年,诛妖人贾士芳。贾在民间为祟,召娄使治。娄以五雷正法治之,拜北斗四十九日,妖灭。是年地震,娄先期奏明。皆锦囊所载三事也。今娄尚存,锦囊空而术亦尽矣。娄所服丸药,号“一二三”。当归一两,熟地二两,枸杞三两。又有罗真人者,冬夏一衲,佯狂于市。儿童随之而行,取生米麦求其吹,吹之即熟。晚间店家燃烛无火,亦求罗吹,吹之即炽。京师九门,一日九见其形。忽遁去无迹,疑死矣。
京师富家多烧暖炕,炕深丈许,过三年必扫煤灰。有年姓妇者扫坑,炕中间鼾声,大惊召众观之,罗真人也。崛然起曰:“借汝家坑熟卧三年,竟为尔辈扫出。”众请送入庙,曰:“吾不入庙。”请供奏之,曰:“吾不受供。”“然则何归?”曰:“可送我至前门外蜜蜂窝。”即舁往蜂窝。窝洞甚狭,在土山之凹,蜂数百万,嘈嘈飞鸣。罗解上下衣,赤身入,群蜂围之,穿眼入口,出入于七窍中,罗怡然不动。
人馈之食,或食或不食,每食,必罄其所馈。或与斗米饭、鸡卵三百,一啖而尽,亦无饱色。语呶呶如鴃枭,不甚可解。某贵人馈生姜四十斤,啖之,片时俱尽。居窝数年,一日脱去,不知所往。
蛇含草消木化金
张文敏公有族侄寓洞庭之西碛山庄,藏两鸡卵于厨舍,每夜为蛇所窃。伺之,见一白蛇吞卵而去,颈中膨亨,不能遽消,乃行至一树上,以颈摩之,须臾,鸡卵化矣。张恶其贪,戏削木柿装入鸡卵壳中,仍放原处。蛇果来吞,颈胀如故。再至前树摩擦,竟不能消。蛇有窘状,遍历园中诸树,睨而不顾,忽往亭西深草中,择其叶绿色而三叉者摩擦如前,木卵消矣。
张次日认明此草,取以摩停食病,略一拂试,无不立愈。其邻有患发背者,张思食物尚消,毒亦可消,乃将此草一两煮汤饮之。须臾间,背疮果愈,而身渐缩小,久之,并骨俱化作水。病家大怒,将张捆缚鸣官。张哀求,以实情自白,病家不肯休。往厨间吃饭,入内,视锅上有异光照耀。就观,则铁锅已化黄金矣,乃舍之,且谢之。究亦不知何草也。
蔡京后身
崇祯时,某相公常自言为蔡京后身,以仙官堕地狱,每世间诵《仁王经》,耳目为之一亮。又罚作扬州寡妇,守空房四十年。故癖好尤奇。好观美妇之臀,美男之势,以为男子之美在前,女子之美在后,世人易之,非好色者也。常使妇衣袍褶,男饰裙钗,而摸其臀势,以为得味外味。又常戏取姬妾优童数十,以被蒙其首,而露其下体,互猜为某郎某姬,以为笑乐。有内阁供事石俊者,微有姿,而私处甚佳,公甘为咂弄。有求书者,非石郎磨墨不可得也。号臀曰:“白玉绵团”,势曰:“红霞仙杵”。
天镇县碑
天镇县隶云中,其地有玄帝庙。庙有古碑,其上炮铳铅铁大小丸甚多,皆陷入石内。邑人云:前明时,闯兵来,邑人拒战不胜。俄见此碑自庙飞出,盘旋军阵。凡敌所放火炮,咸着于上,我军无失衄,而敌赖以退。今谓之“天成碑”,现存于庙。
抬轿郎君
杭州世家子汪生,幼而聪俊,能读《汉书》。年十八九,忽远出不归,家人寻觅不得。月余,其父遇于荐桥大街,则替人抬轿而行。父大惊,牵拉还家,痛加鞭棰。问其故,不答,乃闭锁书舍中。未几逃出,又为人抬轿矣。如是者再三。祖、父无如何,置之不问,戚友中无肯与婚。然《汉书》成诵者,终身不忘。遇街道清净处,郎诵《高祖本纪》,琅琅然一字不差。杭州士大夫亦乐召役之,胜自己开卷也。自言两肩负重则筋骨灵通,眠食俱善,否则闷闷不乐。此外亦无他好。
杨笠湖救难
杨笠湖为河南令,上宪委往商水县赈灾。秋暑甚虐,午刻事毕,纳凉城隍庙。坐未定,一人飞奔而来,口称:“小民张相求救”。问:“何事?”曰:“不知。”左右疑有疯疾,群起逐之。其人长号不出,曰:“我昨夜得一梦,见此处城隍神与已故县主王太爷同坐。城隍向我云:‘汝有急难,可求救于汝之父母官。’我即向王太爷叩头。王曰:‘我已来此,无能着力,汝须去求邻封官杨太爷救,过明午则无害矣。’故今日黎明即起,闻太爷姓杨,又在此庙,故来求救。”言毕,叩头不肯去。杨无奈何,笑曰:“我已面准,汝有难即来可也。”问其姓名,命家人记之。
数日后,散赈过其地,讯其邻人,曰:“张某是日得梦入城后,彼卧室两间无故塌倒,毁伤什物甚多,惟本人以入城故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