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素玉喜產佳兒 張桂蘭巧捉竊賊
話說郝素玉身孕已經足月,將次臨盆。只見她緊蹙雙眉,哼聲不止,當由穩婆代她試驗了一回,知已要產。即便扶她上了盆,又命人打了許多水來。外面白有郝素玉的嫂嫂率領丫環僕婦安排參湯等類。不一刻,只聽房內穩婆喊人拿大湯。外面答應,即刻將參湯端進,由穩婆取在手中,遞到郝素玉唇邊。
郝素玉輕啟櫻桃呷了兩口。此時只覺腹中愈痛愈緊,雖當此九月天氣,總痛得香汗盈腮。房中雖圍著多人,卻是靜僻,毫無聲息。大家正在等候,只見郝素玉眉頭一蹙,臉一苦,一個噤戰,忽聽「哇」的一聲哭,已產下一個孩兒。穩婆接在手中,先報了一聲喜,是一位公子。大家一聽,俱各歡喜,卻也不便多說話,只催著穩婆將素玉扶上牀,好生坐定。穩婆這才來與小孩子用水淨洗。此時卻早有小丫環飛報出來,給郝其鸞報喜。
郝其鸞一聽此言,自也喜歡無限。褚標在旁,便與賀喜道:「恭喜老姪台,添了外甥了。關賢姪雖不在家,這場餅宴是要老姪台代辦的。」郝其鸞道:「自不必老叔煩心,小姪自當代辦。」
當下又問小丫環,產婦是否結實?小丫環回道:「太太結實的很,現在已上牀了,舅老爺請放心罷。」郝其鸞自也歡喜。不一刻褚標辭去。郝其鸞便走進上房,在房門問了一聲,由他妻子代應了一聲。郝其鸞又吩咐他妻子好生照應,又向賀人傑的母親並張桂蘭道了謝,然後出去。房內尚有些未了之事,又由穩婆進去收拾清楚,這才告退出去。張桂蘭因自己家中無人也要回去,臨行時又諄囑郝素玉一番,叫他格外保重。郝素玉又道了謝,張桂蘭這才回去。郝大奶奶送上轎,並請他閒日來看洗三,吃湯餅宴,張桂蘭亦滿口允諾。
郝大奶奶回到上房,自然小心照應。郝素玉自上牀之後,果然結實異常。隔了一日,便下牀來淨洗一回,又撫弄嬰兒一番。說也奇怪,那孩子酷肖小西的模樣。賀太太在旁便取笑道:「妹妹,當日倒難為你家老爺呢,怎麼這小孩子與你家老爺竟是一模無二!不必說睜眼睛的看見,知道是關老爺的兒子,就便瞎子來摸,也不會說錯的。真正像極了。」這兩句話,把個郝素玉已說得滿面通紅,好不害臊。光陰迅速,又是三朝。張桂蘭一早就來道喜,接著穩婆又來。到了午末未初,便代小孩子洗浴,大家又擲了許多洗兒錢,穩婆更是歡喜。洗兒已畢,正要抱出去給人觀看,卻好郝其鸞領著褚標已走進來,穩婆即把小孩子抱出來,先給郝其鸞拜了兩拜,然後送至切近與其鸞解看。其鸞便命穩婆抱著,代小孩子拜見褚標,口中說道:「爾還不會給老爺子磕頭。」穩婆即便抱著小孩子,轉身向褚標拜了兩拜,又送至切近給褚標觀看。褚標一見,便笑道:「不必猜疑了,分明是個小關西,還有什麼話說。」於是撫弄一回,又在身旁取出兩件器物,是把鍍金鎖、一副小金鐲,當下給孩子戴上,口中說道:「保佑你福壽綿長。」穩婆在旁代為謝過,郝其鸞又謝了一回。卻好外面已有家丁進來,請赴湯餅宴。當下郝其駕便邀褚標至外面飲酒,上房裡面也擺出酒席。是日賀太太首座,郝大奶奶相陪。素玉獨在房中,自己生產後不能出來,恐怕經風。穩婆自有老媽媽陪他去吃飯。一會子,大家飲酒已畢。郝素玉開發了穩婆的錢,穩婆告退下去。於是張桂蘭等四人,大家說笑了一回,也就散去。郝其鸞與褚標飲酒已畢,褚標然後告退,仍回天霸署中。郝其鸞又寫了一封書,著人送到驛站,沿途探報關小西,使他得知,以免懸掛。郝其鸞夫婦等素玉滿月之後,因家事擺脫不開,也就回去。
趁此交代,這日張桂蘭與賀太太回到衙中,也無甚閒話可表,用過晚膳,各自安歇。不期這日夜間,總鎮衙門裡卻捉住一個竊賊。過天星的小賊,姓蔣,排行第二,人就喚他蔣二。
他本是宿遷人,因在本地犯竊的案子太多了,各衙門捕捉得緊。
他因為怕被捉住,便離開宿遷,換個地方,一來讓讓風頭,二來揀個把富戶做一趟買賣。這日到了淮安,聽說城裡有一大家富戶,叫作王十萬,就在總鎮衙間壁。蔣二打聽清楚,便思去王十萬家行竊。又因近逼鎮台衙門,更兼聞黃天霸新近升了總兵,恐怕此去萬一王家警覺,驚動了黃天霸那邊,那可實在不妙。後來又打聽,天霸已隨施公進京,這蔣二便大膽前去,準備將王家偷竊一空。當晚,就獨自喝了一兩壺酒,趁著酒興,拖到三更時分,從黑暗裡溜到王十萬家後牆片。本來是挖洞而進,因牆垣的根腳皆是石頭與三合土砌就的,甚難鑽人,因改從高而進。哪裡知道看錯了路逕,不意走到總鎮衙門裡來。當下還不知道,跳過牆垣,一路躥房越屋,直望上房而來。可巧走到這爿房屋上面,就是張桂蘭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