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书事

卷十六

更新时间:2021-04-09 14:07:39

  庆历二年、夏天授礼法延祚五年秋七月,大旱,黄鼠食稼。

  西羌风俗,耕稼之事,略与汉同。元昊频年点集,种植不时。至是秋旱,有黄鼠数万,食稼且尽,国中大饥。

  谟宁令野利仁荣卒。

  仁荣,野利后疏族,多学识,谙典故。元昊建号之初,显庸创制,动静咨之,常论兴、灵立国大势,言:“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议者咸谓化民成俗,道在用夏变夷,说殆非也。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国家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非有礼乐诗书之气也。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则民乐战征,习尚刚劲,可以制中国、驭戎夷,岂斤斤言礼言义可敌哉?”及卒,元昊三临其丧,恸曰:“何夺我股肱之速也!”命厚葬之,赠富平侯。

  八月,纳妃没移氏,营天都山居之。

  天都属古兰州地界,五路间为国人啸聚所。凡欲举兵必先至彼点集,然后议所向。元昊虽据数州,其精兵仅数万,余皆老弱妇女,举族而行,故大举不过二十日。及入冠屡胜,遂有并吞关陇之志。会纳其臣没移皆山女为妃,因天都与泾原路接,山川平易,劲骑疾驰渭州,旦暮可至,特营宫室居之,日与没移氏宴乐其中。天都守将野利遇乞,后野利从父也,谓其下曰:“吾女嫁二十年,止故居,今新得没移氏即为修内,何重之若是耶?”元昊闻而恶之。

  按:自天都营,遇乞见恶,而种谔之间入;自遇乞死而没藏氏得寺,野利后之废成。呜呼!元昊始以纳一妃而致大将冤死,继以淫臣妻而成戚党弄权,身亦随之而陨。自古奸雄乱世,人不能制,惟女戎足以祸之,可不惧哉!

  逐环州谍,入麟州攻青塞堡。

  元昊用兵多诡计。知环州种世衡欲得之。尝以非罪怒一蕃将,命杖之百,部下为请不可,其人杖已,即奔夏国。元昊用为亲信,岁余尽得机事,脱归河东。元昊遣兵追之不及,遂以二万众入麟州,围青塞堡,与并代钤辖王凯战,由鞋邪谷转斗四十里至杜古川,不胜而还。

  九月,张元、吴昊矫取家属于随州。

  二人既用事,中国言者请示怀来以反间之。赐其家月米十石、钱二十千文,又以元之弟侄张秉彝为华州长史,张起、张仲经为文学,令往塞下招谕,俟元等还,一体优恤。久之不至,令当州部送二人家属一并赴阙,羁之随州,而以秉彝等百余口送房州安置,讥察出入,饥冻且死。知州陈希亮言:“元事虚实未可知,使诚有之,为国者终不顾家,况此皆疏远无罪者。”乃释归,其在随州者卒不赦。元与昊潜使谍者矫中国诏释之,吏民无知者,一日临境作乐,以骏马轻车迎之归。

  闰九月,攻镇戎军,杀泾原路副总管葛怀敏等。

  镇戎距天都山百里,西北则三川、定川、刘等寨,与石门前后峡连接,乃前汉萧关故地。东路沿边有天圣、乾兴、东山、彭阳四城,与原州平安、开边等寨相错。其东南则渭州瓦亭寨,与狮子、拦马、平泉三堡平列,无险可恃。元昊见李文贵不还,与张元等议,元曰:“中国精骑并聚诸边,关中少备。若重兵围胁边城,使不得出战,可乘间深入,东阻潼关,隔绝两川贡赋,则长安在掌中矣。”元昊从之,遂于天都点集左、右厢兵十万,分东、西两道,一出刘堡,一出彭阳城,合攻镇戎。知渭州王沿使葛怀敏率兵据瓦亭寨以拒,怀敏督军进五谷口,沿遗书戒勿深入,第背城为营,以羸师诱敌至,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不听,由西南直趋养马城,元昊徙军新濠外待之。官军分四路进,元昊与战于赵福堡,败都巡检刘湛兵,拔栅逾边濠进,怀敏入保定川寨,夏兵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合围,又绝定川水上流,饥渴其众。环庆都监刘贺率兵战于河西,溃去。怀敏为中军,屯寨门东偏,使知镇戎军曹英军东北。元昊自褊江川、叶燮会四面蹑之,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英军,黑风起东北,阵扰,大败之,怀敏为众蹂躏几死,舆入瓮城。是夕,元昊聚火围城,临西北呼曰:“尔非总管厅点阵图者耶?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复何往?”质明,怀敏召诸将议结阵走,有执谏者,不听,上马拔剑径出,驰至长城濠,濠深阔各六、七丈,路断不可过,骑士皆散,夏兵薄之,遂杀怀敏并将校四十人。张溥曰:“元昊据地万里,有华州二生为之谋主,山讹善战,助其剽锐,挺戈犯顺,岂异天骄。于时为宋计,用吴育之言,当僭表初至,姑许其求,密修战备,拊背扼吭,使不敢动者,上也;不得已而行范仲淹之策,严边城,实关内,相持数年,敌必困敝,次也;乃在廷寡虑,轻动干戈,促其速反。延州之战,士气沮伤;任福违令,败于好水;至定川之役,怀敏等复死。三战皆北,关右震动,天子旰食。以有道之世战危若此,‘佳兵不祥’,信哉!”

  至渭州大掠。

  元昊乘胜南掠,直抵渭州,破栏马、平泉二城,焚荡庐舍,毁夷寨栅。令张元作露布,有“朕今亲临渭水,直据长安”之语,关辅居民震恐,多窜山谷间。

  冬十月,东趋潘原,战于彭阳,败绩。

  元昊既掠渭州,并兵东逾平凉至潘原,知原州景泰率兵五千从间道赴援,遇于彭阳城西。诸将欲退守,泰勿许,依山为阵,阴遣三百骑分左、右翼,张旗帜为疑兵,及战,夏兵伪遁,泰勿追,遣士搜山,得伏兵,击败之,获人畜无算。李焘曰:“自夏人三败大兵,声势益震,然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是时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五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不敢深入也。”

  按:元昊尽锐入寇,能败葛怀敏二十余将之兵,不能胜景泰之五千骑,何也?盖夏众初来,利在掳掠,人自为战,故所向无前。及既入汉地,抄掠既盈,士马困敝,无复斗志,故遇战辄衄。宋之边吏苟能伺其初至,深沟固垒,绝勿与战,待其重掠思归,然后出奇以扼险要,设伏以断首尾,且追且击,亦何夏众之不可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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