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節婦申訴冤誣 施賢臣設策試驗
話說施公正問王梁氏的情由,忽見知府湯法從中說道:「大人只須問她有無私情之事。」施公聽說,也不等他說完,便將臉往下一沉,正色說道:「貴府!你也為民父母
,怎麼問案不從根源上問起,何以能得實在情由?今貴府受了王姓之賄,不令本部堂問出情由。貴府安坐,勿復一言。施某當得悉心根究。」
因又問道:「王梁氏,你父親又受了你夫百兩銀子,置備棺木,與你祖母殯殮,後來還受他什麼恩德呢?」王梁氏道:「後來孀婦的丈夫,因孀婦的父親終日在家毫無生計,又命他與孀婦的堂姪王法,合理綢緞之事。孀婦的父親,因此更加感德了。
後來見孀婦的丈夫已經八十餘歲,尚然無子,常歎道:『此人平生積善,存心忠厚,怎麼沒有子嗣?』又見他雖年老,卻是強壯過人。因此情願將孀婦嫁與他為妻。彼時亡夫尚且不肯允,後經我父苦苦相勸,亡夫方才允納。不料過門之後,一宵而有身孕,未及三日,亡夫便即身亡,彼時孀婦才十六歲。此是孀婦因父親感受大恩,將孀婦許配為妻的實在情形。至以後各種情節,悉在大人狀詞上面,求大人公斷便了。」施公又問道:「這王法是爾丈夫的姪兒,還是遠房抑是近房呢?」王梁氏道:「孀婦過門三日,尚未得知。後來才知道,王法是亡夫的四服族姪。因近房無人,不能應繼,所以派王法承繼過來。其實亡夫所遺家產,將來也不免公分。」施公道:「王法既不容爾守節,爾既生產,產後他倒沒有暗害你麼?」王梁氏道:「大人的明鑒,怎麼不存心謀害?只以孀婦防守甚嚴,他等無從下手,因此才將孀婦的父親喚來,誣孀不節,退回母家。孀婦的父母又迫於勢,只得領回。又亡夫八十多歲,似不能一宿即有身孕,也就疑惑孀婦有私,故亦要置孀婦於死地。幸虧孀婦母舅張弼臣到來,將孀婦母子領過去,才得以不死,以全王門之後。孀婦彼時心實不甘,屢在縣老爺及府大老爺前控訴,均被王守道、王法串通賄賂,俱經駁斥不准。今蒙大人駕臨,是以孀婦冒死瀆訴,還求大人從公提訊,以昭冤屈。」施公道:「你遺腹子今年幾歲了?」王梁氏道:「今年六歲了。」施公道:「爾子曾帶來麼?」王梁氏道:「不曾帶來,尚在母舅家內。」施公道:「下次集訊,爾可將爾子一並帶來,給本部看視。」王梁氏答應道:「遵大人吩咐。」施公又道:「爾且退下,候傳齊被告,再行訊辦。」王梁氏道:「遵諭。」退下。
施公退堂,與知府回至書房,又道:「再煩貴府即刻傳渝,本部堂明日早堂集訊。所有原被告,均限辰刻帶到聽候,不得有誤。如有抗提不到等情,俱惟貴府是問。」湯知府只得唯唯答應,當即傳諭出去。一宿無話。
次日一早,施公起來梳洗已畢,用過早點,即傳令升堂。
卻好黃天霸也進來,給施公請早安。施公一一見畢,命天霸等皆在外面伺候。施公即便升堂,就公座上坐定,即命:「先帶原告。」差役答應,將王梁氏帶上。施公見王梁氏右手攜一小兒,雖只六歲,卻生得鼻正口方、眉清目秀,實是儀表非俗,心中已暗暗歡喜道:「老翁有此令子,實為積德之征。」因往下問道:「王梁氏,這就是爾夫的遺腹子麼?」王梁氏答道:
「正是。」施公道:「叫甚名字?」王梁氏答道:「乳名叫八三子,因是亡夫八十三歲時生的,所以取名叫八三,以記不忘念之意。學名還不曾起呢。」施公道:「本部堂給他起個學名,喚做『德官』罷。以取他父親積德而有此子之意。」王梁氏叩頭道:「敬謝。」施公於是又將前情細問一遍,王梁氏復申訴一番。
施公便命帶王守道、王法,不一刻二人上堂。施公先問王法,道:「爾之庶母王梁氏,既為爾繼父之妻,又復生遺腹孤子,爾為什麼謀絕宗支,不顧大義,忍心害義,誣以不貞,暗圖謀害。希圖獨得家產,不顧繼父骨肉,勒令爾庶母母子退回母家。究竟爾之庶母,有何不貞之處,可有實在憑據?爾須從實招來。如有實情,本部堂當代爾訊斷。」王法道:「此子斷非繼父親骨肉,遂令王梁氏父親將他母子領回。在監生的用意,已算寬待王梁氏的了。以賤妾與人私通,妾稱家主骨血,若監生不分皂白,據以為真,豈不犯孽子亂宗之罪。因此監生不忍誅求,只令他回轉母家,聽其再嫁。而況此事,亦非監生所敢自主,並且商之族長王守道,族長亦謂如此,是以監生方有此舉。歷經王梁氏蒙控縣主及府尊,均蒙明察不准。今王梁氏聞得大人駕臨此地,又來訛控誣告,居心欲使大人巧受其欺。監生久仰大人判斷如神,自能洞燭該氏的欺誑。若王梁氏所生遺腹果是繼父的骨血,在監生方且保護不暇,何敢做此滅倫之事,不認宗支呢?求大人明察。」施公道:「據你說來,王梁氏所生此子,定非爾繼父的親骨血。苦果真是爾繼父的親骨血,爾果相認麼?」王法道:「大人的明鑒,怎麼知道是繼父的真骨血呢?」施公道:「你如果願認,本部堂自然給你個真實憑據,斷不能叫你為孽子亂宗。」王法道:「如果真實有憑,監生何敢不認。」施公道:「既如此,本部堂還你那真實憑據便了。今爾候跪在一旁,且聽本部當堂試驗。」王法道:「遵諭。」跪在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