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中帙六十四。
起靖康二年三月二十九日己未,尽四月四日癸亥。
是日太上皇帝渊圣皇帝銮舆北狩。
曹勋北狩闻见录曰:靖康二年二月初七日晨起上皇在蕊珠殿(缘城破迁入延福宫)进素膳报李石周矧吴开莫俦来奏事即引对石奏曰:皇帝令起居上皇缘金人坚欲上皇出郊前巳得辞今。又请适南薰门厅舍拜表乞皇帝归。若表到寨中皇帝便可归内金人意欲成本朝一段恳请亦无他意。又密奏曰:得旨奏爹爹娘娘请便来不可缓恐失事机上皇沉吟曰:军前别无变动否卿无隐也。朕爵禄卿等至此无以小利误朕大事苟有他变我亦擘画恐徒死无益石奏曰:傥不实甘受万死上皇曰:朝廷既不令我南去。又围城时聋瞽不令知以至於此今日之事妄举足则不是卿无隐石曰:不敢乱奏石即令中使请显肃皇后巳到拱辰门外便被厨帱襜欲邀请上皇同行后巳入语移刻石即索道服欲出姜尧臣等进曰:虽云:邀请只在门里第恐虏(改作敌)情诈伪不测便宜圣裁此足似不可移石曰:适皇后在禁中得官《家语》今暂到门首端的如此不去不得内人与近侍皆号哭上皇云:纵或有非意亦知此事终在。若以我为质得官家归保宗社亦无所辞第恨我揖逊如礼退处道宫朝廷政事并不与闻惟以听命未曾犯分自处。若此获报乃尔有愧昔人多矣。顾左右皆泣相从。又取常御佩刀令丁孚佩之乃乘肩舆与皇后出延福宫由晨晖门而出至南薰门忽两扉俱启石曰:此必番使见迓方欲西就厅舍忽导从围掩车舆出门上皇顿足舆中曰:事果变矣。呼丁孚取佩刀而孚至门巳为金人搜去至东御园门有番使来传二帅起居云:到寨食罢相见揭帘端视久之(番使乃昔常奉使本朝者)申初到南郊斋宫止於大王位从者皆拦於西城外并不许随从後三日惟呼姜尧臣徐中立丁孚并侍在左右虏(删此字)呼为祗候人也。上皇到郊宫虏(改作敌)遣萧庆裔王汭来奏取向日张瑴投降本朝并张瑴函首处分一宗文字上皇曰:常日张瑴投降两国初未有不受之约。又原系大辽故臣遂纳瑴不疑继得山西军前移文要瑴即斩首以献不谓上国以为衅今城破国亡祸变及此尚何文字之有况巳尝移文上国死亡一切。
惟命不必以此为辞也。虏(改作敌)唯唯自後更不复来取金人凡有计议只在上御前奏禀隔数日一遣人起居上皇上皇到寨中馀日自制劄子一通与国相云:某顷以海上之盟谓欢好可以万世虽尝招收张瑴继蒙须索令戮以为报意罪不至甚而大兵踵来乃指为衅某即避罪南去归後块处道宫恬养魂魄未尝干预朝政而奸臣伺隙离间父子虽大兵南来亦不相关报致烦天讨兵甲临城至城破时始知三关败约所致盖嗣君不能奉承大国之约某亦有失义方之训事遽至此咎将谁执尚有衷诚祈回洪听某愿以代嗣子远朝阙廷却令男某等乞一广南烟瘴小郡以奉祖宗遗祀终其天年某即分甘斧钺一听大国之命诚迫意切颙待台令劄子去後二日有番使来云:承示文字但三关之盟初不恁地止说子孙不绍社稷倾危虽承劄子却不敢背元约上皇。又自制表起即位及逊位凡宫禁深密朝廷政事之失一一剖析深夜焚之是夕上皇梦与皇太后同入宣德门布塞甚肃如常时觉来犹闻其馀音至晓令报皇太后知三月初七日闻邦昌僭位上皇曰:邦昌。若以是死节则社稷增重今尸君之位尤。且,庶几但所系至重者既立异姓则吾事决矣。因泣下沾襟明日臣下有进诗以宽圣意者曰:伊尹定归商社稷霍光终作汉臣邻上皇。且读。且骂曰:待其归商与汉则吾巳在龙荒之北矣。不达事机有如此者启行有期虏(改作金)人送金银三千两并衣著各二称火燎头笼二副皆八殿供设物至是三月二十九日有语分路去上皇同二太子由河北路上同国相由河东路约会燕京是日上欲肃王同行萧王坚辞曰:去岁奉旨出使不曾避免久违膝下虽得生还而家破国亡死日甚近所幸却拜父母乞。且留侍下泣请甚确方得免去复以祁王从行(以肃王虏情稔熟欲同行虏改作敌)上皇率令二后诸王望拜城中辞违宗庙上皇伏地气塞不能起景王掖起之六宫无长幼皆哭声震天泰閤门动(虏说震动改作金人所说)日色惨翳风声如号哭两时方止是晚报来日起程今上同皇后太子来拜违别泣下别去自尔不复相见景王自到郊宫日侍上皇夜不解带仍常食素至临行时发须皆白四月初一日绝早分路转城北去至刘家寺东寨内约会饭上皇初见二太子。又要皇后巳下妃嫔诸王帝姬皆出见席地坐定遣王汭译奏曰:自古贤圣之君无过尧舜犹有揖。
逊归於有德历代革运底事想上皇心下煞会得本国比收契丹所得嫔妃儿女尽分配诸军充赏以上皇昔有海上之德甚厚今尽令儿女相随服色官职一皆如故因劝酒曰:事有远近但。且放心必有快活时上皇致谢曰:当日为兄弟今日为虏(改作存)囚,岂非运数尚赖太子保祐全活千口近尝求还嗣子远来(改作。若至)阙廷望为主张太子曰:候上畔来旨上皇曰:两国主盟惟某获罪非将相之咎某罪在天故请以一身少答天谴愿不及他人太子曰:此意甚好,於是酒五行太子面请王婉容帝姬与粘罕(改作尼堪)次子作妇许之饭罢归寨自此不相见但日送鸡兔肉酒果上皇谢以病在车中无心饭食愿早承来旨燕王途中以乏食薨殓以马槽犹露双足就寨焚化上皇令本位将骨殖就寨地埋瘗曰:且是中原免为异乡鬼也。夫人坚欲〈扌巂〉行亦不能却上皇致奠灵位伏其骨哀甚曰:吾行。且相及时执兵虏(此字改作敌人)亦在旁泣下路中二太子请上皇看围场饭後遣马并紫伞来迎同行猎以马背负所得鸡兔忽少驻有二人在马首立太子指曰:此上皇故臣郭药师张令徽令参二人皆再拜令徽即退药师独叩马跪奏曰:念臣昔与上皇为君臣向在燕京死战数回力不能胜遂归金国有负上皇恩德言讫泪下。又再拜上皇宣谕天时人事理合如此但当日欠一死节药师退太子曰:药师煞忠於南朝上皇曰:药师豢养过厚而未尝收功以其效顺而弥缝之卒贻大祸太子曰:此人不忠於北朝则必不忠於南朝上皇曰:是初二圣既出京城馆於郊宫大王位虏(改作敌)排长木为障障外有兵每数步一窍容人看外外亦窥内虏(改作敌)日以肉米面与内人相博易闲语曰:南家有兵到某处矣。。又曰:南家提兵数十万在河北每金人车马过河即夺去大军所以未敢离此语讫即晼目如金人旁来色。若有畏而不敢留者入递以奏两宫皆喜为不日救至。又数易倚墙器械即用郊礼画木枪复有病人如伤重包裹卧於墙下云:西面有钱相公兵四十万渐近刀枪将去阵上强壮人皆往迎敌会天大风乔贵妃亟制绛罗袍备缓急兵至即以衣上为出奔之计每十数日。又作他语一新栅中观听临行犹传兵至栅尾然了无来者後乃知贼(改作敌)故欲缓众心虏(改作敌)计多此类上皇北狩日乘平日宫人所乘木牛车五头两虏(此字改作敌人)牵驾不通华(改作言)语次显肃皇后次厨传。
及本殿一行内人车仗次诸王帝姬妃嫔閤分内人不限次叙车行八百六十馀里。
蔡条北狩录曰:丁未二月七日太上初出青城翌日作发愿文一章斋沐书写密行焚奏祈天请命宣谕景王札曰:适来密辞罪巳损寿以全赵氏自登位後过失甚多敢不自陈恐为天谴杞顿首称赞军前巳议北迁令姜尧臣书写劄目投达上粘罕(改作尼堪)国相其略曰:某素慕山林谢事罢政之後止管教门公事某之罪失固不可逃责念兹神御远迁异国欲乞东南一郡以享祖宗血食不胜大愿三月二十八日起行邢赵之间皇子元帅斡离不(改作斡里雅布)请观打围契丹旧臣郭药师张令徽初以天祚出奔上表请归本朝许之宠以衮衣之贵锡以金珠之优使镇山後一旦大金兵至投戈乞命至是遣出令拜太上药师曰:昔日君臣敢不尽礼前日之降力所不加乞赦臣罪上曰:天时如此非公之罪何赦之有药师等惭而退泣血录曰:是日传闻太上皇在二太子军中上在粘罕(改作尼堪)军中上戴青毡笠乘马侍卫百人後有监军随之亦有随行猪羊十数自郑门而北每过一城角掩面号泣燕王越王止得一牛车馀宗室徒行不能行者驱之使前。
靖康遗录曰:二帝之行也。不得相见分为四处上皇与泗景肃诸王上与燕越二王及皇太子大长帝姬从郑皇后帝姬诸王从朱皇后诸驸马别为一处以铁骑驱拥而去。
大元帅得黄潜善所遣李宗报到京城事劄下河南北府郡山寨措置指挥。
先是大元帅驻济州多日寂不闻京城事黄潜善在曹州募人能入围城者有重赏南华小吏李宗自云:能往潜善夜赂其家。且许以官爵遣之宗傍京城故令驱虏入寨为给薪水迤逦近场面寨得上城送饭益习熟即与城内人语坠钱下博买针线等。又与城内人熟瞰无人时投身下城内为逻者所得以与权领三省王时雍宗具言潜善遣来状时雍告以虏(改作金)人推立张邦昌事。且补宗承信郎宗不敢受乞身归时雍纵遣之宗复於南薰门作荷担人出因得窜走复求驱虏(改作敌)入寨迤逦得去宗至曹州见潜善并出京城印卖推戴权立邦昌文字一纸虏(改作金)人伪(删此字)诏一纸邦昌榜示赦文一纸邦昌迎立孟太后书一纸潜善趋帅府呈王王读之洒泪陨涕语幕府。
僚属曰:狂虏(改作金人)索衅肆贪陷我京城邀我二帝暨诸太子亲王近臣质於虏(改作营)寨恐将挟以北迁须急速劄下河南北诸府郡应官民之兵及河北诸山寨头项土豪民兵并力把截随所居地分差得力人探金人渡河回归之日或把河断桥或据险设伏或迎击於其前或追袭於其後当府当亲领大军前去策应效死解难迎还二帝并驰檄宗泽仰督促河南北诸府郡及河东河北山寨水寨诸头项义士首领火急依应今来指挥施行初潜善引李宗风上高世则欲引李宗语潜善随之李宗後不知所在或云:为潜善所杀或者谓潜善得王时雍书不知何等语惧李宗告讦故杀之。
大元帅府收侯章以摇煽军情斩之。
初李宗报到京城祸变事侯章先得之倡言於外军民闻之汹汹不安。且险语迫王劝急为渡江计请自留募兵送狱根究搜检到丁顺所与章左衽(改作金人)战袍磕顶头巾遂斩之军民愤疾争裂尸首丝擘其肉而食之人情大定。
勤王兵宿迁县桃源镇土兵王嗣反於沂州《庄子》城。
先是有诏起京东土兵弓手尽勤王宿迁县土兵弓手以县尉崔某部曲会合诸县兵至沂州《庄子》城有王嗣者取绯纸数十幅剪作数百片行於土兵弓手之间各散一片。且呼曰:贴在头巾额上摆龊队伍士兵弓手皆接其绯纸置於头巾之额无一不从遂倡令纵掠《庄子》城中崔某以弓手五百走投沂州告曰:士兵弓手反矣。。
四月一日庚申朔金人兵去绝。
先是金人连数夜焚烧寨栅红焰亘天军士下城鼓乐奏歌而去张邦昌委范琼交割城池分拨兵卫当关闭守如故是日民间闻虏兵(改作金营)既空恍。若再生竟日登城观看者蚁集鳞次怅望銮舆为之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