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公案(繁体)

第三七三回

更新时间:2021-03-13 14:44:45

法外推情恩准視殮 事後報案意圖雪冤

話說阜寧縣令姓顏名繼祖,山東人氏。是個兩榜出身,屢膺要缺,清白自持。而於這命案上,尤不肯鹵莽從事,惟恐有冤抑等情。所以顏縣令沉吟良久,因望楊士興道:「爾子雖然中毒身亡,其中不無冤抑。據本縣察看,爾媳亦非兇惡之婦。

本縣此時卻不能草草定案,即謂爾媳謀死親夫,必須帶回衙門徹底根究,才能定讞。爾子既已身死,爾可妥為收殮,本縣將原、被告一並帶往衙門審訊便了。」楊士興聽了這話,感激非常,因跪下求道:「求大老爺公斷,總期兒子含冤得白,大老爺便朱衣萬代了。」顏縣令點頭,正欲飭差將原、被告帶往,忽見吳氏跪下哭訴道:「小婦人求恩暫免帶往,俟丈夫收殮已畢,小婦人親視含殮,稍盡夫妻之道,然後再奉提聽審,按法處治。若此時便去,小婦人實在不忍。自小婦人嫁夫三月,丈夫就出外經營,一別三年,未克稍盡婦職。滿望此次回家,得遂偕老初願。不料昨歸今死,此為小婦人意料之所不到,抑亦小婦人命該如此,猝失所夫。雖是不美之名,小婦人亦惟有一死報之,使地下人知我無他,小婦人縱死亦得瞑目。若竟捨此而去,即使仰邀冰鑒,小婦人並無謀害親夫情事,發放生還,那時小婦人雖有餘生,對於地下人多有負疚。所以求大老爺恩准親視含殮,趁此相對片時,聊當相伴。過此以往,須等大老爺治罪之後,未亡人伏法之時,才可得見於地下呢!」說罷痛哭不已。吳氏說了這一番話,不但吳氏自家痛哭,就是楊士興夫婦、吳有德夫婦,以及左右鄰舍,楊家本族人眾都哭起來。

就是顏縣令也不免涕淚滂沱,聞之酸鼻,因暗道:「這樣一個賢德婦人,說她謀害親夫,本縣實在不信。又何以屍身實係中毒身死,真令本縣難辦此案了。也罷,且准她親視含殮,再行帶往復訊便了。」心中想罷,因吩咐道:「姑念你一再哀求,從寬:著俟爾夫殮後,即行到署候訊。原告楊懷仁著暫行看管,一並候提。」顏縣令吩咐已畢,打道回衙。

這裡楊士興便請了許多人,進城制備棺木衣衾,諸事已妥畢,然後入殮。吳氏三番二次哭暈在地,那一種可慘情景,雖鐵石心腸人,也沒有不見此垂淚的。楊士興夫婦,吳有德夫婦,一是痛兒子死得不明不白,媳婦如此哀痛,又不象是她謀害的神情;一是痛女兒死了丈夫,還落個不美之名,免不得匍匐公堂,出乖露丑。大家俱有心事,也是哭個不了。又聽吳氏哭訴道:「我的親人呀!你把我拋得好苦!我擔不美之名,還是小事,究竟你因何而死?死得這不明不白,叫人好不傷心!

但願你這不白之冤,早些兒申雪出來,你這不肖的妻子,就死也可瞑目。我的夫呀!你這魂靈兒須要有些靈驗才好哇!」一面訴,一面哭,真個哭得死去活來。吳有德夫婦也再三勸慰道:「我兒!你的心是唯天可表的,只要縣太爺斷明女婿究竟如何中毒,我兒就可落得個清白身子了。就便此時殉了節,終久是不明不白,也不知誰是誰非。在我看來,還是養著些精神,明日好去公堂上辯白的好。」吳有德夫妻勸說了一回,吳氏才算隱忍。此時已是天晚了,大家安歇一夜。吳氏雖然睡在鋪上,哪裡睡得著,卻又哭了一夜。次日,一早起來,兩隻眼睛已是紅腫合縫。大家也俱起身。吳氏垢面蓬頭,麻衣如雪,勉強吃了點飲食,度度正氣,便催著翁姑父母率領她進城,親自赴縣報到。楊士興夫婦、吳有德夫婦也不便拒卻,也就收拾預備出門。楊士興又在莊上僱了兩輛小車,給吳氏等人乘坐。吳氏又到大富靈前磕了兩個頭,哭訴了兩句,然後上車,直望城中而去。

不一會到了縣衙,由楊士興報到已畢。顏縣令知道,立刻傳諭:值日班好生看管,並將原告提到,聽候午堂審訊。差役答應下去。不一刻已至未末申初,額縣令升堂,書差衙役齊立兩旁。縣令命先帶原告楊懷仁聽審。差役即刻將楊懷仁提到跪下,望上叩了一個頭,說道:「姪孫被吳氏謀害身死不明,求大老爺申雪。」顏縣令問道:「爾說你姪孫被吳氏謀害,爾何以知其底細?」楊懷仁道:「小的居已死姪孫家間壁。十六日見姪孫作客歸來,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什麼過了一夜,就會身死?若說他因急病所致,又何以早不得病,遲不得病,偏在第一日回家,第二日就得病而死?天下哪有這樣的巧事?而況姪孫婦自從嫁與姪孫之後三月,姪孫便出外作客。平時見姪孫婦外似莊嚴,內實輕佻,難免毫無外遇。求大老爺嚴加審訊,必得其情,俾姪孫不至含冤莫白!」顏縣令道:「爾說姪孫係為爾孫婦謀害,爾能指出實據麼?」楊懷仁道:「小的不必再指實據,大老爺已驗得屍身肚腹青紫,委係中毒身亡,此即謀害的真憑實據。但求大老爺嚴訊

,自能水落石出。」顏縣令道:「本縣看爾孫婦痛夫甚切,並無樂生怨死之意。恐怕爾姪孫並非爾孫婦害死,其中另有別情罷!」楊懷仁道:「大老爺明鑒。在大老爺已經驗得中毒,若非姪孫婦謀害,難道還是姪孫自己服毒以尋死嗎?再不然,父母將他害死?天下萬無此理。若謂自己服毒,姪孫在外經商,獲利甚厚,又無不了之事。今始歸來,正好敘天倫之樂,何以自尋死地呢?總求大老爺明察。」顏縣令道:「據爾所言,爾的姪孫定是爾孫婦謀害無疑了。本縣可有一事不明白,爾姪孫身死,何以他父母不來喊控,偏是爾前來代他申冤,這是什麼道理?」楊懷仁道:「大老爺明鑒。小人既為楊氏族長,是凡本族無論大小事件,理應小人出問,何能置身事外?而況堂姪痛子情深,已三番兩次欲自尋死地。小人見如此情形,姪孫已身死不明,何能眼見堂姪自覓死地,置之不問?又因堂姪委頓不出,特地囑托小人報案稟控。不平之事,外人尚可代疱,何況一族,又何況一族之長乎?大老爺未免錯怪小人了!」顏縣令被他搶白了一番,本待急欲申飭,又因他所說並非無理;而且楊大富實係中毒,不免有不實不盡之處,且待問明之後再作道理。因此暫為隱忍,不及中傷,當下說道:「爾且退下,帶楊士興問話。」楊懷仁答應,退下一旁。

差役將楊士興帶到,跪在下面。楊士興向上叩了一個頭。顏縣令問道:「爾子身死,據爾叔稟控:謂係爾媳謀害。在本縣看來,爾媳似非狠毒之人,未必下這毒手。究竟爾媳當爾子在外經商之時,有無流動情事?爾終日在家諒可知悉,爾不妨據實陳明,本縣令好代爾子申冤。」楊士興哭訴道:「若說兒子不在家,媳婦也不曾忤逆,也能操持家務,並沒有什麼不安之處。

不知為什么兒子才回來,她就下此毒手,將兒子謀害死了。總求大老爺申冤!」顏縣令聽罷點點頭,又命退下,便叫帶吳氏聽審。畢竟問了什麼情形出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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